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宇大步的進了屋,猛然瞧見一屋子的人先是一愣,繼而掃看了眼那位何太醫,便匆匆對着國公夫人一欠身問到:“娘,您急急的喊我回來,可是出了什麼事?”當下臉上也顯出了憂色:“因何何老也在,莫不是您哪裡……”
“宇兒”國公夫人含笑的擡手止住他的言語:“不是娘如何了,是你媳婦玉蘭啊”
付宇聞言臉上的憂色淡了些,隨即轉頭看了眼還坐在大椅裡不起來的羅玉蘭一眼:“她瞧着沒什麼不對啊?”
羅玉蘭笑而不語的繼續坐着,倒是那位何太醫湊前一步:“世子爺,老朽要給你道喜了”
“喜?”付宇不解的蹙了眉,但此時他已經注意到了羅玉蘭揚起的下巴,下意識的心中就是一驚,而這個時候何太醫已經言到:“世子爺,尊夫人她已有喜脈了”
付宇的嘴巴張了一下,隨即臉上似笑非笑起來:“何老,您沒弄錯吧?”
何太醫當下一頓,繼而笑着說到:“世子爺還不信?老朽這事上哪裡敢開玩笑呢?尊夫人卻有身孕,而且,已經有一個多月了。”
付宇聞言一個多月,這眼珠子左右移了兩下後,看向了羅玉蘭:“真的?”
羅玉蘭伸手摸弄着肚子掛着有些羞澀的笑容說到:“瞧夫君這話問的,這還有什麼真假?”
付宇看着羅玉蘭一時不言,氣氛略略有些怪異,國公夫人見狀便起了身言語:“宇兒,瞧你,聽聞要當爹了,這人就傻了嗎?”說着她自笑着言語:“哎,倒和你爹當初一個樣兒那時娘懷上了你,告知你爹時,你爹也足足給我傻站了一刻鐘呢”她說着走到了付宇的身邊一拉他胳膊,付宇回頭看到是他娘,便有些怔。
“國公夫人說的是,這喜事臨門人常不知所措的,記得老朽在宮裡當值的時候,爲德妃娘娘診出喜脈時,皇上也是這般怔了好一陣子呢”何太醫適時的接了話,國公夫人便笑着點頭,拉着付宇胳膊的手使勁的捏了一下。
付宇此時一笑:“多謝何老告訴我喜訊,娘,您可給何老多封一份啊”
“這還用你說?”國公夫人笑着言語:“我早封了個大的”
“是啊是啊老朽多謝國公夫人”
“何太醫您快別客氣,以後我們少奶奶還要麻煩你給細心照顧呢”國公夫人說着便對付宇講了何太醫將會住進樑國公府別院,就近看護羅玉蘭腹中骨血的事。
這何太醫早先是宮裡的御醫,雖不是院首一級,不給皇上及兩宮醫病,但因爲資歷高,有些威望,就給嬪妃們瞧病,去年終因年事已高退了下來,留在京城的醫學道,一邊給一些司藥們教習,一邊給京城的達官貴人們瞧病。
按說他自有家宅,不該住進別人的宅子,尤其對方又不是那種將沒之時,用不着這般護着,但羅家自稱與何家親近,加之這位何老其妻早喪,雖有個兒子也是在宮中當值,鮮少歸家,倒弄得他有些鰥居的意思,因而說到住進樑國公府就近看護,他老人家倒答應的快當。而國公夫人呢,畢竟是在意這個孫子的,聽到何老願意,自是喜上眉梢,便匆匆做了安排,要不是這會的自家老爺在朝堂上,她一準的叫人去請回來,故而只能先把不用上朝的世子爺給召了回來。
“何老,那以後辛苦您了”付宇堆着笑與之客氣,繼而就招呼了下人來送他去歇息。何太醫見人家也沒打算詢問羅玉蘭的胎情脈象,也就乾脆的告退了出去。
他一走,國公夫人笑坐回了大椅,夜凰見狀只得起身,將那顆東珠拿了出來:“養母,哥哥,蘭姐姐有了身孕,是件大喜的事,妹妹在這裡給養母和哥哥道賀了,這是一顆上好的南洋東珠,妹妹將這個送給哥哥,以賀付家香火傳承”
身孕,自古有珠胎之稱,並無現代人那般暗指別人苟合之物,故而她送一顆東珠以賀,倒也貼切。
付宇瞧着那顆東珠眼裡閃着一絲憂色,但在人前,他也說不得什麼,只好硬擠着笑的接了,繼而看了羅玉蘭一眼說到:“你既然有孕,就好好歇着,不必到處的跑,如今的我要回去,你……”
羅玉蘭聞言只得起了身:“自是同夫君一起回去了”
當下的兩人告了退,便一起出屋,付宇自是走在前面的,可羅玉蘭在門楣處站定並沒像以往那樣跟過去,反而嬌兮兮的喊了一聲:“夫君,你就這般走前頭嗎?還不來扶你有身孕的妻”
這話聽的夜凰脣角勾笑,下意識的掃向了國公夫人,國公夫人此刻捏着帕子略遮了嘴角,待那付宇折身將羅玉蘭扶走後,國公夫人才放下了帕子輕聲說到:“這女人啊,有了身子就不一樣了,到底是要嬌氣些”
夜凰笑着接話:“那也是應該的,誰讓人家肚子裡的是咱付家的香火呢哥哥少不得日後要被使喚嘍”
國公夫人聞言眼皮子略垂了下,當下看了身側的下人一眼,那婆子便招呼着屋裡屋外的下人都退去了院子口。
“夜凰,你,沒什麼吧?”
聽聞國公夫人這般言語,夜凰趕緊答話:“夫人,您多慮了,夜凰是真心賀喜的啊我和世子爺,已經是兄妹了啊難道這事我不該賀喜,不該爲他高興嗎?”
國公夫人的眼珠子轉了下:“若是如此,那最好不過,我只是怕……”
“夫人,這個咱們不是說過了嘛,就算是九百九十九年,也沒用,差着一年也無法共枕夜凰明白這個道理,世子爺也自是明白的,如今的,我該說的都說了,世子爺只不過需要一點時間來接受罷了,也是,若我不回來叨擾,可能就不會讓您有這些煩憂……”
“別這麼說”國公夫人心中有愧,不好意思的衝夜凰笑了下:“我只是希望你們都好好地,千萬別……”
“不會生出什麼事的我和世子爺,是兄妹啊,我的養母”夜凰再一次的強調着,國公夫人聞言看了看夜凰點了頭:“對的,你們是兄妹,彼此的清楚就好,我也不必這般憂心”
夜凰笑着言語:“付家的恩,我一輩子都還不完,怎能還不知好歹?哦,對了我有個想法”
“什麼?”
“人說百家衣有祈福之意,我既然說來是世子爺的妹妹,只一顆東珠未免送的輕賤了些,但再貴重的東西,以我現在的身份送出來卻也不合適了,所以我將才思量了下,不若由我去籌集百家布錦,做一件百家衣給我這未來的小侄子可好?”
“百家衣?”國公夫人聞言眉眼裡全是激動之色:“夜凰,真難爲你有心”
“養母”夜凰故意嬌嗔的喊了一聲:“您可千萬別這麼說,這是應該的。”
國公夫人忍不住起身到了夜凰身邊,夜凰也趕緊的站起來,於是手就被國公夫人給捉住了,然後她翕張了半天朱脣,也沒能說出一個字來,夜凰瞧她神色,已知她內心的複雜,便乾脆一笑,扎頭就靠上了國公夫人的肩:“養母,在我眼裡,您就是我的孃親,我既然不能孝奉在她身邊,您就讓我把這裡真當自己家吧”
國公夫人聞言分出一手摟了夜凰的肩:“這就是你的家啊”
……
“你走點慢點好不好”羅玉蘭蹙着眉抱怨,但拉着她前行的付宇不但不減慢速度,反而走的更快,將將要到院門前時,羅玉蘭終於是忍不住的甩了手:“夠了要走快,你一人走快去這般扯着我,未必你想我摔倒不成?”
付宇不言語的近身又扯了她的胳膊,在羅玉蘭的大呼小叫裡生生的把她扯進了院裡,繼而站在院口衝着那些跟隨的下人吼到:“都別進來”說罷拉着羅玉蘭進去,又把園子裡的丫頭給攆了出去。
羅玉蘭不再大呼小叫,看着下人們走後,便自己掙脫了付宇的手,邁步進了屋,而後往椅子上一坐,就挑着眉垂着眼皮子的一邊整理衣襟一邊說到:“那麼兇做什麼?我懷了你的孩子,這到底是喜事,你那般凶神惡煞的,像什麼樣”
付宇將屋門一關,手在門扉上拍了一下才轉了身的看着她:“你真的有了?”
羅玉蘭一個冷笑:“夫君這話真好笑,到底您是不信你自己還是不信我?何太醫剛纔不是在嘛”
付宇兩步衝到她面前:“可是,我總共才和你同房幾次,你怎麼就,就,就有了呢?”
羅玉蘭聞言擡頭盯他:“幾次?你也知道是幾次?我和你成親已有三月,才只得與你同房三次,你也知道少了嗎?”
付宇扭了頭:“我沒和你說這個”繼而又盯羅玉蘭:“我只問你,這,這是哪次的?”
羅玉蘭的脣角抽搐了下,繼而眼裡就有了淚花子:“好一個哪次啊,我的夫君,這麼鮮少的次數,您竟然都記不得了?好,我來和你說到說到:何太醫說我已有一個多月的身孕,算算日子,應該是你我第三次的事,那天,江安府來了人拜會公爹,你回來的時候喝醉了,而後,你就歇在我那裡了”
付宇聞言垂了腦袋,一臉的懊惱之色,看的羅玉蘭心中冒火,眼淚流淌:“怎麼?你很痛苦嗎?你很後悔嗎?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我纔是痛苦的那一個”
付宇當即掃她一眼:“你會痛苦?”
羅玉蘭聞言扯了手裡的帕子:“我不痛苦?付宇你摸摸你的良心我和你的三次同房,第一次便是你我洞房花燭夜的圓房,可當時你怎麼對我的?新婚夜啊,大喜之夜啊,你卻和我說你要納她爲妾,問我可願意?是,你是和她曾有婚約,你也和她曾親近過兩廂生情,可那已經是過去了她不再是郡主,她只是一個庶人,而我是被皇上賜婚給你的啊拆散你們的又不是我,你憑什麼要這般對我?難道就因爲我和她曾經是姐妹,你反而就不管我承受與否,這般傷我,惡我?”
付宇聞言看着羅玉蘭,眼裡透着厭惡之色:“拆散我們的不是你?”
“當然不是”羅玉蘭昂着下巴:“是你爹說寧可你鰥居一輩子也不會讓你和逆臣之女成親不是嗎?”
“可是,是你爹跑到府裡親自做了這媒不是?難道不是你授意?”
“是我授意的,可是你就沒想想我爲什麼會這麼做?”羅玉蘭說着扭了頭:“你和她那般相近,我在她的身邊看的是清清楚楚,你要討好她不也幾次和我討過主意嗎?我幫沒幫你啊?你和她因爲武王爺的事終究是分開了,你爹說你寧鰥居也不和她結親,我聽聞了,有多心疼你,你知道嗎?是,我是她的好姐妹,所以我寧可丟了臉面的讓我爹來說親,爲的是何?不就是替她照顧你嗎?不就是不想看着你鰥居一輩子嗎?難道你以爲你們還能在一起?”
付宇聞言眉頭緊鎖,他盯着羅玉蘭是一言不發。
“今日話說開了,我不妨什麼都說透我喜歡你,在我第一次見你時,我就喜歡你,可是我是什麼人,不過是個四品官的女兒罷了,如何敢和您這位世子爺在一起啊?所以我也不抱希望,只想你和她能恩愛就好,故而一次次的幫着你。但天意弄人,她家出事,你和她不能在一起,而我,我爹的晉升讓我有了資格,那麼我爲什麼就不能和你在一起呢?付宇,你好好想想,自打我嫁過來,我攔過你嗎?當你說你要納她爲妾是,我,我可是允了,哪怕我流着眼淚,我還是允了啊”羅玉蘭說着嗚咽出聲。
付宇看着她哭泣抽打的模樣,眨巴了下眼睛:“這麼說,你和我在一起,全然都是爲了我?”
羅玉蘭抽泣着說到:“我喜歡你,而你心裡的人不能和你在一起,爲什麼我就不能到你的身邊和你在一起呢?難道你真打算鰥居一生不成?”
付宇點點頭:“是的,如果不是她,我真的想要鰥居一生可是,偏偏你爹來了,而後皇上下了旨,你知道你們這種落井下石的舉動,又多麼令人作嘔嗎?”
“落井下石?”羅玉蘭瞪了眼:“爲什麼你就看不到我對你的深情?你這般對我,我是如何對你的啊?她嫁人你喝醉,她洞房花燭,你卻把我當她,一遍又一遍的在我的身上喊着她的名字,你可知道我流了多少眼淚,可到了天明,我卻不能說一句責怪你的話,只因爲我體諒你,只因爲我曾是她的姐妹,而我,我得到了什麼?得到的不過是你冷冷的目光”
羅玉蘭說着已經顫抖了身子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如今我有了你的孩子,你還用這般眼神瞧着我,你甚至依舊漠視着我,可是付宇,這是你的孩子啊”她說着猛然撲到了付宇的身邊抓了他的手就往自己的肚子上一按:“你摸摸,你摸摸啊”
羅玉蘭的言語和動作都刺激到了付宇,他的手才觸及了她的腰腹衣襟,便急忙的抽了手,繼而後退兩步的不言語。
羅玉蘭卻沒打算放過他,反而向前一步看着他說到:“按照時日來算,這是你我第三次同房有的,那一次,你又喝醉了,又一次在身上喊着她的名字……”
“夠了不要再說”付宇轉了身背對着羅玉蘭,他的手撐在桌案上,此刻他覺得自己在失去力氣。
“我怎能不說呢?”羅玉蘭說着往前半步:“夫君,縱然你這般對我,冷也好,惡也好,我都沒怨恨過你,那是因爲我喜歡着你,我要體諒你,可是夫君啊,你也要好生想一想啊,她現在是你的妹妹,如果你們真有什麼,別說你們的聲名和未來,就是付家和羅家都將受損,如今的,我只能看着你,守着你,因爲我怕,我怕你糊塗會做傻事,我怕你會毀了付家”
她說着忽而的手就抱上了付宇的腰,付宇當下就去扯她的手,而她大聲地說着:“夫君,我求你清醒些吧,就算你不喜歡我,也該想想這個孩子,更想想付家”
付宇的手頓住了。
“縱然這孩子是你把我當她與我那般纔有的,但你和她已經再無可能,那麼,那麼就把這個孩子當做是你和她的孩子不好嗎?”
付宇的身子哆嗦了一下,急忙的偏頭:“你,你說什麼?”
羅玉蘭把腦袋貼上了付宇的背,在那熱溫裡柔聲說到:“我可以什麼都不計較的,只要你好夫君,就把這個孩子當做你和她的孩子吧,不管你怎麼想我,怎麼惡我,我希望你知道,她是我曾經的姐妹,你是我的夫君,我不能看着你們做傻事去毀了這個家,但我也會體諒你,疼惜你。”
付宇聞言慢慢地低了頭,忽而的他猛然一把扯開了羅玉蘭的手,在她的震驚裡,他轉了身看着她說到:“我官署裡還有事。”說罷也不管羅玉蘭的詫異,鬆開了她,便快步的往外走。
“夫君”羅玉蘭急忙的相追,付宇站定了身子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你好好的養身吧,既然老天讓你有了身孕,那,那就這樣吧”說罷是快步的出屋了。
羅玉蘭站在屋內看着那抹身影出了院,而後抓着帕子擦抹了眼淚,繼而冷笑了一下:“很好,這是個好的開始,我會把你的心一點一點的全部奪到手”
小翠和玫紅兩個從院口急忙的跑了進去,一進屋就雙雙圍了過來:“小姐,您沒事吧?”
“是啊,小姐您還好吧?”
羅玉蘭看了她們兩個一眼,笑了:“我很好世子爺不過是太激動不能相信罷了”說着她衝玫紅說到:“去,到別院裡找那何太醫去,跟他要兩幅安胎藥”
“哦”玫紅答應着快步出去了,羅玉蘭被小翠扶着去了牀榻邊上:“小姐,這安胎藥會不會要的早了些?不是說要過陣子的嘛”
羅玉蘭斜她一眼:“笨,若按計劃的來,我何必要玫紅去?哎,不成了,世子爺現在只堪堪對我好了一點,還是因爲這個孩子,我怕等等的,他又冷了心腸,所以只有把我變的脆弱些,經不得刺激,他纔會因爲擔心而對我好一些,只要他開始對我好了,我就能慢慢軟了他的心,再等到把那賤人給套進來,哼,他一定會怨恨她的,怨恨她爲什麼連這點慰藉的希望也不給他倒時候我們羅家再施壓一下,國公夫人心裡也不會痛快,那她留在這裡只會增加彼此的痛苦,那麼她就只有搬出去,只要她出去了呵呵,來場意外,我們也就能安心了”
“小姐您真有法子,只是,那郡主到底是世子爺的心裡人,奴婢就怕,世子爺狠不下心啊,萬一,萬一世子爺不怨恨她的話,那您這不就……”小翠一臉的憂色,畢竟她是一直跟在小姐身邊的,自是清楚世子爺的心裡,她家的小姐是一點份量也沒有的。
“不怨恨?”羅玉蘭的眉蹙了蹙:“你說對,我賭他這點心思沒用的,就算他會惱怒,只要那女人哭訴一二說自己不知情又或是被人陷害了,他一定會原諒她,甚至還會……”她說着抓了小翠的手,小翠只得點頭:“是的,弄不好,他會把帳算到您這裡。”
羅玉蘭的手當即一個緊捏,疼的小翠眉眼都擠在一起。
“哼,那好,既然如此,我就乾脆來個狠的,我讓他自顧不暇何以顧她”
“小姐的意思是……”
“原本不過是想那賤人傷了我腹中肉,好換得憐惜,如今的,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他們不是情意深深嘛,那我就讓他們好好的在一起,而後,來個撞破,試想一下,若是我和婆婆一同撞見她們兩個苟且在一處,會怎樣?我因此受了打擊小產,他們兩個有把柄被我捏在手裡,整個付家就只能看我的臉色了,不然的話,我上告於皇上,兄妹**這個名頭,我看誰抗的起?”羅玉蘭說着陰陰的笑了:“而且那位墨大人也不會容忍家有醜事吧?休妻都是便宜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