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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胎】

陳陽把那個黃符紙裹着的小布口袋放到了火塘裡燒成了一把灰。

慶阿叔說換了命就換不回來了,這個說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陳陽的臉在火苗子的映襯下,半明半滅,他把那個紙包給順手給扔到火堆上,只留下那個作業本。

把事情都處理好了之後,陳陽回了家。

本來以爲在經過了這麼一個驚心動魄的夜晚之後,肯定會睡不着,沒想到一捱上枕頭,陳陽就立刻睡着了。

睡得比平時還沉,還香,一夜無夢!

陳陽一大早醒過來,聽到外面鳥鳴啁啾,聽着讓人精神格外爽利,他洗漱了一下,正打算隨便弄點早飯填肚子,就聽到外面突然響起了很多人亂糟糟的喊叫,似乎是有人去摘菜的時候發現什麼事情了。

陳陽一挑眉,難道這麼快慶阿叔的屍體就被人發現了?

一出門,隔壁那家的大嬸就衝着他打招呼,“阿陽,你慶阿叔出事了,哎喲,我就說,早應該把那些廢井都給填了,他們還不肯聽,看看,這又出事了吧,哎,這些人啊,也費不了他們什麼事就是不肯做……”

陳陽一邊跟她說話,一邊不緊不慢地往老屋走。

望鄉村確實有幾口廢井,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隔壁村子打井,隨便選定個地方,只要挖下去,或遲或早都會出水,到底是南邊,也沒什麼大限制,只有望鄉村,挖井都要看運氣,有的地方能出水,有的地方你挖個十幾米都只有溼土!

村裡老人說,這是不接地氣的緣故,沒法子可想,只能換地方挖。

所以望鄉村裡很是有幾口老廢井,到了現在,家家戶戶都要搭上一口水井,用抽水機把水抽上來,也勉強算是個自來水,所以打廢了的井就更多了,有的又填了,有的卻放在那兒沒人管。

陳陽遠遠看到那口枯井邊上裡圍着一大堆人,裡三層外三層,從人縫裡看到地上躺着一具白布蓋着的屍體。

這時,周圍人呼啦一聲散開,讓出了一條路,卻是東老先帶着他那個道師班子的人來了,他急匆匆地走到慶阿叔身邊,掀開他臉上的白布,看了一眼之後又蓋上,然後搖了搖頭,說了一句,“作孽。”

他好像對於慶阿叔的死沒有絲毫意外一樣,站起來之後,把周圍的人看了一眼,在看到陳陽的時候,那雙眼白多過眼黑的三角眼,立刻盯緊了他,好像要把陳陽身上的骨頭都給釘穿一樣。

陳陽拿出打火機,點了根菸,抽了一口,然後帶着點笑容衝着東老先點了點頭,東老先黃皮瘦臉,黑黃黑黃的,他冷冷地哼了一聲,目光尖利如刀,轉過臉,讓身邊人把屍體擡回慶阿叔家,把他家裡人喊回來,準備見過親人最後一面之後,就收斂入棺。

接下來的事,陳陽沒有參與,他也不想再看這個熱鬧。

人既已死,萬事皆消,現在也不興挫骨揚灰這套,他也不屑於去用慶阿叔家裡人的哭號和悲痛,當做仇恨難消的附帶品。

陳陽打了個電話給魏時,知道他人在魏莊之後,跟他說了一聲,就坐車往魏莊來了,過了不到兩個小時,他就到了那個小衛生所,見了魏時,把那個作業本交給了他。

魏時拿着那個作業本,翻看了一遍,在看某些條目的時候還停留了一會兒,然後才把作業本合上,“事情不簡單哪。”他感嘆着,“你看,你這個慶阿叔這十幾二十年做的事,看似東一件西一件的,但是每一件都有其目的。只是有一些我們已經知道了,有一些我們卻還是一無所知。”

陳陽坐在旁邊,應了一聲。

慶阿叔有什麼目的被什麼人指使,他並不是很感興趣,也沒想過要去尋根究底,畢竟那些事跟他關係並不是很大,他跟慶阿叔的恩怨已經了了,至於慶阿叔是從哪兒得來的能力,知道的辦法,其實並不重要。

正如一個兇殺案,要槍斃的只會是那個親自動手殺人的,而不會是他手裡的兇器。

他之所以把那個作業本交給魏時,只是聽魏時提起過他跟魏寧遇到過那些古怪事,給朋友幫個忙的想法。

魏時還在那兒想事,他先是打電話給魏寧。“阿寧,我找到那個在小洞城給張英芳下咒的外地人了,你絕對想不到他是誰?”魏時一臉神秘兮兮地跟魏寧在那講電話。

不知道魏寧在那邊說了什麼,魏時一臉不爽地罵了一句,“我草,又說我裝神棍,那我不給你說了……早說嘛……好了,我告訴你,就是跟你在富民大廈那個事裡見過的那個跟羅世文狼狽爲奸勾搭在一起的人!”

魏時抱着電話,繼續說,“你以前不也說那個人的聲音你覺得很耳熟嗎?你沒記錯,你確實是見過這個人,他就是東老先那個道師班子裡的,叫陳國慶,不過他今天死了……怎麼死的……這個說來就話長了……”

這邊陳陽卻覺得自己身體有點不太舒服了起來。

他忍得額頭上豆大的汗水不停地淌下來,肚子裡好像抱着團冰塊一樣,尖尖的冰錐子扎着他的內臟,痛的人都要翻攪起來,他扣着桌子沿,”魏時,你幫我看一下,他又出鬼了。”

魏時看他臉色不對,趕緊把電話掛了,一時手忙腳亂的,先把脈,把完了之後,又看面相,看完了之後,又讓陳陽吐舌頭,種種不一而足。

陳陽痛得臉色青白,汗水順着脊樑骨往下淌,把整個後背都給打溼了。

魏時從裡屋找了個土黃色根塊塞到陳陽嘴裡,讓他吞下去,又在他肚子上紮了兩針,看着陳陽身上痙攣的情況有所好轉了之後,才擦了把額頭上的汗,“好了哈,暫時緩下來了。”

陳陽長出了一口氣,覺得自己這是死過去又活過來了一回。

他用手擦了把臉上的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魏時搖了下頭,臉上也有點不解,他拿出一摞線裝本,平裝本的書籍,一本本地翻看起來,邊翻邊抓着自己的下巴,“我也不清楚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按理來說,吃了我的藥,你平時也沒犯什麼忌諱的話,不會出什麼問題。你剛纔那情況,明顯是你身上的陰胎不穩,他出於本能在吸取你身上的陽氣和精氣自保。”

他把那些書翻來翻去,“像你這種情況太少見了,書裡面也只有一兩個地方提到過幾句,都不詳細,我給你開藥都是斟酌着開,就怕有什麼不對。”

陳陽聽了,也只能說一句“倒黴”,前事剛解決,後事就來了。

魏時突然把書丟開,“你這兩天是不是遇到什麼奇怪的事?”

陳陽想了一下,他這兩天遇到的事,基本上都已經跟魏時說了一遍,要說還有什麼地方漏了的話,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確實有一件事他忘了說了,就是慶阿叔用那個惡靈給他下死咒的事,於是,陳陽把下咒這件事說了出來。

魏時狠狠一拍桌子,興奮地說,“就是這個,就是這個!那個咒壞了你身上的陰陽平衡,讓那個陰胎不穩,陳哥,你等着,我現在就去問我師父該怎麼做。”

等他問到了解決辦法,陳陽已經痛過了第二回。

魏時坐在奄奄一息的陳陽身邊,跟他說,“我師父說了,你這種情況,除非在個陰氣重的地方養着,直到陰胎出世,才能保住性命,在這段時間,你不能離開那裡一步。另外,也不能出門,不能曬太陽,不能沾葷腥.”

陳陽有氣無力地擡了下眼皮,“那還等什麼,哪裡陰氣重我就往哪兒待着去。”

魏時笑了起來,清秀的臉立刻神采飛揚起來,只不過那個笑容怎麼看怎麼透着一股揶揄,他嬉皮笑臉地跟陳陽說,“我倒是知道一個好地方,走,我帶你去。”

魏時帶陳陽去的地方,就是他們魏莊的墳地,在墳地邊上有間屋子,也就是當日魏寧結陰婚時,給魏惜守夜的地方,這地方一般沒有人來,除非魏莊有人去世,或清明過年上墳的時候,很安靜,不怕人打擾,而且離魏莊也近,有什麼事,喊一聲就到,生活也便利。

那個屋子連張牀都沒有,陳陽跟魏時兩個人只好現做了一張簡陋的木牀,從山下背了幾張木板用兩張長凳子一架,再在上面鋪了一牀棕墊,一牀蓆子,就成了。

反正都是大男人,也不在意這些,能躺下人就行。

兩個人還在屋外面打了個竈,柴米油鹽這些東西都由山下帶了足夠三天的分量上來,魏時笑着說,“等到了時間,你吃完了這些,我再送上來,放心,餓不死你。”

陳陽搬着石頭,邊壘竈臺邊回答他,“那是,小的就等大爺的接濟了。”

魏時一拍胸口,“沒問題,看大爺我的。跟着我,有肉吃。”

兩個人說說笑笑的,趕在太陽下山前,終於收拾好了。

屋子裡添了一張木牀,一把椅子,外面多了一個竈臺,魏時還拿了幾個白紙燈籠加上一大把蠟燭過來當照明用的東西。陳陽本來是不想用這個白紙燈籠的,看上去白慘慘的,就算沒什麼鬼都會被它引出一堆鬼,魏時卻死活不同意,他說在這山上,必須得用這個白紙燈籠,這也是魏莊的規矩。

陳陽衝口就罵了一句,“你們魏莊的規矩關我屁事。”

話纔出口,魏時立刻賤着臉湊過來,笑嘻嘻地跟陳陽說,“陽弟弟,你不會忘了你現在也算半個魏莊人了吧?你好歹也跟我們魏莊的男人結了陰婚,別把陰婚不當婚。”魏時拖長了聲音,喊出最後一句話。

陳陽聽得臉一黑,抓着魏時的肩,狠狠地給了他一柺子,痛得魏時大叫出聲。

在天完全黑下來之前,魏時就下山去了,墳山上就剩下了陳陽一個人,他拿出椅子,坐在屋前那塊坪地上,看着夕陽西下,晚霞漫天,直到暮靄沉沉,夜色漸濃,冷風吹起之時,纔回到了屋裡。

孤燈冷室,從未有過的寂寥。

陳陽有點不習慣這種過於安靜的氛圍,覺得那種故事書裡說人歸隱山林,逍遙度日什麼的都是騙人的,連個打牌的人都找不到,待久了,除了變成野人之外,想不出還會有什麼結果。

他玩了一會兒手機,把手機的電池用得只剩下一個電之後,終於罷了手,才第一天,這日子真是難過,陳陽把手機一丟,躺在牀上,掛在牆上的那個白紙燈籠被不知道從哪兒吹來的風弄得搖搖晃晃地,連帶着裡面的燈光,都是明明滅滅的,投在牆上,留下一重又一重的陰影。

陳陽百無聊賴地看着窗外,突然,他猛地從牀上坐起來,剛纔好像有個影子在窗外一閃而過,陳陽摸出那把他一直隨身帶着的瑞士軍刀,沿着牆,慢慢往窗戶邊走過去。

等走到窗戶邊,他等了一會兒,外面沒有一點動靜。

陳陽皺緊了眉頭,他不可能看錯,這麼多年在外面獨自打拼,他的警覺性比一般人高得多,周圍只要有一點異動,最先察覺的那個人,一定是他,錯覺或眼花這種也許在其他人身上經常會出現的情況,不可能會出現在他身上,對自己,陳陽從不懷疑。

陳陽又等了一會兒,終於確定,那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東西走了。

他抓着刀子,又躺回了牀上,剛開始放鬆的神經,又緊繃了起來,沒想到這荒郊野地的,還會有跟他一樣的人,而且還是個躲躲閃閃,鬼鬼祟祟的,一般這種情況,非奸即盜。

陳陽想起來那些偷狗偷雞的人,經常會躲到山裡面,難道——

猜來猜去,也猜不出什麼來,陳陽睡不着,乾脆拎着個白紙燈籠,繞着屋子轉了幾圈,什麼都沒發現,突然,陳陽在窗沿邊蹲下來,他撥開那兒的草叢,那裡留下了半個腳印。

果然還是被他找到了蛛絲馬跡,陳陽笑了起來,小樣,還抓不到你。

他哼着歌回了房,這麼一折騰,倒是把本來的無聊感沖淡了不少,陳陽對這個意外事件,歡迎之至,想到要在這荒山野嶺一個人待上兩個月,他就一陣蛋疼,正好來個消遣。

他進了屋,把門關上,正要把手裡的白紙燈籠掛到牆上,卻發看到房間裡突然多出了一個人,魏林清正看着他,目光柔和,如同清風明月入懷來一般,陳陽愣了一下,突然覺得自己臉皮有點發熱。

他把白紙燈籠掛上,“你怎麼來了?”

按理來說,既然昨天晚上魏林清出現了,至少也要隔上一天才會出現。

魏林清身體一動,已經到了他面前,他抓着陳陽的手,把他帶到木牀那兒,“你要在這裡住兩個月,我來陪着你。”他看着陳陽的肚子,目光中有些歉疚,“寶寶太折騰你了。”

陳陽乾咳了一聲,別用這種對孕婦說話的口氣對他說話,他怎麼說也算不到孕婦那一掛去,有那種直接把嬰靈塞進肚子裡就算懷上陰胎的孕婦嗎?他更願意把自己這個事想成是放錯了地方。

不過,不管是人是鬼,多個說話的,還是不錯的。

別看天全黑下來了,實際上才九點多,陳陽平時不到十二點就睡不着,他看着魏林清,“你會變東西出來嗎?”

魏林清愣了一下,“簡單的,可以,太複雜的,不行。”

陳陽跟魏林清比劃了一下, “撲克牌能變出來吧?”

魏林清臉色有點爲難,不過還是點了一下頭,他默唸了一下,在他手心上涌出了一股灰白色的霧氣,接着,那個霧氣翻滾着,變成了一副撲克牌,躺在他手心。

陳陽滿臉笑容地把撲克牌拿過來,跟魏林清說,“我們玩牌,打發點時間。”

沒想到,魏林清卻說自己不會玩牌,陳陽想,不會就不會,學就是了,撲克牌還不簡單,看都能看會了,所以,他就手把手教魏林清學會了玩撲克牌。

開頭兩三把,都是陳陽贏了,不過一般來說,都是教會徒弟,玩死師父,後面,陳陽就一路輸到底,再也沒翻過身,他不信邪,玩了一把又一把,次次輸了,輸得臉都黑了。

最後,陳陽把手裡眼看又要輸的牌一扔,“不玩了。”

魏林清還是淡然自若的樣子,即使已經贏了這麼多次,只是眼睛裡帶上了一點不太明顯的笑意。

陳陽哼了兩聲,突然湊過來,貼着魏林清的嘴脣,似蹭非蹭了一下,“要不,我們玩點別的?”

魏林清頓時僵住,臉色微變,身體往後退了一點,卻又被陳陽跟上來的動作給追上,陳陽明亮的眼睛裡全都是痞氣,還有滿滿的張揚,因爲兩個人一開始就是坐在牀上玩牌,所以就着這個姿勢,陳陽一點點地把魏林清壓倒在了牀上。

身下的男人,是個鬼,不用靠近,都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着一股股陰冷的氣息。

陳陽嘴角一咧,笑得露出一口白牙,管他是人是鬼,上牀的時候能爽到就行,他的手不安分地在魏林清冰冷的身體上摸來摸去,往下快要摸到魏林清那個要害處,卻被魏林清的手鬆鬆地按住。

魏林清一字一頓地跟他說,“別玩火。”

作者有話要說:接下來是夫夫日常,=3=

這幾天領導下來視察工作什麼的,所以只能晚上更新~~也只有一更~~到週末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