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於記鐵匠鋪就開始忙開了,裡面一陣叮叮噹噹的聲音。
“於師傅,我來看鍋了,我們前幾天定製的那鍋做好沒有?”順子興沖沖地從馬車上跳了下來,走進鋪子裡,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這種看上起很是複雜的火鍋。
他在紙上看得不明白,聽說鍋中間還要有煙筒,很是好奇!
“早就做好了,看看是不是這樣?這完全是按照那個娘子的說法打製而成的。”打鐵的於師傅放下手裡的活,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那個木炭火鍋。
“就是這樣的?”順子走上前去,一臉好奇,圍着轉了一圈,那鍋不大,但是中間還有一個煙筒,跟鍋是連在一起的,下面還連着一個小竈臺,邊上還有橢圓的巴掌大的孔,當時,蕭娘子解釋說是用來往裡面放木炭的。
“嗯,這就是我根據你們的那個樣紙做出來的樣品,你們看看還有什麼需要改進的,如果沒有的話,就開始批量做了,因爲這個我們以前沒有做過,你們要的數量也不少,工藝又這麼複雜,我們儘量快點給你們趕製出來。”他說着,和善地笑了笑,用黑漆漆的袖子擦了擦汗,臉上頓時有了幾道黑,他身後的人也好奇地朝這邊看來,這樣奇怪的鍋用來燒水嗎?
“這個我可做不了主,我得先拿回去給我們東家看看再說。”順子嘿嘿地笑着,拿起那鍋,翻來覆去地看。
於記鐵鋪不愧是龍潭鎮有名的鋪子,手藝的確精良,幾乎看不到焊接的地方,整個鍋體做得很是精緻,邊邊角角上也磨得很是圓潤,這個鍋看上去很像是工藝品。
順子拿着鍋,急急地去龍潭村找林雪漫,一問,才知道,不在!
去了漁州城!
“這就是店裡以後要用的鍋?”蕭雲接過來,好奇地打量着,很奇怪的造型。
“嗯,是啊!我得找蕭娘子問問,看這樣做行不行,鋪子那邊還等着回話呢!”順子有些着急,問道,“蕭娘子大概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呢!去了兩天了,怎麼也得再住幾天吧?”蕭雲無奈地看着他,“你還是再等等吧!”
“算了,我去漁州城找她吧!來回也就是兩個多時辰,若是等,還不知道幾天。”順子轉身出了門,跳上馬車。
“等等,我跟你一起去。”蕭雲忙喊道,她怎麼會放過這個出門的機會,她一溜煙跑回家裡,楊氏不在家,她跟蕭晴說了一聲,說有急事要去漁州城找她三嫂。
“那你早點回來。”蕭晴也跟着走出來,喊道。
她看見一輛馬車已經在衚衕口等着了。
“知道了!”蕭雲回頭應道。
兩人上了馬車,迅速地出了村。
王大海從一邊的草垛後面走出來,呆呆地看着遠去的馬車,直到那馬車拐了個彎,不見了,才悻悻地離開。
這個他一直夢寐以求的,從來都沒有屬於過他的女子,似乎看不出任何的悲傷,正如她自己所說,她其實原本就沒有看上過他,只不過是遵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答應了他家的提親而已……。
但是他卻一直認爲他總有一天會讓她愛上自己,就像村裡所有的媳婦愛自己的相公一樣的愛上他,可是,眼下,他娘上門退了親,他連這個機會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
他回到空空的新宅子裡,眼前又想起她的音容笑貌,這是他爲了她蓋的房子,房子蓋起來了,她卻永遠不會住進來了……。
“這馬車是你的?”蕭雲坐在嶄新的馬車上,東看看,西看看,一臉興奮。
“不是,是蕭娘子前幾天買的,說我經常跑來跑去,買輛馬車省些腳力。”順子坐在前面,駕着馬車,回頭道。
“我三嫂對你不錯哦!”蕭雲笑道,打量着收拾的很是乾淨的車廂。
“那是,蕭娘子一直對我很好的。”順子嘿嘿地笑着,“她對誰都挺好的。”
蕭雲看着他的汗津津的背影,不再吱聲!
馬車已經進了鎮子,速度漸漸慢了下來。
蕭雲掀起車簾,向外張望着一眼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羣,見路邊的人都用一種羨慕的目光看着馬車,心裡頓時有一種優越感,不久前,她走在路上,也是經常用這樣的目光看着來來回回的馬車,在她心目中,馬車對一般人家來說,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可是眼下,這就成了事實,雖然這馬車不是她的,但畢竟也算是蕭家的馬車,因爲這個新嫂子的到來,家裡已經悄悄地發生了令人欣喜的變化。
想到這裡,她嘴角浮起一絲笑容,剛要放下車簾,卻看見前面一輛有些熟悉的馬車迎面而來,緩緩地停在了茶館門口。
隨後,車上跳下來一個人,竟然是趙子良,他下車後,小心翼翼地從車裡扶下一個人影,是趙夫人。
看到這個人,蕭雲氣不打一處來,她氣呼呼地放下車簾,想着以前蕭晴和他的事情,心裡竟然有些後怕,若是蕭晴真的跟了這個人,那纔是噩夢的開始……。
幸好沒有!
她又想到自己,輕嘆了一聲,抱膝坐在晃動的馬車上,愁眉不展,在當地,不管什麼原因,被退了親的女子,名聲總是不好的,若是想再找個好人家,可就難了。
想着想着,她眼裡有了淚,片刻,又擦了擦,管他的呢!大不了不嫁了,眼下,好好做點事情,多掙點錢纔是真的,離了男人,不活了?
離了男人,一樣活?!
馬車駛離了人羣,漸漸地加快了速度,朝漁州奔去。
“咱們進去看看,姐夫怕是已經到了,說好了在這裡見面的。”趙子良小心翼翼地攙着他媳婦的手,進了茶館。
趙夫人的肚子已經微微隆起,走起路來有些蹣跚。
身後的人忙把馬車牽到了一邊的樹上,拴好,退到路邊。一圈人圍在那裡下棋,正在精彩處,不時有人高聲叫好。
郝老大竟然也在,不過他不是來品茶的,是來喝水的,適才在魚市上轉了轉,聊了一圈,口乾舌燥的,一氣喝了一茶壺的水,才稍稍覺得解了渴!
昔日的合作伙伴,見了面,表情複雜地對望了一眼。
誰也沒有主動上前搭話。
自此上次魚市那場鬧,一個在家閉門不出,修身養性,一個卻成了衙門裡的人,有點意思。
郝老大喝完了水,用袖子抹了抹嘴角,大踏步地走了出去。
“不就是當了捕快嗎?有什麼了不起的。”趙夫人看着郝老大的背影,一臉冷笑,用手扶了扶頭上的珠翠,提起裙襬,上了樓梯。
“夫人慢點,對那種小混混來說,進了衙門就等於一步登天了,難免猖狂一些。”趙子良嘴角彎了彎。
“怎麼纔來,我都等半天了!”盧浩民聽見聲音,從一間廂房裡迎了出來,見到趙夫人,皺了皺眉,怎麼帶她來了?
雖然他涉嫌貪贓枉法,但畢竟有忠義候這麼個靠山,沒過多久,便雨收雲散了,相安無事了!
“放心,我不耽誤你們說話,我只是有些累了,想進來歇歇腳。”趙夫人撇撇嘴,走到二樓欄杆處,坐了下來,懶懶地望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羣。
“想不到,蕭成宇那小子竟然時來運轉做了知府,還真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不可思議。”盧浩民搖搖頭,一臉不屑,“他救了忠義候一命,一下子青雲直上!忠義候也太偏心了,我跟了他這麼多年,才撈了個知縣,那個蕭成宇,一上就是知府,難不成我會不如他?”
“姐夫,你跟我發牢騷有什麼用啊!有本事自己弄一個知府來噹噹。”趙子良伸出手指在桌子上敲打着,輕笑道,“他既然能青雲直上,自然也能一落千丈,只要有心,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到的。”
“你的意思是咱們把他拉下來?做夢吧!他新官上任,你能抓住什麼把柄?”盧浩民白了他一眼,“你還是老老實實地呆在家裡等着做爹吧!”
“哼!誰當知府,我都不生氣,唯獨蕭成宇當知府,我咽不下這口氣。”想了想,趙子良神秘地看着他,又道,“這說起來,也簡單,那個巡撫林大人不是倒臺了嗎?連他的門生許元啓都受到了牽連,怎麼蕭成宇這個女婿,反而升了職,你不覺得奇怪?”
“奇怪什麼,宮裡不知道他們的關係唄,再說,這樣的事情誰會那麼不知深淺的去通風報信,閒的,搞不好還會惹禍上身!”說着說着,他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他看着小舅子的臉,疑惑道,“你的意思是咱們把這件事情給他捅出去?”
“蕭成宇不出事,你怎麼會有機會?”趙子良一本正經地看着他,“你想想,許元啓已經被貶了官,短時間內,他是動不了了,而且目前來說,他是無可挑剔的,蕭成宇剛到漁州,根基未穩,還跟林海生有牽連,咱們不動他動誰?誰讓他跟我處處跟我過不去!”
“也是,你讓我好好想想。”盧浩民似是有些心動,遲疑了一下,又道,“我和他都是忠義候的人,若是我落井下石,忠義候不會原諒我的,唉!”
“姐夫放心,這件事情慢慢來,或許,我可以幫你!”
“你?”盧浩民一頭霧水。
“你就瞧好吧!”趙子良嘴角動了動,一副深不可測的樣子,低聲道,”我雖然無心仕途,但是爲了我趙家的生意,這些年也不是沒有活動過,比如王公公。”
“宮裡的太監?”
“這些年,我在他身上花的銀子能把他埋了,養兵千日,用在一時,這麼多年了,他也該動動了!”
“所以你一直悄無聲息地養着他的家人?”盧浩民頓時感到脊背發涼,他一直認爲這個小舅子無所事事,遊手好閒,想不到還有這個心機,他想了想,又問道,“你前些日子說想去京城開個鋪子,難不成是想做宮裡的生意?”
“不錯,咱們龍潭鎮是沒有什麼稀罕的玩意,但是漁州城卻有,別忘了,漁州城的綢緞花團錦近年來名聲鵲起,不少達官貴人慕名而來,聽說,連宮裡的女人也喜歡這種錦緞,你說,我若是去京城開個綢緞莊,專賣這種花團錦,還愁沒有生意?”
“想不到你還有這個頭腦。”盧浩民讚道。
“其實我以前沒有想過這些,就是覺得花點銀子,買個人脈總是沒有錯的,想不到,說用就用上了!”趙子良一臉得意。
兩人不約而同地笑起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