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燒傷】

魏時的拼命阻止也僅僅只讓魏昕的動作停下來了那麼幾秒鐘,接着,魏昕還是堅定不移、義無返顧地——拖着他背上連拉帶扯,連踢帶踹的魏時——走到了白燭布成的簡化版的“七星煞魂陣”中。

雖然這個陣法沒有正版的“七星煞魂陣”威力大——正版的“七星煞魂陣”一般都是截斷一大片地方的地氣流向,比如一個村鎮,而且佈陣用的法器,也不可能是幾根摻了骨灰的白燭——但是,對付一兩個孤魂野鬼也是牛刀小試。

魏時眼睜睜地看着魏昕走入陣法中。

這個時候才猛然想起,自己也跟着進入陣法中了!

這是多麼煞筆的行爲,簡直讓不能直視,可他偏偏做出來了,而且一直到進入了陣法中之後纔想起來自己其實可以從魏昕背上跳下來,讓這個死活不聽話的活屍自己去死!

魏時抹了把臉,手裡全是汗,心裡滴血。

這貨要不是自己的弟弟——

白燭已經燃燒了大半,火苗子搖搖曳曳,不知什麼時候,周圍陰氣聚集,好像起了一層冰冷的霧氣,霧氣裡面,鬼影重重,魏時有種念頭,完全就是直覺而來的,這個陣法把周圍的鬼魂也引過來了。

鬼魂們圍陣法外面。

搖曳的燭火下,地上、牆上有無數的影,爬來爬去,就好像陽光下的影子,時長時短,時顯時隱。這些鬼魂爬得飛快,似乎有細細簌簌聲不絕於耳,側耳仔細去聽的時候,卻又沒有任何的聲音。

鬼魂的聲音,本來就不是活能聽到的。

這個時候,魏時知道自己有大麻煩了。

不知道該說是被賣給他白燭的坑了,還是怪自己學藝未精卻膽大包天什麼都敢放手一試。那個賣給他白燭的老頭子說了這個白燭點上了能困住一些不太厲害的魂魄,卻沒有說這個白燭還能引來其他的孤魂野鬼。現魏時用它布了陣,也許是因爲陣法的作用,也許是因爲截斷了地氣攪亂了陰陽,也許是白燭本身有勾魂引魄的作用,也許是因爲失去了主持陣法的魏時,反正現是亂套了。

這個陣法困住了一個鬼魂前,引來了一大堆鬼魂窺伺後。

這是陣法外的情況,已經是極其險惡,陣法內的情況,也不遑多讓。鬼魂化成的黑水混合着白燭化成的燭液,細細密密地鋪滿了整個地面,除了那個鬼魂所的地方,連落腳的地方都快沒了。

本來魏時想從魏昕背上跳下來,一看這情況,得,還是繼續掛着算了。

魏昕很瘦。

雖然魏時幫他穿了好幾件衣服還是可以感覺到下面咯的骨頭,以及僵硬的身體,冰冷的體溫,不過這些魏時已經顧不上了,他現唯一的念頭就是怎麼從這個陣法裡面逃出去。

被困陣法中,已經處於半死不活狀態的鬼魂,突然間發現陣法裡面又多了一個倒黴鬼,它立馬興奮了起來,發揮“死也要拖着別一起死”的精神,張牙舞爪地往魏昕——背上的魏時——衝了過來。

顯然,魏昕作爲一具活屍,並不能吸引鬼魂的注意。

沒準還把他當成自己的同類之一。

魏時一手勾住魏昕的脖子,一手拿出一張符紙就要往那個鬼魂丟過去,卻發現符紙失去了作用,飄飄蕩蕩地落了地上,眨眼間就被地上的液體黏住,打溼,化爲了一團黑灰。

不管是念咒還是使用符紙,歸根結底都需要驅動周圍天地間的陽氣或者生氣,“七星煞魂陣”截斷這一片的地氣流動,自然地,道法也就失去了作用,或者乾脆完全使不出來了。

魏時罵了一句,齜牙咧嘴地伸出舌頭,又打算故技重施。

周圍的陽氣和生氣已經不能借用,那麼只好用自身的陽氣去對付眼前這隻虎視眈眈撲過來的鬼魂,魏時正要一口咬下去的時候,突然,魏昕身體一個劇烈的晃動,沒提放之下,“啊——”魏時發出一聲慘叫,他上下牙一闔,沒咬到舌頭卻咬到了自己的嘴巴。

魏昕一動之下,已經躲開了那個鬼魂的攻擊。

周圍的空氣越來越凝滯,喉嚨裡好像塞了一大團打溼的棉花,漸漸地難以呼吸,這是陣法起作用,它會慢慢地殺死陣法內的活物,而死物們,也會被地上到處都是的燭液所融化。

魏時絞盡腦汁想辦法。

還得時刻提放魏昕的突然暴走,把自己從他背上甩下來。

一心兩用,讓魏時有點焦頭爛額,以至於都沒發現地上的燭液對魏昕並沒有什麼作用,他一腳踩上去,身體並沒有受到傷害,而緊追不放的鬼魂,卻被那些燭液燒的吱吱慘叫,要不是要拖着魏時一起死的信念支持着,估計早就魂飛魄散了。

魏時覺得只能等,等到白燭燒完了,陣法自己就會消散。

那個時候自然而然就安全了。

空氣越來越少,魏時暈頭轉腦地跟着魏昕陣法中亂轉,跟沒頭蒼蠅一樣,魏昕雖然不怕那些燭液,但作爲一具沒有思考能力的活屍,也想不出該怎麼從陣法裡跑出去,而讓他一開始進陣的目標——那個鬼魂——也進了陣法之後失去了蹤跡——陣法內的地氣和生氣太混亂了,依靠這個確定目標的魏昕,自然也跟着凌亂。

突然魏昕停了下來,魏時因爲他突然的停頓差點甩了下來,用發軟的手勾住魏昕的脖子,兩隻腳掛他腰上,穩住了身體之後,魏時勉強擡頭去打量魏昕的動靜。

魏昕一動不動地站一根白燭前。

那根白燭已經燒得只剩下了大約五釐米的底部。

魏昕擡起腳,用極其緩慢的速度——魏時可以明顯感覺到魏昕整個僵硬的身體不停地顫抖,這個動作給他帶來了極大的壓力——伸到了那根白燭的上空,火苗子一突一躥,火舌舔着魏昕穿腳上的襪子。

襪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化成了黑灰,隨即,火舌直接與魏昕的腳接觸,魏昕身體的顫抖越來越劇烈,就好像身爲一具沒有思維能力的活屍也感到了疼痛和恐懼一樣。

魏時心裡揪成一團,不止是因爲空氣稀少而造成的悶,而是一種綿密的疼痛,魏時抱着魏昕的脖子,直喘粗氣,他知道魏昕想做什麼,還有一個破陣的辦法,只不過太過於簡單粗暴而且難以實行,那就是破壞掉插“脈眼”處的法器。

魏昕的腳緩緩地往下壓。

白燭的火苗子跳躍着,青綠色的光芒已經變成了極濃的幽綠色。

魏昕的腳繼續往下壓,魏時好像聞到了一股皮肉燒焦的臭味,他的身體抖動得比魏昕更厲害,心口的疼痛從綿密變成了劇烈,終於魏昕的腳碰到了那根白燭,接着,一鼓作氣之下,他的腳往下一踩,白燭已經被他踩滅,成了一團軟軟的燭液。

一個“脈眼”被破,魏昕立刻轉頭去往下一個。

他走動的時候,魏時明顯感覺到魏昕的身體失去了剛纔的平穩,就好像一個腳痛的一樣,一根白燭,兩個白燭,一旦陣法破了,接下來的行動就變得比較輕鬆而容易,不一會兒,七根白燭。

被困陣法中的鬼魂,原地茫然地站了一會兒,然後尖嘯一聲,消失了空氣裡。

而圍陣法外的鬼魂,卻還流連不去。

陣法一破,魏時就從魏昕背上跳了下來,他看着周圍的鬼魂,再看着身體輕微顫抖的魏昕,接着,拿出了一把桃木劍,用鈍刃自己的手指上輕輕一劃,血嘩啦流出,好像他劃破的不是一個指頭,而是一根動脈血管,血順着鈍刃流到了劍尖上,染滿了整把桃木劍的劍身。

用童子血浸透的桃木劍,鬼魂根本不敢靠近。

魏時舉起桃木劍,做了個起手式。

有幾個鬼魂尖嘯着伸出白慘慘的手臂往魏時身上抓過來,魏時一劍刺過去,鬼魂感覺到了桃木劍上的陽氣和殺氣,趕緊躲開。

它們不甘心就這樣走了,卻又不敢衝過來,只好原地不停地徘徊,魏時看着鬼魂地上,天花板上,牆上爬來爬去,支離破碎的身體,猙獰可怖的臉孔,白慘慘的手臂地面時不時的冒出來。

這裡陰氣太重了,它們想留下來,想把魏時趕走。

魏時當然不可能答應,要再找到一個陰氣這麼重,這麼合適魏昕待的地方可不容易,所以他手裡拿着桃木劍,拿出一沓“驅鬼符”,開始房間裡四處張貼起來,就算陰氣再重,這麼多的“驅鬼符”貼上去,鬼魂們也沒辦法了,只好陸陸續續的離開。

等周圍的鬼魂走了之後,魏時才擦了把額頭上的汗,他覺得自己兩腿發軟,都快站不住了,他把手上的“驅鬼符”往桌子上一丟,轉過頭打量起了一直站旁邊的魏昕。

魏昕一臉木然地站那裡,如果不去注意他有沒有呼吸,那麼看起來也就是個臉色很差的大活,魏時心裡有點發毛,他不懂怎麼養屍和趕屍,要是魏昕突然間暴走攻擊他,那也是可能的事。

魏時圍着魏昕,轉了好幾圈,每轉一圈就離得更近了一點。

最後,魏時一握拳,管他會不會詐屍,先拼了。

下定了決心之後,魏時立刻抓着魏昕的手臂,把他往牀邊上帶,讓他吃驚的是,魏昕居然還真的隨着他的動作行動了起來,魏時讓魏昕坐牀上,然後把他腳上那雙已經燒得只剩下一點殘渣的襪子脫下來,魏昕腳上的燒傷很嚴重,皮開肉綻,一片焦黑,與他腳背以上的慘白,形成了觸目驚心的對比。

魏時覺得自己心裡很不好受。

想當年,魏昕家的時候,什麼時候讓他受過這麼嚴重的傷。

魏時從外面藥房裡買了醫用酒精,繃帶,燒傷膏之類的東西回來,也不管這些東西用活屍身上有沒有用,把魏昕的腳包成了一隻糉子。魏昕很聽話。要坐就坐,要站就站,要躺就躺,要擡腳——居然也會擡腳——雖然是魏時先用力擡起他的腳然後跟他說“就這樣別動”。

這麼聽話的魏昕讓魏時有種奇怪的感覺。

魏時屋子裡守着魏昕,兩天沒出門。期間幫魏昕換了兩次藥,黑乎乎的燒傷也看不出來上藥對於魏昕有沒有作用。而魏昕這次醒過來之後,也沒有再像具真正的屍體一樣睡下去,而是一直保持着清醒狀態。

魏時也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這個感覺。

就算魏昕還是跟以前一樣閉着眼睛躺牀上,但是魏時就是知道,他是醒着的,跟以前的沉睡不同,這讓魏時有點忐忑的同時又有點高興,因爲太高興了,所以他甚至起了念頭,從外面買回來了一隻活雞,把雞殺了取了雞血,並且試着把雞血餵給了魏昕。

這種做法是魏時從民間故事的殭屍傳說以及旁門左道的養鬼秘術裡籠統得來的,他並不太確定這樣做是不是真的有用,但是魏昕的燒傷惡化這個事實讓魏時沒有其他選擇。

魏昕喝了下去。

猩紅的雞血從他青灰的嘴角流下。

有一種詭異的美感。

當魏時發現,魏昕喝下雞血之後,他腳上的燒傷有了好轉的跡象,這讓魏時有點萎靡不振的精神立刻興奮了起來,他立刻又跑出去買了幾隻活雞活鴨回來,殺了取血,全部餵給了魏昕。

一天之後,魏昕的蒼白沒有絲毫瑕疵的腳,已經看不出任何燒傷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