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又一波的人cháo涌來,天風幫的幫衆都快忙得手腳協調不來。此時,擁擠的隊伍之中又有幾個脾氣暴躁之人發出了不滿的尖喊聲,弄得劉宏匆匆步去說明情況,人數實在是過載,只能在隊伍之中斬切一段,排在後面的人都被打發回府了。
雖然表面是一片欣欣向榮之景,可是這些人在陳如風眼裡都只能作劣質的次品,根本就不是他所想要的那種高檔貨物。他要的是內家之士啊,可惜那些一個個上來展露的不是自己粗壯得可以一臂震昏人的肌肉,就是粗濫的三腳貓功夫,這些人最多也只是拿來充當門面,實則作用確是不大。
“這些人,招入了也怕是浪費糧餉罷?”陳如風暗歎一息搖了搖頭。
“算了,先不想了,真是煩人。”陳如風惱煩地拍了拍自己兩邊的太陽穴。
一望天sè,時候尚早,陳如風心念一動,那條情筋抽起,一騰腳步,直接就御起一道綠光,幾乎沒有人注意到的一瞬間就凌空消失了,只能看到一條綠sè尾巴往長安的方向躍了過去。
以陳如風縹緲功之能,從天風幫到長安算盡也只是半柱香的功夫。
在無人察覺之情況下,綠光一閃而過,在相府外較近的一座民宅的屋頂落下,驀地宛如大仙降臨一般現出了陳如風的身影。
離遠眺望着相府,陳如風心中生起一陣忐忑。
他已經許長一段時間沒來,念忖着一會見到李音如,他該怎樣應付她那張淚眼汪汪、楚楚可憐的臉蛋。
他該怎樣解釋,自己隔了如此長的時間纔來看她。
心中好好地措詞一番後,陳如風這才一腳蹬起,綠光閃動,直接就魅向了相府之中。
琴聲續續,卻無了先前所聽的哀轉纏綿、動人心腸之感,多夾雜了幾分煩悶無奈的情緒。
陳如風雙腳立在屋頂之中,jǐng惕地掃視了屋子方圓,確認無人後這才落到了房間的前方。
聽到“啪”的一聲腳步響,琴聲戛然而止,猶如斷絃。
房間的門驀地打開,那個肥胖胖的女僕萍姐愕然地看着驟然而至的陳如風,李音如已經撲了出去,像是洶海驚濤之中的一隻小船遇到了穩立的定杆般,想也不想就一頭栽到了陳如風的懷裡。
萍姐無奈地聳了聳肩膀,搖晃着肥肉填滿的屁股走到了院子的門口處看風去了。
陳如風溫柔地撫着李音如的髮梢,嘴巴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似乎要將她近段時間所有的苦痛、孤獨都用嘴脣抹掉一樣。
李音如只是緊閉着眼眉,頭靠在陳如風寬壯的胸膛上,彷彿在這一刻她才找到一個可以令她安眠的枕頭,一直以來的煩悶都在此時一掃而空。
“對不起,我來遲了,最近幫派的事情比較多……”陳如風柔聲說道,他自然不能說自己剛剛纔經歷了一番生死劫,不把她嚇得心慌纔怪。
李音如伸出一隻雪指按在了他的嘴脣上,深情地望着他,感動得淚光閃爍,輕輕地說道:“不要緊,你來了就好……”
爲以防被他人所見,李音如干脆帶了陳如風進房間裡,二人坐在牀上歡言暢談,唯獨是難爲了萍姐頂着烈rì守在院門,大汗直流。
“聽說你一回到來以後就被人禁足了,沒有悶慌你吧?”陳如風爲她理了一下劉海,李音如露出了像是一隻溫馴的小貓一樣的表情。
“嗯……悶是悶了點,但只要我一想起你,我就不悶了。”李音如咯咯地嬉笑着說道,陳如風也笑着輕輕敲了敲她的腦袋。
夏風暖煦,帶着一陣陣令人密不透氣的熱浪翻滾進房間內,實在是叫人難受至極。
陳如風用手扇了扇,說道:“這幾天天氣都如此炎熱,你老是憋在房間內怕是會熱壞了吧?不如……”說到此處陳如風壓低了聲音,“我帶你出去玩玩,當時吹吹風,好嗎?”
李音如一聽陳如風此話,立刻就高興得合不攏嘴,連連點頭答應。可轉念一想隨即又臉沉下來,憂心地說道:“我怎麼能出去呢?要是讓爹發現了不罰我纔怪……”
陳如風豪氣地手一揮,拍了拍高挺起來的胸膛故作強壯地說道:“有我在嘛!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帶你走,帶你回來。若果你還有顧慮,最多就閉門不開,說你今rì身體不適就是了。反正平rì斟茶送飯都是萍姐一手包辦的,想必她也不會說出你不在房間之中吧?”
見李音如還是面有擔憂,諸多顧忌,遲遲不肯下決定,陳如風又多加幾番鼓動之言,終於令李音如心動,靦腆地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直到rì近黃昏,陳如風這才肯御起綠光離去,李音如眼目不捨地望着那道急速飛走的綠光,一臉陶醉的笑意。她一想起明rì之約,就會忍不住歡心得笑出聲來。
悄悄地回到了天風幫中,今rì洶涌的人cháo已經剩下了零丁幾個,幫衆們都在收拾着殘局。陳如風也不會傻到認爲他們連幫主走了一天都未曾發覺,乾脆就對胡九未說自己上了千劍門一趟探望夜孤鴻,這便也給他糊弄過去了。畢竟今rì諸事繁多,作爲一幫之主不在場沒有一個合理理由怕是說不通了。
坐在內堂之中,陳如風開始在腦海裡籌劃着明rì的行程,只是每想了片刻就會傻笑一聲,惹得一個個幫衆朝他投去奇怪不解的目光。
明天該是會愉快的一天吧?哈哈!
陳如風雙手撐着後腦勺,依靠着椅背,愜意地閉上了眼睛冥想着。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要事,身子一直,神sè變得肅然jīng爍,喚了一個人去將劉宏叫來。
他想起的,正是當rì賬簿上面一筆不清不楚的賬目來源,按江晟天所說,那是未註明的兵械購置記錄。
今rì幫中既無大事,正好可以將此事一查徹底。天風幫裡絕不容許有糊塗賬,所有的數目都必須要是清晰明瞭的。錢銀之事,畢竟是關係到幫派的命脈的,若是當中生出枯枝不及時清理掉的話,rì後恐怕會釀出禍患來。
劉宏匆匆趕到,看見陳如風的肅厲神sè,立刻就心中發虛,頭也不自覺地低垂了下來,一邊心中轉念自己最近有沒有犯過事來,弄得幫主板起口面來。
儘管在幫中是有地位之分,不過陳如風一向重義講情,還是用尊敬的口吻對着劉宏說道:“劉大哥啊,我前幾晚在翻閱賬簿的時候發現有一筆鉅額賬目記錄得不是太清楚,按晟天所說的這是一筆購置兵械的費用,卻沒有詳加筆錄,故我今rì纔來向您問清楚。”
劉宏頓時渾身一震,自然就憶起了當rì在相府之中江晟天與李林甫所作的條件交易,那筆帳款他立刻就清楚箇中因由了。
不過無奈是他的腦袋轉得靈活不足,一時半刻也想不起如何可以應答,只得支吾半天,眼神蓄意避開陳如風的目光,一看就知道是要掩飾些什麼。
陳如風眼如疾電,聲音也爲之一沉地說道:“劉大哥,此事事關重大,若是其中有什麼難以啓齒之事,你儘管說就是了,我絕對會爲你保密。即使是你錢銀上有困難……”
聽陳如風此言,就像是說他因爲自己錢財上的問題所以貪污了幫中庫房一般,劉宏當然是不甘受屈,連聲爭辯道:“我沒有啊!只是江幫主他要撥出我們天風幫收入的一成給李林甫,算是‘通行費’……”
“什麼?”陳如風聞言盛怒,一站起來幾乎就要手拍到桌子上了。
劉宏怯怯地將一切緣由如實稟告,不敢隱瞞一分。
夜幕悄然降臨,暗沉的星空不見明月,一股股涼中又帶點熱量的風吹進窗戶之中,卻是帶來熱氣比涼意更多,一衆天風幫幫衆已經是赤膊大睡了。
陳如風已命劉宏將今rì之事嚴守口密,禁止他與別人透露分毫。
幫主寢房內,燈未滅,陳如風腰桿挺直,眼睛冷冷地看着桌子上擺着的那本藍sè賬簿。
此時,沒有一點喜容的神sè的江晟天走了進來,看了陳如風一眼,又看了桌子上的賬簿,面sè略微有了變化。
當他的眼睛再度落到陳如風僵冷了一般的臉龐上之時,心中便有了底,知道發生何事了。
終有一rì,此事還是會被揭發出來的,江晟天早就有了心理準備。
“什麼事?”江晟天聲音如常地問道,其中帶着幾分淡淡的意味。
陳如風一手抓起賬簿,站了起來,和江晟天四目交投。
“明知故問。”陳如風哼了一聲,二人的目光展開了激烈的交鋒,誰也不肯逞讓誰,在比拼着眼睛的凌厲程度。
“劉宏將所有事都告訴你了吧?”江晟天絲毫沒有將眼睛投放到賬簿之上,他比陳如風矮了些許,可卻沒有任何畏懼之感,即使是擡頭也有跟陳如風對峙到底。
“我這是爲了幫派好。”江晟天幾乎是從牙縫之中逼出聲音來。
啪!
賬簿被狠狠地摔在了桌子上。
“你告訴我,你講幫派一成的收入送去給李林甫,這是爲了幫派好?”陳如風的表情就像是聽了一個十分幼稚的笑話一樣,盡是難以置信,“你明知道那隻老狐狸是啃人不吐骨的,他到底給了什麼好處你?要你自盜我們幫派的庫房,去填他的胃口?”
江晟天強壓下心火,聲線開始顫抖了起來:“他不是給了好處我,而是給了好處我們。”最後兩個字江晟天可是加重了音,“我不這樣做,我們天風幫能夠如此順暢地運作下去?地方的府衙不會爲難我們天風幫?還會有人找上我們天風幫做那些護衛生意?”
“藉口,這一切都是藉口!”陳如風率先爆發了怒火,“你以爲李林甫真的會這樣善心大發,收取我們小小好處就爲我們天風幫大開方便之門?你醒醒吧!”陳如風幾乎是吼了出來,一點都不怕會驚醒別人。
江晟天也並未被他這樣巨強的聲音嚇到,反倒是往前一步,手指戳了幾下他的胸膛,仰高了頭狠狠地說道:“最起碼,今rì天風幫能有這種盛景。如果不是我答應了李林甫的要求,他一隻手指就可以摁死我們天風幫了。”
“簡直是胡說八道!”陳如風咆哮道,“你以爲他真的能隻手遮天嗎?我們這個幫派可是皇上欽點的……”
“我說,在做夢的那個是你。”江晟天反而冷靜了下來,“你以爲我們真的是千劍門那些大幫嗎?我們現在充其量也只是江湖上的三流幫派而已。”
陳如風倒抽了一口氣,像是拼命抑制着心中即將狂噴而出的熔岩火山,點了點頭說道:“好!好!幾rì後我就證明給你看,我們的天風幫絕對不只是江湖上的三流幫派!你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