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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鬼爲妻 127 全本 吧

【承繼】

吉時還沒到,幾個老輩子在旁邊寒暄了起來。

這人一上了年紀,就喜歡把陳芝麻爛穀子的舊情舊事拿出來,翻來覆去的放到太陽下曬,這幾個老輩子都是七八十歲的年紀,在魏莊一塊兒長大,知根知底,說起過去那些事,更是你一言我一語,渾然忘了時間場合。

因情就景,說的最多的,還是年紀輕的時候,見識過的那兩次承嗣儀式,說起來,如果當日魏明清不是出了事,哪裡輪得到魏德清,也就是如今的魏七爺嗣位,魏明清那是被魏七爺的父母寄予了厚望的年輕才俊,可惜,就是命不長。

那一年,魏莊又發了人瘟,人口十去四五,家家戶戶,都掛了白布,紮了紙花,整個魏莊是哭聲連天,愁雲慘霧,連那麼多年的戰亂都熬過來了,卻沒有躲過去病災,也只能歸結於天命。

這場人瘟,在那一年的中元節那天,死的人最多。

屍體堆着屍體,只好把所有死人全都裝在棺木裡,擡到山上的停靈房外,那個時候,附近的十里八鄉都知道魏莊發了瘟,個個躲都來不及,沒有一個做道師的敢來魏莊做道場,就是重金都請不到人。

後來還是找到了隔壁的慈恩鎮上,費了一番功夫才把東老先那一套道師班子請出來,才總算全了後人該有的禮數,送了先人上山,這之後,魏莊裡要是有人要做法事做道場,都是請的東老先,再也沒找過其他道師。

其實不光是魏七爺的哥哥魏明清,魏老爺子的大哥魏林清,也是死在這場人瘟裡,魏林清還要慘一點,他不光是自己沒逃過去,連他挺着大肚子,眼看就要生了的老婆,也跟着去了。

這些事一說起來,這些老輩子們個個老淚縱橫。

只有魏七爺兩父子,一個面無表情地坐在上手的椅子上,一個面無表情地站在其後,並不怎麼說話,聽到他們說起魏明清的時候,也還是一樣,魏七爺時不時咳嗽幾聲,拿出個藍色的方格布帕子捂起嘴。

七嘴八舌地說了一陣子,總算是到了吉時,門口掛着一面鼓,一個男人走過去,拿起鼓槌,狠狠地敲了三下,咚,咚,咚——鼓聲沉悶,鼓點子就好像敲在人腦子裡,讓人滲得慌,那個男人邊敲邊拖長了聲音喊道,“吉時到——”

立刻,不管屋裡屋外,所有人都站起來,肅然而立。

整齊的腳步聲從祠堂外傳來,兩排穿着黑色長袍,雙手合掌握於胸前的少年男女,魚貫而入。那個黑色長袍還帶着兜帽,把這些少年男女的頭遮得嚴實,看不清他們的臉面。他們隔開了人羣,在中間留下了一個三米寬的通道。

人羣一陣輕微的騷動之後,很快安靜了下來。

那個拿着鼓槌的男人,又狠狠地在鼓面上敲了一下,“咚——”聲音沉悶而綿長,隨着鼓聲,那些少年男女合於胸前的手掌,也用力地捶打了一下自己的胸口,並且大喝一聲,“哈——”

混在人羣裡的陳陽,看着這一幕,聽着這一聲,心裡也不禁砰然一跳。

這些少年男女大聲說着祭詞,“繼往——開來——天命——往生——正己——傳承——跪——”

跪字一出口,所有的魏莊人,立刻齊刷刷跪下,額頭抵着地面,雙手放於頭側,掌心向上,以五體投地的跪姿,表示虔誠和順服,此爲敬天,三跪九叩之後,人羣紛紛站了起來,看着祠堂口。

在那兒,站着魏七爺父子,他們兩個不知道什麼時候從大廳房裡出來到了祠堂外,此時,魏七爺穿着一身簇新的白色布袍子,不緊不慢地沿着通道往裡走,緊隨其後,慢了一步的是他的兒子魏東來,他低着頭,頭髮已經花白,臉色蒼白中隱隱透着一股鐵灰色,也穿着跟魏七爺一樣的白袍子,腳步有些沉滯而拖沓。

人羣的視線默默地看着他們,空氣壓抑而充滿着無聲的迫力,周圍是死沉沉的安靜,沒有人發出任何的聲響,就連魏七爺的咳嗽似乎也好了一樣,他挺着腰板,目不斜視地走着。

而魏東來臉上略帶着一點扭曲和不安,跟在後面。

站在陳陽邊上的魏時,拉了拉陳陽的衣袖,在地上劃了幾個字,陳陽看了一下,點了點頭,示意這個事可行,魏時衝着他搖了搖大拇指,兩個人就這樣商量了一下,總算把計劃給暫時定了下來。

此時,魏七爺父子已經走到了大廳房門口,魏老爺子等人弓腰相迎,他們開始給神龕那兒的祖宗排位上祭,有專門的主祭人拿着先前寫好的祭詞,用拖長的腔調開始唱了起來,聲音含混而粗礪。

周圍安安靜靜的,只有唱祭人的聲音,穿過耳膜,鑽入心臟。

這個祭詞,雖然有些咬字聽不清楚,但是大概的內容卻還是能聯繫上下文推斷出來,祭詞的主要內容是關於魏七爺的生平,就好像是要在祖先牌位面前,請他們評判一下魏七爺這個家主是否合格一樣。

唱祭人唱完了之後,就跪在供桌前,就着高高燃燒的燭火,把寫着祭詞的白紙燒了,家主的承繼也沒有任何的信物或其他東西作爲憑據,而是依靠的血脈。

魏老爺子把一個滿是銅綠的小鉢拿過來,小心地放在供桌前,再遞給魏東來一把匕首,魏東來看了魏七爺一眼,魏七爺面無表情地盯着他,他別無選擇只能橫下心,在自己的手腕上劃了一刀,濃稠的鮮血滴滴答答的落在了那個小鉢裡。

小鉢沒有什麼異常的反應,這反而讓魏七爺放了心。

就好像當年一樣,他的血滴進去,小鉢也是毫無反應,魏七爺很是欣慰,到底還是成功了,不管怎麼說都是自己的兒子接了自己的位置,是自己的,不是別人的,魏七爺一想到那些逼着他另選嗣子的,就恨不得拖着他們一起死。

魏七爺瘦得皮包骨的臉上,露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

至於兒子死了之後,是不是會有孫子來承繼這個位置,他一點也不擔心,東老先幫他算過了,也許他還有一個孫子在這個世上,當年勾引他兒子離家出走的女人,受不住苦,跟他兒子生了一個孩子之後就跑了,跑的時候,肚子裡還懷着一個。

只要找到了那個孩子,還怕沒有人接他的位子嗎?

要不是事隔這麼多年,那個女人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這幾年他用了各種辦法都找不到她的下落,他也不至於一定要讓自己的兒子還陽,附在那個水猴子身上,是受盡折磨,生不如死的事,魏七爺不是不心痛自己的兒子,不過心痛的時候,也有一點痛快。

那個小子,把老父老母棄之不顧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老父老母是什麼感受?他老婆這麼多年流了多少眼淚水?他這一點苦算什麼,都是活該!活該!魏七爺想到這,一股火氣又冒了出來,他想起了當日他知道兒子跟個女人跑了的時候,當頭被雷劈中了一樣的感覺。

魏東來跪在神龕前,大廳房門口那個拿着鼓槌的男人,又開始在鼓面上狠狠地敲了起來,“咚——咚——咚——”隨着他的敲擊,門外那些少年男女,同時用手捶打胸口,口中大喊出聲,“哈——哈——哈——”

一聲又一聲,讓人的心臟都跟着揪了起來。

在喝聲中,唱祭人拖長了聲音,“跪——”所有人都跪了下來,“新家主登位——”魏東來站在神龕前,本來在他之前的魏七爺,往後退了一步,在他身後跪了下來。

魏東來雙手捧着一個卷軸,奉於頭頂,正要跪下來三跪九叩,完成儀式的時候,放於供桌中間的那個小鉢突然“噌”的一聲,爆出了一個小火花,又冒出了一股煙。

跪在大廳房裡的老輩子們立刻擡起了頭,面面相覷之後,一個一個臉色凝重的站了起來,打頭的魏老爺子走到了供桌前,畢恭畢敬地端起了那個小鉢,往裡看了一眼,一股腥臭味撲面而來。

魏老爺子皺緊了眉頭,把手裡的小鉢遞給了旁邊的一個老輩子,然後一一傳看,最後又回到了他手上,到這時候,誰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魏七爺臉色鐵青,而還拿着那個卷軸的魏東來,則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魏老爺子託着那個小鉢,看着魏七爺,“七老弟,這個事你怎麼解釋?”

魏七爺臉色發黑,又開始咳嗽起來,他拿出那個帕子,捂着嘴,咳了幾聲之後,憤憤地擡起頭,“有什麼好解釋的,難道你們都不認得我兒子了?這不是我兒子?那個鉢用了幾百年了,誰知道還靈不靈!”

這個話就有點大逆不道了,魏老爺子臉色一沉,“祖宗規矩不能壞,過不了這一關就不能承嗣,今天這個儀式我看就作廢算了。”

魏七爺卻不肯讓步,“不行,不能作廢,難道你們都不信自己的眼睛要去信幾百年前一個老物件?你們要把我屋裡的家主位子搶過去,這個事就是做夢都不要想!”

魏老爺子被他蠻橫的態度氣得臉漲成了豬肝色,手裡的柺杖差一點就往魏七爺身上招呼上去了。

“好,既然你這麼說,那就再試一次‘證血’,大家都無話可說!”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有二更,十點左右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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