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將軍!”
浮生驚得不輕,一句話還未說出口,只聽‘哐當’一聲,房門被粗魯地撞開,小醫官跌跌撞撞地闖進來,前腳沒及時止住,腦袋差點兒撞到櫃頭上,好不容易搖搖晃晃站住腳,側眸一瞧,不由大吃一驚。
只見浮生衣衫半解,正紅着臉半倚在關羽的懷中,這畫面曖昧緋靡,不能不令人浮想聯翩。
“我沒看見,什麼也沒看見!你們繼續,繼續——”小醫官一臉尷尬,忙收回腳步要往門口退。
浮生與關羽同時彈開一步,齊齊轉眸喝道:“胡說什麼!”
小醫官嚇得一個機靈,連連擺手,結結巴巴道:“沒,沒……我來是想告訴姑娘……關將軍正在房中等候姑娘!”
早幹嘛去了,這會兒子還用你通知什麼勁!
浮生又好氣又好笑,想來是小醫官方纔忘了說,此時忽然記起,才慌慌張張地闖進來。她見小醫官單腳跨出門檻兒,尷尬地不知是進還是退,心中的悶氣便一下子去了大半,於是擺擺手,道:“行了行了,你去吧!”
小醫官如蒙大赦,一轉身‘茲溜’便沒了蹤影。
“將軍怎麼來了!”浮生背過身,擡手重新扣好衣服上的扣子。
關羽見浮生轉過身,忙垂下眸子不去看她,只沉聲說道:“我送了三弟回去,便在城中走走,不知不覺便到了這裡。”
浮生‘嗯’了一聲,面上火辣辣的燒着,心裡卻一陣甜蜜。
關羽頓了頓,突然問道:“今日宴飲,你怎麼沒去?”
浮生一愣,誰說她沒去!她還正爲這亂七八糟的事兒窩着火呢,可是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也沒必要跟她家關二爺嘮叨,只好編個理由,道:“我有旁的事!”
關羽點頭,道:“如此便好!”他之前一直擔心她出了什麼事兒。
浮生轉回身,指了指椅子,招呼關羽坐下,又拎起水壺幫他沏茶。
纖指捏着竹勺舀了茶葉放入碗中,又將開水往碗中傾倒,清新的茶葉香味便隨着升騰的熱氣撲面而來。
浮生將熱氣騰騰的茶水推到關羽跟前,笑道:“古城之行還算順利嗎?”
“尚好!”關羽目光掃過浮生,見她一臉輕盈的笑意,心頭霎時有些失神,頓了頓,方接着道:“這些天,醫館裡也還好吧?”
“挺好的!”浮生攬衣在對面坐下,雙手隨性地撥弄着腰間的流蘇,突然想起陸蟠之事,不由‘撲哧’一笑,道:“將軍不知,浮生如今做了別人的師傅!”
“哦?”關羽端着茶碗的手微微一滯,側眸看向浮生,見她臉上掛着笑,心情極好的樣子,心情便也豁然開朗起來。
浮生見關羽含笑看着自己,興致更加高漲起來。她坐直身子,將雙臂支在桌面上,繪聲繪色地將陸蟠拜她爲師的前前後後講了一遍。
關羽認真聽完,蹙眉道:“你若是不願收這陸蟠爲徒,我可以幫你去跟陸大人說!”
浮生笑道:“剛開始是被逼無奈,相處了一陣子之後,發現這陸蟠也並非全然無可救藥,他身上還是有一些可取之處。”
關羽搖頭輕笑,道:“比如呢?”
浮生一愣,託着下顎想了想,認真道:“比如說我現在打他,罵他,說他什麼,他都不敢叫一聲苦!”
關羽突然想起當年孔夫子那句‘苛政猛於虎也’,不由抿嘴而笑。看來浮生這‘三不許’協議,效果還不錯。他險些就要同情起這個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陸家大公子來。
浮生見關羽嘴角勾起指向不明的笑意,不樂意了,她斜着腦袋看一眼關羽,然後低了頭撥弄着自己的手指,小聲嘟囔道:“有那麼好笑嗎?”
關羽繃住笑,道:“不好笑!”
浮生咧開嘴對他做一個鬼臉兒,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
關羽盯着浮生悄悄打量半天,直盯得浮生渾身老不大自在,他才突然幽聲道:“裙子很好看!”
浮生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關羽這是在誇她,不由臉上一熱,低眉羞答答盯着手裡捧着的茶碗,小聲嘟囔道:“難道人就不好看嗎?”
這聲音細弱蚊蠅,不仔細聽根本分辨不出來,關羽身懷武藝,聽力自是比常人要好一些,浮生的話,他一字不落的納入耳中,心中想要說些什麼,可面上仍不動聲色,宛若沒有聽到一般。
“唉——”浮生悄悄擡眸看一眼關羽,見他一臉平淡,不由悶悶地輕嘆一口氣。
真是一根木頭!
關羽聽見嘆息,目光輕輕轉了半天,才伸手從袖口裡摸出一個錦盒,放在桌面上,順勢推到浮生跟前,道:“這是我從古城帶回來的。”
浮生一愣,這是?
禮物?!
她家關二爺也會給人帶禮物?!
浮生一時受寵若驚,喜得合不攏嘴,連雙頰都飛出兩朵紅暈來。
關羽見浮生一副小兒女情態,喜笑着宛若癡了一般,不由蹙起眉頭,關切道:“你沒事兒吧!”
浮生回過神兒,忙擺擺手,示意無礙,然後伸手將錦盒撈起,捧在手中,好奇地打量一眼,喜滋滋道:“是什麼?”
關羽一本正經,道:“打開看看。”
什麼東西搞的這麼神神秘秘的?
浮生狐疑地看關羽一眼,然後撥動大拇指,向上一挑,挑開了盒子。只見錦盒之中,安靜地躺着一把鑲着珠玉的匕首,寒光凜凜,似是鋒利無比。
匕首?浮生一愣,這是關二爺送給她的禮物?或者說是一個男人送給一個女人的禮物?
“這——”
浮生欲哭無淚,關二爺啊關二爺,您這是要上頭條的節奏嗎?普天之下,從古至今,這種禮物,恐怕只此一件,絕對獨一無二了吧?
雖然浮生深知她家關二爺不諳此道,早就做好了心裡準備,可不是胭脂水粉,不是珠寶首飾,不是絲帕錦囊,至少不應該是一把匕首吧!她又非舞刀弄槍之人——
好不吉利的說!
關羽見浮生嘴角掛着尷尬的笑意,頗爲納悶:不是說尋常女子收到禮物,都會欣喜不已的嗎?
“這不是普通的匕首,是當年高祖皇帝隨身之物,輾轉落入二弟手中,我從他手中賽馬贏來,你且收好,危機時可以拿來防身!”關羽怕浮生沒有認清這匕首的價值,又認真解釋一番。
浮生‘嘿嘿’‘嘿嘿’地訕笑:問題不在於這是不是一把普通的匕首好伐!
關羽見浮生的反應依然有些不大對頭,不由蹙眉道:“你不喜歡?”
浮生雙眸一張,忙連連搖頭,一把抱起錦盒,咧開嘴笑道:“喜歡,喜歡——”
關羽這才凝眸輕笑,摸一把美冉,放心地端起茶碗。
浮生愣愣地盯着盒中之物,心中兀自尷尬,算了,算了,無論如何,只要是她家關二爺送的,她都喜歡!
*
“師傅,你聽說了沒有?”陸蟠瞅空湊到浮生身邊,一臉神秘的笑意。
浮生擡眸瞪他一眼,沉聲道:“新藥入櫃了?”
“放心,妥妥的!”陸蟠一拍胸脯,轉而警惕地瞅一眼周圍,復壓低聲音,興致勃勃道:“昨天師傅沒到場,可是錯過了一場好戲!”
“什麼好戲?”浮生心不在焉地敷衍一句,依舊埋頭寫寫畫畫。這幾日天氣炎熱,城中百姓中暑者極多,她正忙着研製解暑防暑的新方子。
陸蟠挽起袖口,一邊彎着腰,殷勤地幫浮生研墨,一邊笑嘻嘻道:“昨個宴席上,皇叔多喝了幾杯,不知爲何,突然便要替關將軍做媒,要撮合他與蕭大人的小女兒。那蕭姑娘可是出了名的花容月貌,美的跟畫兒上的人兒一般——”
浮生早停下了手中的筆,蹙眉看着陸蟠,她聽說劉備要爲關羽做媒,心頭兀自一緊,又聽陸蟠贊那蕭姑娘花容月貌,臉上不由黑了黑。那蕭姑娘浮生見過,不得不承認,那是一標誌的可人兒,知書達理,說起話來溫聲細語,正是男人喜愛的類型。
“關將軍……他答應了?”浮生心頭一陣難過,關二爺昨晚來找她,竟隻字未提此事,也不知是有意將她矇在鼓裡,還是覺得此事不必特意知會她知道。
可那禮物又算什麼?既然中意別人,又何必再來惹她,亦或是她葉浮生自作多情,人家關二爺只是爲了表示對她相助劉備的感激,根本沒有旁的意思?
陸蟠沒有注意到浮生的異樣,仍笑嘻嘻道:“哪裡!關將軍若是答應,就不會有之後的事情了!”
浮生一喜,“他,拒絕了?”
“關將軍含糊了幾句,倒也沒有當場拒絕!”
浮生心底一沉,怕關二爺多半對人家姑娘有意,只是不好意思表現的太迫切罷了!
陸蟠終於看出浮生有些不大對勁兒,不由蹙起眉心,關切道:“師傅可是累了?”
浮生鬱郁地搖頭,道:“後來呢?”
“師傅您可算問到點子上了!”陸蟠一拍桌面,忙放下手中的磨石,迫不及待地八卦道:“那蕭姑娘八成是看上了關將軍,她見關將軍模棱兩可,以爲有戲,便自作聰明地起身敬酒,結果關將軍愣了半天也沒接,還是皇叔輕咳了一聲提醒,關將軍才接過來飲了!”
浮生愣住,隱約似有所悟,怕她是錯怪了關二爺,關二爺是忠厚之人,定是怕傷了蕭姑娘的顏面,故而沒有直接拒絕,可那蕭姑娘不死心,偏要借勢施壓,才引來這許多尷尬。
浮生又是生氣又是心疼,她家關二爺也真是的,不喜歡就直接拒絕嘛,哪裡來的這麼多顧慮,到頭來徒增煩惱,真是活該!
“師傅您不知道當時場面有多尷尬!那蕭大人見關將軍神色勉強,登時氣得臉色鐵青,忍了半天沒忍住,起身扯起自家女兒,二話不說便甩袖而去!”
陸蟠說到興起,猶自興致勃勃地接着道:“可憐那蕭姑娘被他父親強行拽走,猶自回頭依依不捨,看得徒弟我這心坎疼了又疼,你說我陸蟠咋就沒這麼好的命兒?要是有一個美人兒這般待我,我……唉!師傅,你說……”
陸蟠一回頭,見座椅上空空如也,不見了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