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如風已經拖着快垮下了的身體,如同爛泥一樣往前行着之時,江晟天匆匆步來,告訴他韓陵已經回了來。
去到內堂,“不白先生”韓陵已經正襟危坐,手端茶杯,萬分優雅。
想起這幾天來幫中發生了那麼多的大事,偏偏這個骨節眼上韓陵又不在,衆多事情沒了他,陳如風拿下的主意一點也沒有四平八穩的感覺。念及此處陳如風不禁埋怨地說道:“韓大哥,這幾天你那裡去了?你可知幫中……”
韓陵舉起白皙的手掌笑着打斷了他,道:“晟天已經粗略地跟我說了,我覺得你們的處理方式還算恰當。你們可總不能老是依賴別人,要嘗試一下自己下主意。你們是幫主,又不是我是幫主,再說在深層意義上我也不是天風幫的人,爲何要我長留此處呢?”
陳如風頓時被韓陵這一番話駁得啞口無言,無地自容,與江晟天一同露出了羞愧之sè。的而且確,沒了韓陵在他們就像缺了一顆定心丸一樣,亂成一團,對自己的決定也沒有自信。或許,他們還需要一段時間來找到作爲一幫之主應有的決斷和自信。
“唉,算了。今天不知道爲什麼莫名其妙地腹瀉,只好讓胡長老一人自個去洛陽執行任務。我還得到長安爲三弟四弟他們找客棧呢,真是頭疼……”陳如風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作出一苦惱狀,韓陵與江晟天也只是聳了聳肩膀,絲毫沒有施予援手的意思,陳如風只好氣餒地走出了內堂,喚上柴元朗,二人一同前往長安去幫郭通武他們找能暫住的客棧。
洛陽郊外。
胡九未的腳步驀地打住,眼角閃出jǐng惕之sè,銳利地掃過周圍的粗木。他手臂一擡,示意衆人停下來。
天風幫一衆人也是惶惶不安地張望四周,他們也聽得出這林木後有一陣陣窸窣的聲音,那是人腳踩在落葉上發出來的。
人影撩動,那陣樹枝吱吱呀呀的聲音更爲急促,如同無數只鬼魅鑽地而出,形成天羅地網,將他們一衆人籠罩在巨大的手掌之中。
“不要驚慌!”胡九未大喊,說話間已經是抽出了腰間的佩刀,白sè的光芒從刀身上滑過,晃在了一個躲藏在樹後的蒙面人的雙眼上。
像是驚起了沉眠已久的兇獸一樣,一個個黑sè的人影若箭一般掠出來,面戴黑布,手持砍刀長槍,迅速地將天風幫一衆人圍得嚴嚴實實,令他們毫無反應之機,胡九未只得率領一衆人急速地收縮圈子,團在一起,那放着“寒香碧玉”的箱子就被衆人包在正中,以示絕不容許他人打起它主意的決心。
一聲yīn森jiān詐的笑聲,從前方的密林處傳出,伴隨着一個人影緩步走出。只見那人臉肉肥厚,一把砍刀橫在肩上,臉上盡是無限擴張的笑意,寫滿了貪婪與瘋狂。赫然正是伏牛山上橫雷寨的寨主方雷。
胡九未的手握緊了刀柄,一衆天風幫的人也是做好的準備,抹了抹太陽穴上的汗珠,與這些賊人殊死一戰。
“來者何人?”胡九未威勢十足地喊道,刀尖指向方雷,表示自己毫無懼怕之意。
方雷嘿嘿一聲,將砍刀輕鬆地放下,刀鋒插地半寸,兩隻手搭在刀柄上,然後半俯下身子,就像是準備看一場好戲一樣,笑道:“這位就是最近江湖上聲名突起的天風幫的長老胡九未吧?嘿嘿,聽聞貴幫正在護送一件寶物到長安,我們橫雷寨的人好奇心重,想借一下這件寶物來鑑賞鑑賞,不知道胡長老能否行個方便呢?”
胡九未厲目一瞪,一抖手上的刀刃,帶着威脅之意。一衆人均知道來者意yù何爲,不是爲了寒香碧玉又是爲何?
“廢話少說,想要寒香碧玉,就先過我這一關!”話聲說完,胡九未幾個健步邁出,刀鋒之上夾着強勁的刀風,一條條勁氣從刀身上裂出,像舞動的絲帶一樣護着他,直直往方雷衝過去。
一見胡九未出手,天風幫一衆人也大喊一聲“殺”,紛紛先發制人地往周圍的山賊攻過去,一時之間,漫山遍野的刀槍兵刃交擊聲不絕於耳,天風幫的人一直是固守己位,不讓那些山賊靠近寒香碧玉的箱子。
胡九未雖然殺氣騰騰地衝過去,但一到方雷面前,刀勁也不由得減弱了幾分,兩人互作了一個眼sè,方雷也懶洋洋像十分不情願的那樣,拔出插地的砍刀,應付式地與胡九未的刀鋒碰擊了數下,胡九未一個彈身往後一掠,低聲道:“喂兄弟,你這也太假了吧,一點氣勢都沒有,你看我,個個都以爲我是以命相拼的。”
方雷露出一個無所謂的笑容,執起砍刀連斬三下,胡九未舉刀格擋,裝出如同受到巨力震撼一般,往後急退幾步,然後捂住自己的胸口,似模似樣地痛哼了一聲。
然而,在二人的身後,卻是血肉橫飛,絕非二人那樣草草地過上幾招。天風幫一衆人也是拼死頑抗,那些賊人也毫無留手,招招狠辣帶勁。眼下天風幫的人很快就寡不敵衆,很快就倒下了幾個人,躺在地上再也不動彈,身上全是觸目驚心的刀痕,甚至有幾個被長槍刺穿了身體,雙目不暝地怒瞠,似乎至死前的那一刻都很不服氣戰敗。
胡九未已經看出了不妥,眼神起了變化,先前跟方雷約定的是不傷害任何人的情況下奪走寒香碧玉,現在竟是殺戮連連,一個個天風幫的人接連嗚呼倒地,有些心狠無人xìng的歹賊還一刀補上,將那些奄奄一息傷重倒地的人直送上西天。
“快叫他們住手!我們先前怎麼說的!你們不能傷害我幫中的兄弟!”胡九未向方雷怒吼道,方雷卻是得意地笑着,攤着手往後退。
“這可不是我能控制的!殺人掠貨是我們山賊的本xìng,一時之間也改不了啊!”方雷嬉笑着,胡九未一見他這表情,就知道他早已下了殺人滅口之心,絕不容許有活口留下,先前二人的約定只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
胡九未明白過來之時,一陣絞痛之感躍上心頭。他驀地轉過頭來,發了瘋一般手帶着刀氣,如同旋轉的鐵刃一般往山賊羣中衝殺過去,將一個個包圍着天風幫幫衆的山賊趕開,一腳踩落到放置着寒香碧玉的大箱前的地面,所有山賊也被他這股氣勢一震懾到,紛紛往後急退,讓出一個大圈來。
可是,胡九未趕至之時,最後一個天風幫幫衆都已經被一柄鋒刀貫穿了身體,從胸膛處插出。
此刻已經說不清楚胡九未臉上是何等的表情。似痛哀,似懊悔,似憤怒。
那個露着兇殘笑意的山賊在殺了最後一個幫衆後,看到了胡九未狀若癲狂的臉龐,不禁心中生出一陣畏懼,正想往後退,一道刀光已經像是天帝震怒一般將他的身體分成了兩邊,血髒四濺,胡九未失控的臉上沾上了一滴滴的血珠,全身都在急劇地顫抖着。
他不敢相信,是他,連累得幾十個兄弟丟了xìng命。
是他的一時自私,不擇手段,竟然跟這夥山賊合作,山賊又怎麼會跟他說什麼道義呢?他就怎麼這樣傻乎乎地就相信了他們呢?
他自己,**裸的就是一個幫兇。想到這裡,他的眼神已經開始狂亂了起來,像是無法控制自己腦海中的一絲一點,他感到自己的額頭快要裂開一般。
無法饒恕……無法饒恕……
“爲什麼?!!!”像是拷問天地一樣,胡九未手中刀光大盛,令人毫無反應間隔地往方雷那邊一指,強厲的刀勁甩出,划着地面一道長長的土痕,直往方雷閃電一般掠去,滿盈殺意。
方雷畢竟不是內家之士,面對着氣功這方面幾乎是毫無抵擋之力,看到迎面殺來的刀勁,他想躲開,但那速度自己可是遠遠不及,頓時得意之sè變爲了驚恐,舉起砍刀抵擋。
然而胡九未這可是傾注了怒火與大量真氣的刀勁,就連鐵鑄的刀刃恐怕也無法擋其鋒芒,眼看就要將方雷連人帶刀地割成兩邊了,衆山賊一時也爲之心肺俱裂,沒有人敢趁機對胡九未發起進攻,在場無一不是是修習外家功夫的人,與胡九未這個內家高手可是差了一大截,自然不會傻到去送死。
就在胡九未也認爲方雷要被劈成兩邊,大舒自己心頭之恨之時,他的頭頂卻閃過一道亮光,就像是烈rì分發了一部分光華下來一樣,那道光華的速度更勝於自己的刀勁,竟是追上了刀勁,落在了方雷面前。胡九未一看清,原來是一個散發着光刺的球狀氣,硬生生地擋住了他的刀勁。然而那道刀勁也不服輸地如同蠻牛一般往前推着,誓要突破那個光球的阻擋,兩者各不相讓,就這樣持鬥了大半天。
半空一聲厲喝,那道光球頓時爆裂,連着刀勁一同炸開,震得方雷的身體往後飛去,胡九未臉sè不禁爲之一變。
一個身裹黃sè道袍,掛着兩撇帶有狡詐之sè的鬍子的道士,宛如天仙降臨一般,衣袂飛揚,從天緩緩落下,一拂塵搭在他的肩上,臉上帶着高深莫測的笑意。
“你是誰?”胡九未開始催動全身的真氣,看來是方雷請來了高手,早已算料好要對付他這一個內家高手。
那道士張開了雙眼,優哉遊哉地說道:“在下賞金道長,黃化是也!”
正是那rì與陳如風在獅子鎮有過交手,最終落荒而逃的賞金道長黃化,一向以“賞金”的名號到處招財,想不到這下子也被方雷重金收買,專門來對付胡九未。
但是,今rì的黃化也絕非昨rì可比,得到了師父瑞雲真人的指點教化,道法、功力已經更上一層樓,若陳如風再次跟他交手,孰勝孰負也是未知之數。
胡九未眼露凝重,此刻面對強敵,他也不敢怠慢,更何況兩邊更有虎視眈眈的橫雷寨山賊。
一衆山賊也是不敢輕舉妄動,畢竟兩個內家氣士武鬥,若他們參和進來,稍有不慎也有受傷之險,只得坐山觀虎鬥了。
胡九未雙手握着刀柄,站立在一具具天風幫幫衆的屍體zhōng yāng,護着身後的大箱子,死死地盯着黃化。
黃化輕笑一聲,肩上的拂塵竟自己動彈了起來,像是聽到了喚召一樣,自己有靈xìng地飛到了黃化面前,黃化不慌不忙地伸出一隻手來,捉住了拂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