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靜靜地灑進帳篷裡,在地上投下一抹朦朧細碎的光暈,牀幔裡的人似乎還沒有醒,屋裡一片安靜。
蕭成宇支起胳膊,見懷裡的人睡得正香,也就沒有動,只是目不轉睛地看着這張有些憔悴的臉,這些日子,她跟着他擔驚受怕,人也瘦了一大圈了。
他忍不住地伸手撫摸着她如墨的長髮,瞥見她脖頸上的那處依然有些青紫的吻痕,心裡不禁懊惱起來,那晚他飽受媚藥的折磨對她全無憐惜的一次一次地索取,她當時雖然不知情,但是看到他情緒難控的樣子,也只是一聲不響地忍受着,到現在也沒有一句責怪的話,她其實一直在分擔着他的痛苦……。
細細想來,自從她嫁給他以來,不管他去哪裡,做了什麼,她幾乎都在默默分擔着他所有一切的不如意,往事如潮涌般涌來,不斷在他眼前浮現……。
沒有成親的時候,他一直覺得女人是累贅,所以對成親很是牴觸,特別是當他知道跟他有婚約的女子也不滿意這樁婚事,而找人代嫁的時候,他更是怒不可言,認爲自己受了侮辱,所以纔對代嫁而來的她,冷冷淡淡,因爲他從來都不喜歡凡事唯唯諾諾的女人。
可是如今直到他喜歡上她,卻又覺得他一時一刻也離不了這個女人,即使兩人不在一起的時候,他只要想到她在家裡等着他,他心裡就會感到無比的甜蜜,在這個世上。除了他娘,還有個女人爲他牽腸掛肚,等他回家……。
林雪漫睜開眼睛,見蕭成宇正眼睛不眨地看着自己,莞爾一笑,“你醒了怎麼不叫醒我?”
這一覺睡得還真是舒服,她愜意地伸了個懶腰,總算睡了好覺!
“多睡一會兒吧!”他笑笑,給她蓋了蓋被子。說道,“不着急起來,這些日子,你太累了!”
“只要在你身邊,我就不覺得累!”她鑽到他懷裡,撫摸着他結實的胸肌。柔聲道,“成宇,咱們回家吧!我想孩子了!”
“嗯,咱們先回漁州,然後再去定遠鎮看孩子。”他擁着她,在她耳邊低語道。“我也想孩子了!”
“你們男人還知道想孩子?”她嬌嗔地看着他,笑道。
“看你這話說的。男人就不知道想孩子了?我自己的孩子我不想啊?”他捏捏她的鼻子,說道,“你說你成天腦子裡都想什麼?”
“想你!”她撲哧一笑。
“真的?”他扳過她的身子,俯視着她,意味深長的看着她,“你昨晚可不夠意思,一上牀就睡覺。我想跟你說說話都沒有機會!我還沒睡,你就睡了。我醒了,你還在睡,你既然這麼想我,那咱們現在就來一次吧?”
“去你的!”她臉一紅,忙推開他,起身開始穿衣裳。
“看看,口是心非了吧!”他不以爲然地坐起來,不緊不慢地穿着衣裳,說道,“趕緊洗漱一下,我帶你出去吃飯,你還沒有好好看看這個宣州城吧!”
“嗯。”她歡快地應了一聲,忙下牀洗漱梳頭。
大齊的疆域以狹長聞名,所以國土的東西兩邊相距不是很遠,最東邊的龍潭鎮跟月氏隔海相望,最西邊的宣州跟北詔則是隔着一片沙漠,雖然同是邊陲小鎮,相比而言,宣州的異域風情反而更濃一些。
街上的人大都穿着色彩醒目的衣裳,或大紅或大綠,女人們大都喜歡帶着亮晶晶的大耳環,膚色比內地的人要黑一些,顴骨高一些,雖然這裡有過好幾個月的戰亂,但是此時也看不出一點戰亂的痕跡,他們臉上的表情很是安詳,不時傳來幾聲歡快地笑。
街兩邊的鋪子大都很破舊,而且常年失修的樣子,有的房頂甚至都已經長出了雜草,裡面住着一窩窩灰色的麻雀,嘰嘰喳喳地很是熱鬧。
陽光淡淡,前幾天下的雪已經開始融化了,地上很是泥濘,坑坑窪窪地,很不好走。
林雪漫提着裙襬,小心翼翼地踩着地上僅存的幾塊青石板,一步一滑地拽着蕭成宇的衣角,有好幾次險些摔倒,引來他幾聲嘲笑。
兩人挽着手,走到大街上,立刻引來不少路人的目光,一看裝束,就知道他們不是本地人。
“你要帶我去哪裡?”林雪漫望着前面極不規則的街道,皺眉說道,“還有多遠?”
這城裡怎麼看上去跟迷宮一樣,一個路口好幾個岔口,要是走丟了,可真是不好找。
“就在前面,快到了,我帶你去吃宣州有名的全羊湯,保證你以後還想來。”蕭成宇笑道,“我前段時間養傷的時候,胡大夫說羊湯大補,就領着我來這裡喝過一次,當時我就想,這麼好喝的羊湯,要是我媳婦來嚐嚐該多好,現在可巧你來了,所以我一定要帶你來嚐嚐。”
“嘴真甜!”林雪漫輕笑道,心裡不禁一陣甜蜜。
“我真是這麼想的!”蕭成宇笑笑。
往前走了幾步,拐了個彎,兩人進了一家羊肉鋪,這鋪子一看就知道有年頭了,屋頂的瓦掉了大半,牆似乎也快要塌了一樣,裡面只有六張桌子也早就破舊不堪,椅子也發出吱吱地響,一切都是岌岌可危的樣子。
鋪子不大,卻是人滿爲患,一片嘈雜。
裡面喝羊湯的人卻出了一頭的汗,個個紅光滿面的,一臉興奮,面前的盆子喝都光光的,幾乎可以照出人影來,丁點不剩,看來,還真是好喝!
林雪漫是開了兩家酒樓的人,一看這架勢,徹底顛覆了她對飯館的形象,一直以來,她都覺得開飯館不管你的菜好不好,首先這面子工作要做全。也就是說,你要給人的第一個印象是乾淨舒適,其次就是熱情,你得先把人吸引進去,然後再品味菜是不是對口味。
只是,眼前這鋪子,她疑惑地看了蕭成宇一眼。
蕭成宇不以爲然地笑笑,大聲喊了一嗓子,說道:“老闆。來客人了!”
“來了!”一個小夥計應聲走了出來,見到兩人,笑笑,“大廳客滿,兩位裡面請!”
“大盆全羊湯!”蕭成宇拉着林雪漫的手,邊說邊往裡走。
“好嘞!”那小夥計把布巾往膀子上一甩。朝竈房喊道,“大盆全羊湯。”
原來裡面還有雅間?
果然,穿過一條短短的走廊,後院裡還有兩三間廂房,跟外面大廳一樣的破。
“你確定這房子塌不了?”兩人坐下後,林雪漫聽着外面呼呼的風聲。擡頭望着似乎搖搖欲墜的屋子,問道。
“放心吃你的。房子塌了,我給你頂着!”蕭成宇笑笑說道,“這裡的鋪子都這樣,都是講究百年老鋪,鋪子越破,說明開得時間越久,味道也更加地道。若是你那一品居到了這裡,肯定開不下去。”
還真是十里不同風。百里不同俗,有些意思!
兩人等了好一會兒,小夥計才端着大盆熱氣騰騰的全羊湯走進來,眉眼彎彎地笑笑:“兩位慢用!”
屋子裡,頓時瀰漫着羊肉的香味,鮮而不羶。
“餓了吧!來,多吃點!”蕭成宇取過一個大白瓷碗,拿起勺子,舀了滿滿一碗,端到林雪漫面前,說道,“嚐嚐看!”
偌大的白瓷盆裡盛着滿滿一盆泛着些許小芫荽的全羊湯,冒着騰騰的熱氣,香味四溢。
在蕭成宇期許的目光裡,林雪漫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勺,嚐了嚐,果然鮮美之極,絕對是她有生以來,喝得最地道的全羊湯,碗裡的羊肝,羊肚,羊血等等所有的羊下貨混在一起,泛着油花,配着碧綠的小芫荽,各種香氣交織在一起,煮成了一鍋人間美味。
蕭成宇見她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便也坐下來,給自己舀了一大碗,兩人也吃得大汗淋漓。
“咱們只有兩個人,你幹嘛要這麼多?”幾碗下肚,盆裡還剩下半盆羊湯,林雪漫笑道,“浪費了!”
“我怕你吃不飽,不是說生了孩子的女人能吃嗎?你怎麼喝兩碗就喝不下去了?”蕭成宇拍拍自己的肚子,又舀了半碗,打趣道,“我以爲你得喝個十碗八碗的,早知道要個小盆的就行了!”
“那麼大的碗我喝十碗八碗的,得撐死!”林雪漫嬌嗔地看着他,說道,“你是男人,你怎麼不喝個十碗八碗的。”
“我沒生過孩子!”蕭成宇一本正經地看着她,說道,“要不,咱倆下一個孩子,由我來生?”
林雪漫聞言,撲哧一笑。
兩人吃飽喝足了,才起身離開,朝大廳走去。
這時,聽見身後傳來小夥計欣喜的吆喝聲:“大叔,快來,這屋裡剩下半盆。”
兩人對視一眼,搖頭笑了笑。
“來了!”一個男人的身影應聲從旁邊的房間裡走出來,面帶喜色地朝那聲音奔去,頭也不擡地跟蕭成宇和林雪漫匆匆擦肩而過。
“你怎麼了?”蕭成宇見林雪漫停下腳步,一個勁地回頭望着那個身影,疑惑地問道,“你認識那個人?”
“那個人好像是我爹,我過去看看!”林雪漫心裡一沉,轉身往回走。
“你爹不是在京城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蕭成宇也跟在她身後,疑惑地往回走。
門虛掩着。
一身布衣布褲的林海生和適才那個小夥計兩人相對而坐,正喜滋滋地從大白瓷盆裡把剩下的那些湯舀進碗裡,津津有味地喝着,消瘦的臉上帶着無比滿足的笑容,全然沒有了往日的威嚴和風采。
林雪漫站在門口,看着林海生跟那小夥計有說有笑地喝着他們剛纔剩下的那些羊湯,心裡百味紛雜,禁不住淚流滿面,這還是她那個昔日威風凜凜的爹嗎?
他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
她剛想推門進去,卻被蕭成宇一把拉住,他拉着她,快走幾步,表情凝重朝她搖搖頭,低聲道:“不要進去打擾他們,咱們出去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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