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起死回生

沒死的人裝進棺材?這裡面的信息量好像有點兒大。

不管是不是陰謀,反正她身爲一個大夫,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一個大活人被棺材給活活悶死!

某人頭上的聖母光輝一瞬間閃耀起來。

“停車!停車!”浮生喊了兩聲,見沒得到迴應,情急之下乾脆伸手拉開了車門。

關羽一擡手,馬車停了下來,他側眸看向整個身子已經探出來的浮生,奇道:“出了什麼事?”

浮生麻溜兒地跳下馬車,來不及細說,提了衣襬便向那副棺材奔去,還未到跟前,卻見寒光一閃,有人橫槍將她攔了下來。

攔她的是一位身着錦袍,面若冠玉的年輕人,看他端坐於白馬之上,面色柔和,氣質溫潤,倒不像是個壞人。

此人疑惑不解地看着浮生,然後客客氣氣地抱拳施禮,問道:“這位姑娘,爲何要攔我們的車?”

這聲音溫和有度,倒像是個謙恭知禮的君子。浮生於是放下了一些戒心,拱手道:“敢問公子,這棺材裡裝的是活人還是死人?”

年輕人一愣,“當然是死人!”難道棺材裡還能裝活人不成?

“不”,浮生凝眸,言語間帶着自信,“以我之見,這裡面裝的應該是一個活人!”

年輕人愣了愣,這位姑娘好生奇怪,她又沒見過棺材裡的人,如何能斷言他還活着?多半是胡亂猜疑罷了,於是便有些不以爲然,道:“姑娘有所不知,這棺材裡的人全由仵作查驗過,確實都已經死了!”

眼看着天色不早,他們還急着趕路,並不想多浪費時間。

浮生見他不信,也有些急了,如此你來我往地耽誤時間,待會兒棺材裡的那位可真要變成個死人了!情急之下,將眉心一橫,故意拿話激那年輕人,道:“那公子敢不敢跟我打個賭兒?”

年輕人抿嘴輕笑,勒緊繮繩,饒有興味地看浮生,道:“姑娘既然如此篤定,那賭注是什麼?”

浮生蹙眉,怎地還要什麼勞什子賭注?作難地悶悶沉思片刻,轉而雙手一拍,看向年輕人喜道:“賭注就是:如果棺材裡的人還活着,就請公子允許我爲他醫治!”

年輕人一愣,“你是大夫?”

“正是!”浮生擡袖擦擦額上的細汗,唉,做大夫難,做個好大夫更難,不但醫術要精,連智商也得跟得上,這番鬥智鬥勇,心好累。

年輕人盯着浮生仔細打量一番,輕抿着脣,似在沉思。浮生等得不耐煩,正要‘發作’,卻見此人忽然攤開手,一本正經地說了個‘請’字。

幾個隨從聽了年輕人的指示,湊到板車前,七手八腳地將棺木擡了下來。

關羽早下了馬,寸步不離地守在浮生身邊,那邊兒甘,糜二夫人聽了浮生與年輕人的對話,心中好奇,也下了馬車,相伴着走過來瞧熱鬧。

浮生胸有成竹地掃一眼衆人,然後攤開一隻手,吩咐道:“請開棺!”

幾個隨從復看一眼年輕人,見他輕輕點頭,才一齊動手挪開了棺蓋兒。

一陣難聞的臭味頓時撲面而來,衆人連忙捂住鼻子,紛紛後退。

浮生擺手示意衆人走遠一些,然後擡袖遮住鼻孔,湊近往裡一瞧,只見棺中之人仰面躺在白色的布單上,臉色慘白,眼窩凹陷,猛地一看,確實像是已經去世的樣子。

此人像是得了什麼怪病,全身上下露出來的皮膚都好像爛掉了一般,沒有一處完好。臉上兀自流着惡膿,猙獰恐怖,看了簡直令人膽戰心寒,胃裡也一陣翻江倒海,噁心透了。

浮生忍住想要做嘔的不適感,吩咐幾人將‘屍體’擡出來,放在旁邊的大石上,然後蹲下身子,扒開他的眼瞼仔細看了看,又將手指搭在他的腕上,不由一愣。

怎麼沒有脈搏?

浮生一窘,也顧不上髒,忙趴在他的胸口,屏息細聽了一會兒。

心臟也沒有絲毫跳動的樣子。

浮生額上,手心不由都滲出了細汗,難道是她的判斷錯誤,這人果真已經死了?若真如此,那可就丟人丟大發了,不但丟她自己的人,這回連祖師爺的人都順帶着丟了!

看出浮生的異樣,年輕人臉色依舊溫和,倒是他的那些手下,臉色都一齊沉了沉。

浮生偷偷擡眸掃了一眼,見他們悄然握緊手裡的大刀,只覺脊背發涼,手腕也抖起來,不由咧開嘴,尷尬地笑笑。

這可怎生是好,自己真是會找麻煩,幹嘛沒事找事,她自己不做不死,可千萬別再連累了關二爺纔好,看這些人人多勢衆,萬一起了衝突,恐怕不好對付。

年輕人身後一壯漢怒目圓瞪,狠狠剜了浮生一眼,浮生一個機靈,忙將手指復搭到那‘屍體’的腕上,裝出一副還在認真檢查的樣子。

指尖突然微微跳動了一下。

呃?怎麼感覺好像觸到了一絲脈搏?浮生心中大喜,忙將注意力集中在指尖,閉上眼睛細細診察。

須臾之後,浮生嘴角悄然勾起一絲笑意:這人脈象虛浮無力,幾乎感覺不到,要是粗心一些,難免會以爲他已經死亡。還好她葉浮生並不是那誤人的庸醫,她幾乎可以斷定,此人並沒有死,只是身體虛弱,暫時昏過去了而已!

一羣人湊上來,好奇地看着浮生,見她竟輕輕笑了笑,不由納悶兒,這人難道還真活着不成?

浮生擡眸轉向關羽,道:“麻煩將軍把我的藥箱取來!”

關羽看她一眼,果斷向馬車走去,片刻便提了藥箱回來,交到浮生手上。

浮生打開藥箱,取出一枚銀紙,然後一手掐住此人的人中,一手將銀針扎進了旁邊的穴位。完了,又取出一個瓷瓶,打開塞子,放到‘死人’鼻下。

衆人都屏息凝神,默默盯着浮生手頭上的動作。

只聽‘阿嚏’一聲,‘死人’胸口一顫,竟結結實實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衆人一個激靈,頓時嚇得後背發涼,連身上的汗毛也瞬間不寒而慄起來。

像這種活生生的‘詐屍’場面,他們皆是生平第一次見。

年輕人湊上前,狐疑地將手指往那‘死人’鼻下一探,不由目光一驚:這‘死人’竟有了呼吸!

‘死人’不會有呼吸,這人果然還沒死。年輕人站起身,不由衝浮生拱手,讚歎道:“姑娘真乃神人也!”

浮生輕笑,只覺這句臺詞有點兒耳熟,一時想不起在哪兒聽過。她拿了被單幫病人蓋上,起身道:“此人眼下雖活了過來,但他身上的疫病恐怕不是三兩天便能醫好,故而需要從長計議!”

年輕人一聽,更加驚訝,道:“原來姑娘已經看出此人染的是瘟疫!實不相瞞,這幾口棺材裡躺着的,也都是染了疫病死的!”

浮生點頭,“我方纔聞到你們腰間藥囊裡散發出的香味,便知正是預防疫病的方子,又查看了此人的症狀,更加確信他是感染了疫病!”

年輕人嘆道:“姑娘猜的不錯。前方二十里便是汝南郡,郡中如今瘟疫橫行,感染者不計其數,我們每天都要運送許多病死的人到山谷中掩埋。”

兩位夫人聽到這話,回望綿綿遠山,臉上不由添了一層懼色。

浮生忽而想起那日掌櫃的忠告,怕正是指的這瘟疫之事,不由與關羽對視一眼,看他的神情,應該也是想到了這點兒。

浮生頓了頓,對那年輕人道:“你們可還有多餘的香囊?”

年輕人聽了,忙吩咐手下,將多餘的香囊悉數拿來。浮生接過,道了謝,親自交給關羽和二位夫人一人一隻,又將剩下的全部交給芸兒,讓她發給大家。

年輕人凝思片刻,忽而上前,恭身道:“姑娘醫術高明,不知可願到汝南郡幫忙?若能找到控制疫情的法子,也算是拯救全城百姓於水火之中!”

浮生一聽,這年輕人倒是說出了她心中的想法。雖說她心中也怕死怕的要命,可誰讓她不小心學了醫,如果此時見死不救,實在有些不甚厚道。

還好這個時代的疫病大都可控性都比較強,不似現代各種禽流感那般猖獗。浮生大學時修過疫病課,穿越後又跟着華佗親自到疫病區實踐過,故而她對這疫病還是有一定的把握,只是恐怕要浪費些時日而已。

就算她願意,可是不知關二爺與二位夫人的想法,畢竟這要是一耽誤,不是一兩天的事兒。於是,忙擡眸向關羽徵求意見,關羽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思,頓了頓,復將目光轉向甘,糜二位夫人,道:“二位嫂嫂以爲如何?”

兩人相視一眼,皆點頭表示同意。糜夫人道:“既然遇到了,斷沒有見死不救的道理,咱們葉姑娘又有一身的本事,應該出些力纔是!”

“多些將軍和二位夫人諒解,只是恐怕要耽擱些時日!”

關羽輕笑,“無礙!”

浮生報之以淺笑,鬢間亂髮無意被東風吹起,心底便突然生出一絲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之感來。

年輕人見浮生應了,於是欣喜地向衆人拱手,道:“多謝各位,只是我還有令在身,需將這些屍體送去掩埋,請恕不能親自迎各位入城。各位先行去往汝南,到了城外,只需說是趙雲請來的客人,便自會有人招待!”

浮生一聽,被‘趙雲’二字嚇了一跳,差點兒就要脫口問出‘是不是常山趙子龍’云云,還好忍住了,否則定要惹人生疑。

看這年輕人的樣子,威風氣度與他家關二爺不相上下,恐怕多半正是赫赫有名的蜀漢五虎上將趙雲趙子龍!

浮生心中激動不已,想起趙雲與眼前各位日後親如一家,她空守這個秘密卻不能說,對於她這種心裡藏不住話的人,真是憋得相當難受。

關羽見浮生愣愣地沒有迴應,忙上前拱手,替她寒暄道:“趙兄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