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綺莉穿着華麗的禮服,沉重的王冠墜的她脖子痠痛,儘管只是坐着等待安排,也夠累人了,倒是艾希利亞,只是穿了件繡着銀色花紋的襯衫,身上蓋着他的風衣,半眯着眼躺寬敞沙發上,像只昏昏欲睡的貓。桌子上還是那一大束花,沒有雜色的黑,彷彿要把周圍的光也吸進去。

她數着皇宮門口各種奇形怪狀的交通工具,想等待一個熟悉的身影,她記得西泉和葉的氣息,就算有再多人,她也能一眼認出他來。

這場宴會辦的實在不倫不類,哪有千里迢迢邀請十幾個國家來爲一個人過生日的道理,還是在奧佛洛德近年動作頻繁,藉口攻打了周邊的小國後,在國際上的關係越發緊張的情況下,他們全是衝着艾希利亞來的,爲這位從不參與任何外交活動,在登基大典上都只露一面的神秘皇帝。

人都安排的差不多了,到了主角出場的時候,艾希利亞睡的正舒服,動都不想動一下,懶散道:“把我連着椅子擡過去吧。”

當然不能把椅子擡出去,艾希利亞只是說說而已,他在沙發上滾了兩圈,慢慢爬起來,伸了個長長的懶腰,要不是爲了照顧綺莉,他一定會拖到最後一刻再出去。

我可愛的公主,可愛的公主……人人都以爲艾希利亞心血來潮,想冊封一位公主,又或者他看上哪個女人,艾希利亞自上位後從不約束輿論,作爲當年風暴的中心之一,綺莉這張臉的知名度早就高到了一定境界,外國人也許不清楚,但在政壇摸爬滾打過幾年,稍有資歷的人都認得出這張臉。艾希利亞剛做皇帝的那幾年,他們把任何能跟他有一點聯繫的東西都翻了個底朝天,把皇室黑了個徹底,只是沒起到什麼實質性的作用。

此刻,本該萬衆矚目的對象已經換成了綺莉,下面的人像翻滾着浪潮一樣炸開,每個人的眼睛都像一把鋒利的刀,像是要剖開她,自以爲是的想把其中的陰謀和利益全部參透,再加上綺莉這身搶盡風頭的裝扮,甚至讓人忽略了艾希利亞的存在,直到他安安靜靜的坐上王座,下面的聲音停息一瞬後又重新響起。

帶着能夠踐踏這位帝國名義上的最高統治者的隱晦的快意,又因他的懦弱感到得意,眼神交換之間,一步步試探着艾希利亞的底線。

“好了,再吵下去,殺了你們哦。”艾希利亞不鳴則已,第一句開場白就完全堵住了所有人的思路和算計。

下面的人不可置信的面面相覷,這話說的,也太簡單粗暴了,這像是一國領導人說出來的話嗎?想法再多,他們也只敢在心裡想想,皇帝的身份還是夠有威懾力,腦子沒什麼大問題的人至少還不敢公然和艾希利亞作對,至於有問題的,百合的動作一如既往瀟灑。反正不管第二天會引發什麼問題,加班的都是外交部。早知道有傻子不把艾希利亞放在眼裡,對皇帝的性格深有體會的人想看到的好戲最終還是如期上演了。

這大概就是大多數人都有的陰暗面,看到別人和自己一樣倒黴,心裡總有說不出的快意,這時候人們就會感嘆,原來痛苦是真的可以分擔的。

“和葉。”西泉櫻直接接通西泉和葉的通訊,開口問道:“你在哪?”

我靠!周圍比墓地還安靜,突然冒出這一聲,可把他嚇的夠嗆,西泉和葉下意識的捂住自己的脖子,以爲自己要小命不保了。隨後又反應過來,他們聽不見西泉櫻的聲音。

“泱泱。”

誰在說話。

地上的太陽金紋在薄薄的雲霧涌動之間忽隱忽現,攀上綺莉腳下的臺階,輝光淌過她的裙襬。

“過來。”綺莉把手放在艾希利亞掌心,單膝跪下。

“借你的孩子用一下,櫻。”這聲音好像離他很遠,又像在耳邊,呼吸一樣輕柔的擦過他的側臉。

借什麼……

西泉和葉連想的時間也沒有,他的意識成了腳下的雲霧,細細的分散在空中,眼前的世界像盛開的花一樣展開,他只能這樣形容,往日平淡的風景裹挾着龐大的生命力生長出來,一呼一吸中在他眼前抖擻着枝葉,攀附不住海水般粘稠的空氣,靈魂越來越輕,像只被剪斷了線的風箏,不知道要飛往何方,所有人的色彩都融化在了這片深邃又混沌的空間中,糊成一團光暈。他想抓住些什麼,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只見到臺前深不見底的黑暗,和透過深淵的縫隙迸射出一縷冷冽的光輝,如初升朝陽般耀眼,其間似有穿透身軀,撼動靈魂的力量。

“別過去。”

是誰的聲音,綺莉好像記得他。

“泱泱,回來吧。”

他是誰,他是綺莉啊,泱泱又是誰呢?

他停頓了一下,突然意識到他再也不是泱泱了,“你不能過去。”他說:“綺莉,你會後悔的。”

神大概永遠不會體會到這個詞,力量賦予他們無與倫比的自信,慣用靈魂解讀世界的特質又使他們對待命運更加坦然。後悔,如果說出口的話,他必定品嚐過後悔的滋味了。綺莉沒有回頭,這個聲音是誰都不重要,她早就選擇了艾希利亞,但鬼使神差的,綺莉心中冒出這樣的想法來,我已經不是泱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