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媚十一娘只覺得全身百骸之中再無力氣,接着便見得魚姬將手指探進口裡一咬,纖細指頭上頓時鮮血淋漓.

而後那冰涼的指頭點向自己的額頭,一瞬間一道難以言喻的寒流自額頭涌入遊走全身,就如同當初父親臨終時爲她烙下水侍印一樣,只是這一次的寒意更爲強烈。

媚十一娘不由自主的張口呼叫,驀然身子一輕,已然自地上坐了起來,先前的衰弱感蕩然無存,此時此刻,只覺得身體遠比之前更爲輕巧靈便,體力充盈!

媚十一娘神情錯愕的看着眼前的魚姬,只見魚姬的指頭已然迅速的恢復原樣,半點傷口也不見,於是顫聲問道:“你做了什麼?”

魚姬淡淡一笑:“我替小落殺了你一次,這筆恩怨從此了斷,但是你我還有另一段淵源。你自己看看胸前的水侍印。”

媚十一娘扯開衣襟一看,只見那原本黑色的印記此刻卻變成了泛光的銀白!

“你從你父親那裡繼承的水侍印只是你們玄蛇一脈血液中世代相傳的烙印,這個纔是真正的水靈尊近侍纔會有的印記。”

魚姬站起身來踱向那面巨大的鏡子,繼續說道:“你既然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又是玄蛇一脈唯一的傳人,以後應該有用的着你的地方。

不過你別得意,我給你水侍印既是認可,也是制約。

若是有一天我有什麼不測,或者是我知道你又有惡行,便會收回水侍印。

一條失去自身內丹的蛇精會怎麼樣,你很清楚。”

說罷袖子在妝臺上一撫,一隻青玉小瓶出現在妝臺之上:“這就是你要的回元露。”

媚十一娘眼中的神情既驚又喜,奔到妝臺前拿起那小瓶,轉眼看看魚姬單膝拜伏於地:“多謝主上惠賜,十一定當爲主上效力,萬死不辭!”

魚姬嘆了口氣:“將來的事情會如何沒人知道,你救回慕茶就留在此地好好修行繁衍生息吧,

重建玄蛇一脈纔是你應有的擔待,別讓你父親失望。”

說罷轉身走向那面鏡子,就如同水滴融入了一眼清泉,再無半點蹤跡……

船上的龍涯等三人看着魚姬和媚十一娘一前一後步入那雨簾之中消失不見,自是各懷心事。

不多時,卻見得魚姬自雨簾中徐徐走出,一踏上船頭,那上升的雨簾頓時倏地落回池中,半點波瀾不驚。

三皮見只有魚姬一個人回來,忍不住問道:“掌櫃的,那個女妖精呢?你把她給宰了?”

明顏狠狠的掐了三皮一把:“不關你的事就別問,小心我把你給宰了!”

魚姬也不去理會這對冤家,只是走到桌邊坐下,見旁邊的龍涯眼神頗爲耐人尋味,只是微微一笑:“難道連龍捕頭也在懷疑我殺了她?”

龍涯笑笑搖頭道:“沒有,聽了媚十一孃的故事,我只是在揣測魚姬姑娘究竟在這個故事裡扮演了什麼樣的角色。”

魚姬淡淡一笑,眉宇之間頗爲落寞:“我只是一個逃兵,僅此而已。”

《蟾塢慕茶》完

《魚館幽話》第二卷之第四話

《夢川魘璃》

七月十五中元節之前幾日,市井中賣冥器靴鞋、襆頭帽子、金犀假帶、五彩衣服等物事的商販便早早擺出了行頭。

遠遠望去,汴京街頭便是琳琅滿目,好不熱鬧。

然而到了十四晚上,人們要麼是聚在汴河之畔放燈祝禱,要麼是在家中焚香祭祖,

當然,也有不少好事的人,在城外城隍廟前搭起彩戲臺子,所演的劇目通常是‘目連救母’。

往年這個時候,魚姬也會暫時歇業一天,和明顏三皮一道去城隍廟前聽戲湊湊熱鬧,只是這一次卻頗爲例外。

明顏瞅着店外的人羣遊走,心早就飛去了城外的戲臺邊,然而見魚姬仍在不緊不慢的撥着算盤,半點要出門的意思也沒有,不由的幾分躁動。

在魚館櫃檯邊轉來轉去,好半天終於忍不住腆着臉上去開口言道:“掌櫃的,這會子也沒有什麼人上門了,不如……”

魚姬擡起頭來微微一笑:“不如什麼?”

明顏眨巴眨巴眼睛:“聽說今個擺臺子的戲班子是‘喜相逢’,

午間便聽得酒客們言語,說今天要連唱三場‘目連救母’,

這會兒大概該上第二場了……”

“嗯,那又如何?…….”魚姬依舊埋頭算賬,只急得明顏在一邊抓耳撓腮:

“那個……班子裡的紅伶蕭玉郎可是難得一見的俊俏郎君,不去看看,可惜了。”

話音剛落,一個異常爽朗的笑聲傳來:“看蕭玉郎還不如看灑家。”

而後兩道飛揚的眉毛映入明顏眼簾之中,卻是常來這酒館中光顧的京城第一名捕龍涯。

龍涯倚在櫃檯面,瞅着魚姬滿眼俱是笑意,明顏見得他這般神情,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心想這傢伙果真是越來越露骨了。

魚姬掩口一笑道:“龍捕頭倒是頗爲自負。”

“不是我自負,只是你們現在去,也只看得到腫得像豬頭一樣的蕭玉郎。”龍涯嘆了口氣道:“剛剛聽得小的們通報,說城隍廟那邊被人搗亂,戲臺都讓砸得稀爛,

而那個以俊俏見稱的蕭玉郎,估計得修養個三五月纔可以出來見人了。所以…….

還不如留在這裡看灑家,豈不來的更爲清爽適宜?”

說罷,兩道眉毛又揚了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