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的生活突然變得安全無害,陛下的寵愛,鄭妃的恭敬讓我體會到了空前的溫暖。現在宮裡新得了什麼好東西,鄭妃會先讓內府送到我這裡來供我先挑。內司服隔個幾天就會把各種新鮮的款式圖樣送來給我,問我要不要做新衣服和新袍子,尚膳司更不用問了,每天有了新鮮的好食材先讓清和宮裡的挑,挑完了再往別的宮裡送。
別的宮裡的貴人們也都是會來事兒的,扒着箱底兒找好東西往清和宮裡送。其實她們也個個都不容易的,平時得個東西都難,如今這麼上趕子討好本宮,有的真是連自己的全部家底都倒空了。
東西送來了,我不能說不要,於是就讓張蒿備了禮物各自還了情,好在張蒿辦事向來滴水不漏,把每一份禮物都置備得很是妥當,還往往比她們送來的東西再多個一兩分權當是還情,一來二去,清和宮與這些貴人們的關係也都越來越融洽了。
好在經歷過了許多事情,清和宮裡的人都有了歷練,哪怕說不上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大徹大悟,但是一個個對這表面的殷勤討好都有了徹底的認識。每個人都端正了各自的心態,不倨傲不張狂,更加不能妄言,待人處事依然和藹恭謹,接人待物更加中規中矩,萬不能因爲自己的張狂再給清和宮裡惹事了。
時間久了,這清和宮裡的名聲也空前地好了起來,所有人都忘了那裡曾經住着一位囂張跋扈難以容人的妒婦,大家都只記得那裡有一位謙恭和藹的夫人,她可是陛下眼前最喜歡的女人,和她多打打交道走得近一點斷然是不會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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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公主終於還是走了,省親的隊伍和她們來的時侯一樣浩浩蕩蕩。
我和望月抱在一起哭得衣襟全溼,短短几個月的相處,我們兩個人的感情早已超越了普通的朋友,她是我的師尊,她幫助我開啓了人生的另一道門,她讓我知道怎麼成長爲一個真正的女人,望月也哭得泣零滂沱,這一次離開故土,下一次再回來便不知道會是何年何月了。
我和她相擁而泣,依依不捨。
“保重,保重!”望月臨上車之時,還拉着我的手再三叮囑着。
我明白她的意思,也緊緊握了她的手:“你也一樣,要保重,要保重。”
望月公主被公子徹摟在懷裡上了那輛華麗的馬車,侍從們舉了儀仗浩浩蕩蕩地出了宮門,綿延二十里的省親隊伍踏上歸途,車馬揚起的滾滾煙塵將他們的身影重重遮住,我爬上宮裡最高的樓臺遠眺着,直到目送她們的車隊徹底消失在視線裡。望月啊,我的師尊,我的好友,此生只怕是再難相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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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月走了之後,我的心情很是沉悶了一陣,總是感覺沒有精神,嬴政坐在案几前面瞥了我兩眼問:“又怎麼了?”
“想望月了,她們應該快到楚國了吧。”我託着下巴說。
“小女子啊……”嬴政搖了搖頭,輕輕一笑“過來,給寡人按按肩膀。”
我聽話地走過去給他捏了幾下。
“用力點,你沒吃飯啊?”他閉着眼睛懶洋洋地問。
“嗯,不想吃。”我隨口答。
“不想吃?”他回過頭狐疑地看了我一眼“你還會有不想吃飯的時侯?”
我把手放在他的脖子上用力捏了兩下“不想吃飯有什麼奇怪的?在陛下眼裡,臣妾就得是個飯桶嗎?”
他把我的手一拉突然就正了顏色:“多久了?一直不想吃嗎?有沒有想吐,你會不會是……”他低頭在我的肚子上掃了一眼。
我掩了口就笑了:“纔不會是呢。”
“怎麼就不會?”他把眉毛一挑,正色道“寡人最近可沒少在你這裡下功夫,你可得給寡人爭點氣。”
我看着他的眼睛,突然感覺心裡一痛:“阿政想讓臣妾給阿政生個孩子是嗎?”
“當然!”他答得很是乾脆“先祖象寡人這個年紀早就兒女成羣了,可是現在後宮裡總共才三個孩子,不熱鬧。你得加把勁,最好象人家子嫺一樣,一下子生出兩個來,一個象你,一個象寡人,一個比一個淘氣,那我這後宮裡面可就熱鬧多了。”
心下突然有點難過,伸出手輕輕地撫了他的臉頰,他臉上的表情象個孩子一樣認真,我把頭輕輕地枕到他的肩上,輕聲說:“好的,阿政,我加把勁。”
他滿意地笑了笑,低下頭繼續看書,我的鼻子突然一酸,轉手掩了臉從他懷裡鑽出來笑道:“天氣熱,我去給陛下煮碗酸梅湯解暑。”
“嗯,去吧。”他低着頭繼續看書。
出了殿門映入眼簾的是滿池荷花,有的荷花正在盛放,有的荷花已經落下花瓣露出日漸豐滿的蓮蓬,充盈飽滿的蓮蓬象嬰兒的小手枝枝椏椏地伸着隨風揮舞着,荷花的花瓣隨風搖曵,粉嫩的顏色就象是嬰兒的笑臉,心裡突然升出一股柔軟的辛酸。
孩子……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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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最近可大好些了?”我手裡搖着一把團扇甜笑着走進秋池宮的寢殿。
鄭妃娘娘一見我,甜甜的笑容就漾了滿臉:“妹妹有心,本宮這幾日身子是暢快得多了。”
一旁的汲兒已經將茶點都奉了上來。
“本宮最近太忙,也沒有來及時看望姐姐您,”我伸手接了汲兒送過來的茶水,轉手放在一旁的案几上,繼續說道“姐姐您是知道的,陛下這段時間老愛叫我過去承慶殿,那承慶殿裡又幹又熱,他心裡也煩悶,一有事情就要衝妹妹我擺臉色,我這幾天啊真是過得提心吊膽的,別提有多累了。”
鄭妃娘娘笑了,往榻上斜斜地一靠,一頭黑髮順着肩膀斜披下來,故意將眉頭一皺道:“看看妹妹這話說的,陛下若是不喜歡你,怎麼會總是叫你過去呢?天熱,他的脾氣也不好,偶爾擺擺臉色也是有的,妹妹您就多擔當一點吧。昨個……”鄭妃順手接了汲兒遞過來的果子放在案几上接着笑道“昨個雪伊和秋淑兩個還過來了,說是有陣子沒有見着陛下了,我就說她們,想見陛下去清和宮啊,誰不知道陛下眼下最愛的就是那裡了?”
我故作嬌羞地掩口一笑,嬌嗔道:“姐姐,看看您都說的什麼啊?”
鄭妃娘娘抿嘴一笑,接着說道:“雪伊還沒有說什麼呢,秋淑倒是先開口了,說什麼陛下心裡沒有我們,哪怕去了又如何?誰不知道現在陛下心裡愛得最緊的是哪一個?這上門子爭寵的事情,她們可做不來。我就說了,你也別看人家眼前得了寵,人家服侍在陛下跟前也是小心翼翼謹小慎微着呢,這份辛苦你們沒看着,倒是隻看見那份寵愛了。”
“您看看,還是姐姐你懂我。”我扭着身子嬌怯地一笑,轉眼看向窗外皺着眉頭說道“可惜妹妹我啊,就是個沒福的人。”
“又胡說,你還敢說沒福?”鄭妃娘娘假嗔着看我一眼,順手端起個杯子笑着說“若是被那後宮裡別的妃子聽見了,還不背地裡罵了你去?”
“得子纔算福。”我盯着窗外那枝隨風輕曵的芙蓉花,淡然開口。
鄭妃娘娘的手明顯抖了一下,臉也禁不住寒了下來。
我低下頭把玩着手裡的團扇,繼續說道:“昨兒個陛下還說呢,老是在我這裡呆着,都這麼久了,怎麼我這肚子還是沒有個動靜?”
鄭妃不語,嘴角的笑容逐漸生硬。
我瞥了一眼鄭妃的臉輕聲問道“姐姐您猜我是怎麼說的?”
鄭妃娘娘的嘴角一抖,強笑了一下問道:“妹妹是怎麼和陛下說的?”
我盯着她的臉看了一會兒,眼看着那張漂亮的臉龐顏色漸漸發白,瞳孔也正在一絲絲地變冷。
我用團扇掩了口,站起來坐到她的身邊去。
她的身子明顯因爲緊張而變得生硬,嘴角那一抹笑容更加僵冷。
我悄悄地把嘴脣湊到她的耳邊小聲說道:“我和陛下說……哪裡是臣妾我沒用?您今晚就多給臣妾我幾回,說不定就能有了呢?陛下他就說了,和你在一起,哪個晚上不是兩回三回的,你倒是給寡人爭個氣啊……”
我話一說完自己先捂着嘴笑得花枝亂顫,鄭妃鬆了口氣,轉手照我身上一拍,笑道:“又在胡扯。”
我捂着嘴一直笑,一直笑得自己都覺得嗓子裡那個聲在發乾發硬,鄭妃娘娘跟着我笑了幾聲也漸漸地止了聲息,我捂着嘴巴笑得心口發痛,笑聲乾啞着漸漸停住。
氣氛突然之間就變了。原本那股僞裝的螎洽,被我這虛假空洞的笑聲驅趕得煙消雲散,一切都是僵硬的,象我們這兩個女人各自冰冷的心。
天已經很熱了,鄭妃娘娘的臉依然是蒼白的,汗卻越出越多,我眼看着她那件漂亮的貼胸素紗小襦裙被冷汗濡溼緊緊地貼在她雪白的胸脯上,那個美麗豐滿的部位卻因爲一陣咳嗽抽搐得上下起伏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