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節

鷹隼如何不知她話中之意,只是沉默許久才言道:“既然帝女早知這是龍潭虎穴之地,又何必以身犯險力說鉞帝?

鉞帝喜怒無常最是難以捉摸,帝女此舉無異於與虎謀皮,着實賭得大了點。”

魘璃微微一笑:“是賭得大,但贏的話便可以一改天道局面,就是輸,頂多只是丟一條性命,絕對值得一賭。”

鷹隼嘆了口氣:“這是微臣第二次看到帝女拿自己的性命做賭注。

而今暝殿下雖遇上了困難,但也不見得必定會一敗塗地,他拋下一切才救回帝女,倘若帝女又爲此事有什麼閃失,且讓暝殿下如何自處?”

魘璃聽鷹隼提及長兄,也不由一呆,繼而緩緩言道:“就是因爲暝哥哥連最重視的兵權也拋下,還踏進了小人的陷阱,我就更不可以坐視不理。

魘璃一生命薄,與唯有暝哥哥對我呵護備至,便是肝腦塗地也難報答………

再說鉞帝也不是魯莽之人,我開出的條件對他頗有吸引力,所差的只是一點勇氣…….

不過,你的到來,想來可以幫他下決心了…….”

言語之間,她的手指緩緩的沿着鷹隼的肩膀滑向他的面龐,輕輕觸及已使得鷹隼不由自主的心頭微顫,綺念叢生。

若是平時早就閃身避了開去,偏偏此刻四肢撐住四周巖壁,維持兩人的體重,自然也不可拉開兩人的距離,只能被動的看着魘璃的臉越來越近,一雙妙目帶着五分透徹三分魅惑和兩分近似於孩童的惡作劇一樣的意味。

鷹隼心如鼓擂,大氣也不敢出,只是澀聲道:“微……微臣不知帝女所指爲……..?”

魘璃的左手覆住了鷹隼的嘴脣,將那個“何”字堵在了他的嘴裡,而後在他耳邊輕輕噓了一聲:“別裝模作樣了,你明明知道我說什麼…….

人都說赤鄴皇族早已湮滅,不想卻一直潛伏在我夢川國境,鷹隼、鷹隼,你也未免藏得太深……”言語之間魘璃的右手已經緩緩掀開了鷹隼臉上的面具。

面具下是一張輪廓分明的俊美面孔,鬢若刀裁,眉如墨畫,深邃修長的雙目在幽暗中灼灼生輝。

挺拔的鼻樑引向眉心一道如新月一般細長彎曲的暗紅色印記,越發顯得非比尋常。

儘管這張臉上露出幾分身不由己的窘迫意味,但絲毫無半點違和感。反而因此帶上幾分少年人獨有的彆扭意境,與帶上面具之後的沉穩冷峻大相徑庭。

魘璃曾經多次臆測過鷹隼的廬山真面目,所料的皆是與長兄年紀相若的英偉男子,不想面具揭開後,這位統領夢川皇室近衛軍的鎮川上卿竟然是一名年紀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美少年!

魘璃呆呆捏着鷹隼的面具,原本有不少盤問的言語此刻卻被拋到九霄雲外,直到鷹隼眉心的印記微微動了動,繼而緩緩張開,整個幽暗的地洞頓時蒙上了一層暖光。

那新月形的印記竟然是一隻眼睛,便是最璀璨的瑪瑙也不過如此!

最初在大殿中看到天火焚燬黃金力士和鳥羣之時,魘璃心有恐懼一時未嘗深究,而今稍安則自然而然的想起此事來。

如果真如她設想的一樣,鷹隼身爲夢川重臣,且是赤鄴皇室後裔,也就表示在即將到來的大戰之中,赤鄴與夢川是站在同一陣線。

有着天道最強的部族助陣,贏面自然更大,對於那左右搖擺不定的鉞帝而言,自然是一劑猛藥。

此消彼長之下,鉞帝心中的天平自然會向結盟的方向傾斜…..

只是她雖早猜到鷹隼的面具就是用來遮擋這可操控天火的第三隻眼睛,當真見到了,也不免嚇了一跳,下意識的捂住了鷹隼的眉心,於是紅光銳減,只在魘璃的指縫間流出,洞壁上頓時泛起零零星星的光澤。

魘璃擡眼朝洞壁上看去,自不由得一呆,卻聽得鷹隼苦笑一聲:“到底還是瞞不過帝女。微臣的父親便是當年留在夢川爲質子的赤鄴皇子燧。”

“傳說天道紀年元年暴斃於夢川如歸宮的皇子燧?”魘璃雖少小就不在宮中,但也對此有所耳聞。

在天道浩劫之後的幾百年內,幾乎殘存的每個部族的皇宮之中都發生了質子暴斃的慘案,其中緣由秘不外宣,但有心之人都可推知一二。

而客居如歸宮的皇子燧的死因就和那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陰謀殺戮一樣,早已掩蓋在時間的浮塵之下。

鷹隼點點頭:“當年有刺客潛入宮中將先父重創,但幸而救治及時留得性命。寐莊大帝爲防刺客再來,便對外宣稱先父蒙難,藉助水靈尊庇佑讓先父經水靈殿外的輪迴池逃下界去,才神不知鬼不覺的阻斷了那一系列謀殺,保住我赤鄴一脈終不至於盡數覆滅。先父下界之後與身爲終南山神的虎玄君成婚,方纔有微臣出世。”

魘璃暗自心驚,心想原來這背後還有這許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水靈殿地處夢川皇城背後的大雪山深處,殿外傳說是有一個可連通下屆的輪迴池,不過僅僅用於處治夢川皇族宗室之中犯下重罪之人。

經輪迴池墮入塵寰之人不是魂魄不齊渾渾噩噩,就是肢體不齊聾啞盲昏,而未能帶走的肢體也罷,魂魄也罷都被凝固在池邊的冰塊之中,經萬古而不得周全。

魘璃從未踏足過大雪山,一切也只是耳聞,但心中總覺得那處聖地頗爲可怕。

隨後轉念一想,喃喃言道:“原來你和我一樣,只有一半的天人血統…….”言語之間,不免有些自憐之意。

鷹隼嘆了口氣:“想要滅絕赤鄴皇族的人,便是想一統天道之人。

當初水靈尊讓我一直帶着這面具,就是爲了掩飾我額頭上的第三隻眼睛,以免再引來殺身之禍。

也得益於不屬於天道的另一半血統,所以無人得知我的真正身份。”

魘璃心想此話不假,難怪他雖有有駕馭天火的本事,藤州遇險之時也寧願力取而未動用這霸道之極的御火之術,便是不想驚動神通廣大的天尊。

當年衆多皇裔在守衛森嚴的禁宮之中尚且被陰謀刺殺,便是因爲落到了明處,防不勝防。

倘若他是血統純正的天道皇裔,只怕早就引起注意,死無葬身之地了。

也難怪幼時父皇總把身爲紫金帝嗣的魘桀帶在身邊,想來也是爲了防備天尊的刺客,到也非一味偏心。

想到此處,魘璃忽而心念一動,嘴角露出一絲狡黠的笑意來:“那爲何你今日又使出這御火之術來?難道就不怕被人識破身份,惹來殺身之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