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一聽呂蒙要她回東吳, 頓時哭天搶地,那模樣頗似撞見丈夫出軌後悲痛欲絕的小媳婦兒。
“將軍怎麼能這麼對我!我好歹救過將軍的性命,將軍怎麼能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
“再說了, 我是一個獨立的人, 我有權決定自己去哪兒, 不去哪兒, 將軍憑什麼管我?”
同行的兵卒紛紛忍住笑, 翹着腦袋看熱鬧。
呂蒙一陣尷尬,情急之下,一把抽出腰間佩劍, 怒道:“憑我手裡這把長劍!”那意思大概是說,順我者活, 逆我者, 死!
浮生盯着那寒光閃爍的刀刃, 頓時一個機靈,枉費她苦口婆心擺事實, 講道理,人家呂大將軍果然充耳未聞。
事到如今,只好拿出殺手鐗了。
“你曾答應過我三個條件,還有一個我沒用!”
本來是幫關二爺請的護身符,如今情況緊急, 也只好先用了, 再說關二爺的事, 如今也不需要她的關心了。
“你!”呂蒙懊惱不已, 簡直不能原諒自己當初的自負, 幹嘛答應什麼狗屁條件!
“你,你想反悔不成?”浮生擡指指着他, 嗓音不由高了起來,“難道堂堂東吳大將軍,竟然出爾反爾,說話不算話!”
呂蒙冷笑挑眉,不以爲意,“本將軍就算是說話不當話又怎麼了?”
好哇!原形畢露了是吧,裝不下去了是吧,那就讓你知道知道欺負女人的下場!
浮生一把跳起來,伸手就去撕扯呂蒙的衣服,大聲喊道:“來人啊,呂大將軍欺負女人了!”
旁邊兵卒們被唬得一愣一愣的,都不知這兩人是怎麼回事兒,也不敢上前。
呂蒙一臉窘態,一把制住浮生,攥住她的手腕,貼身上來,雙眸直勾勾瞪着她,怒道:“你胡鬧什麼!”
“你不讓我走,我就是要鬧!”
死纏爛打,潑皮耍賴,這種招式多了去了。反正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有本事你就咬我!
“好……好……”呂蒙氣得臉色鐵青,一把攬住浮生,將她牢牢圈在身前,低頭便狠狠朝着浮生的脣上印了下來。
浮生驚詫地瞪大雙眼,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兒,尖叫聲便被死死封在了喉嚨裡。
呂蒙的吻帶着霸道襲來,壓得浮生簡直透不過氣來,不管她怎麼捶打,怎麼掙扎,愣是沒丁點兒用處。
兵卒們全都木雕兒似的愣住,待反應過來,忙轉身背對過去,紛紛用咳嗽來掩飾尷尬。
浮生羞得簡直無地自容,這可是老孃的初吻啊,初吻!
身上的血液‘噌噌噌’全往腦門兒上涌,然後,浮生就很沒出息的暈了,暈了!
醒來的時候,浮生髮現自己正靠在船頭上。
戰戰兢兢擡眸一瞧,見呂蒙抱臂立在跟前,正玩味兒似地看着她。
浮生擡手遮住胸口,朝他踢蹬一腳,怒道:“你個殺千刀的混蛋!”
呂蒙挑眉,目光沉沉,“你還是要走?”
“要走,要走,要走!立刻,馬上!”浮生氣急敗壞地捶着船艙,以表達自己的憤怒。
呂蒙沉着臉盯着她看了許久,直盯得浮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才突然一擡手,二話不說,轉身就走。
那兵卒們也連忙跟上,噔噔噔全下了船。
大船重新起航,浮生坐在艙中,側眸看一眼岸上的呂蒙,忙一把拉上窗簾。
呂蒙那陰森森的聲音便貼着水面傳來,“你無論逃到哪兒,都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
三個月後,荊州城裡張燈結綵,喜氣洋洋,劉備從轎子上牽下新娘的手,牽着她一路踩着紅毯,往禮堂裡走。
禮堂中,百官分列兩邊,相對於這麼喜慶的場景,衆人的臉上卻明顯都有那麼一絲尷尬。
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僅僅三個月的時間,陸君妍竟然登堂入室,直接成了他們主公的正室,風頭甚至壓過了跟隨劉備多年的甘夫人。
雖說陸君妍是大家閨秀,但所有人都知道,她之前一直鍾情於趙將軍,如今突然轉投劉備的懷抱,這其中恐怕多少有些令人不安的成分。
三叩九拜大禮之後,新人攜手步入洞房,劉備關上門,緩步走到牀前,一把掀開陸君妍頭頂的蓋頭。
陸君妍羞答答擡眸,不由愣住,只見劉備一改方纔滿臉笑意,臉色陰沉的可怕,冷冷道:“如果這是你想要的,那麼你已經得到,但是你記住,從今以後,我再不會踏入這個房間半步!”
“你,原來你知道——”
劉備凝眸冷笑,“我縱橫半生,竟然被兩杯酒灌醉?念在你清譽已毀,陸大人又忠心耿耿的份兒上,我給你一個交代,但能給的,也只是這些!”
“可是我——”陸君妍扯住劉備的衣袖,梨花帶雨,楚楚可憐。
她處心積慮嫁給劉備,不是爲了畫地爲牢,自毀前程的!
劉備冷哼,一把甩脫,看她一眼,轉身摔門而去。
陸君妍愣愣坐着,淚水一滴一滴,啪啪落了下來。
*
劉備久久立在糜夫人靈牌前,目光裡帶着微微的倦意,所爲高處不勝寒,可真心實意待他,真正能溫暖到他的那個人卻已經不在了。
紗帳晃了晃,劉備側眸,見甘夫人怯怯立在一旁,不由怒道:“你怎麼出來了?誰這麼大膽,敢放你出來!”
甘夫人嚇得一個寒顫,壯着膽子輕聲道:“今日是夫君與新夫人大喜之日,怎麼夫君不去陪新人,反倒跑到這裡來了?”
劉備見她話裡藏着酸意,卻並不領情,道:“看來上次的事,你還是沒有得到足夠的教訓,又跑過來挑撥離間麼?”
甘夫人目光微沉,“妾說過,那葉浮生早已歸順東吳,是東吳的奸細!妾當日所作所爲,只是想要替夫君除掉這個禍患。”
劉備轉過身,目光盯住甘夫人的雙眸,帶着怒意,冷哼道:“到底你是真心替我着想,還是爲了一己之私,草菅人命,你自己最清楚,休要拿話唬我!”
甘夫人輕咬着脣,做出委屈萬狀的模樣,“只聞新人笑,哪得舊人哭!夫君若是不喜歡我,儘可以休了我,何必找出這種藉口?我與葉浮生無冤無仇,爲什麼要害她?”
劉備挑眉,一把捏住甘夫人的下巴,甘夫人嚇得不由瞪大了眼,驚恐地盯着劉備,一步步後退,劉備一步步向前。
‘嘭’的一聲,甘夫人被逼到牆角,背部貼在了牆上。
劉備眯起眼睛,欺身上來,審視着甘夫人的眼睛,恨恨道:“你是把我當成傻子了嗎?你當初明明與二弟兩情相悅,卻爲何會放棄她而選擇了我?是覺得二弟好欺負,還是覺得我奇貨可居?亦或是爲了離間我們二人的手足情義!”
甘夫人眼中露出了真正的驚恐,卻反而冷靜下來,“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劉備搖頭恨笑,“我知道的太晚了,若是知道你與二弟的關係,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娶你!這麼多年,二弟默默受了這委屈,對我不曾有過半點兒二心。我對不起他,是你讓我對不起他!”
劉備的手從甘夫人的下顎處滑下,轉而掐住了他的香頸,“我既然娶了你,你若是安分守己,我也不會虧待於你,可你偏偏不安於內,你對糜夫人做過的那些事兒,以爲真的神不知鬼不覺嗎?”
“你——”甘夫人錯愕。
劉備冷哼,“是的,我都知道,雖然糜夫人從不跟我提,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所做的每一件卑鄙骯髒之事,沒一件能逃過我的眼睛!我一次一次給你機會悔過,你卻一次次讓我失望!”
甘夫人呵呵笑了起來,那笑聲聽起來極是瘮人。
“是,因爲我恨她!憑什麼她總是一副當家主母的架勢,而我卻像個丫鬟一樣?”她不再裝柔弱,博同情,因爲那顯然已沒了用處。她放棄了僞裝,所有的情緒全都掛在了臉上。
劉備的手腕不由抖了起來,心底的憤怒簡直快要控制不住。
“事到如今,你還是執迷不悟,糜夫人秉性純良,與世無爭,是你自己心中有鬼,纔會誤會她的好意!”
甘夫人的目光鄒然變厲,“也許她是好意,可她擋了我的路,就該死!”
“你!”劉備加重了手上的力度,立刻令甘夫人一陣壓抑的咳嗽,“擋你路的人就該死?那阿妹也該死麼?你既嫁於我,又心心念念想着二弟,二弟與阿妹明明兩情相悅,彼此有意,你卻屢屢阻擾,可恨至極!”
劉備這話生生刺激到了甘夫人。
憑什麼那個叫葉浮生的女人可以得到所有人的欣賞;憑什麼她愛過的人,或是她的丈夫,都要替她說話;憑什麼所有人都厭惡他,他的丈夫,甚至還想殺了她!
她扒着他的手,怒目看着他,失聲咆哮,“有種你殺了我,殺了阿斗的孃親!”
聽到阿斗的名字,劉備的手腕滯了滯,轉而譏笑道:“你做的這些事,一件件,一樁樁,就是讓你死一千次,一萬次,也不爲過!可我偏偏不讓你死,不是因爲阿斗,畢竟阿斗有你這樣的娘,不如沒有!我要讓你痛苦的活着,生不如死!”
甘夫人提不上氣,呼吸漸蹙,咬牙冷笑,“阿斗是你的長子,早晚會繼承你的基業,到時候他認不認我這個親孃,可就由不得你!”
劉備眉梢輕挑,盯着她的眼睛,緩聲道:“你放心,只要你還活着,阿斗就永遠只能是個長子。你大概還不知道,新夫人已經有了身孕,只要生出男孩兒,就是我劉備的世子!”
甘夫人氣急,“你!”
劉備勾脣輕笑,猛然鬆開手,甘夫人頓時跌坐在地上。
他默然看她一眼,甩袖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