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還在下着, 陰沉的天色讓這個冬日比往常更冷。室內開了暖氣,把人薰得有些乾燥。被酒精麻痹了大腦的遲朝倒在周暮臨的大腿上,揪着他的褲子小聲嘟囔着。
“你這個總是這樣, 不把我們當朋友。你知不知道這樣真的很討厭, 就好像, 就好像我永遠都沒辦法接近你, 把自己隔絕真的會開心嗎?”
女孩嘟囔着, 手腳並用地往周暮臨身上爬。周暮臨沒想到這人喝醉酒以後還會耍酒瘋,只能丟開手中的啤酒,手忙腳亂地把人拉住, 免得她直接摔到地上去。
遲朝笑嘻嘻地總算爬上了周暮臨的肩膀,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腿上, 雙手揪住他的臉皮開始□□, 玩了半餉還不過癮似的, 趴在他的耳邊,用氣音說:“給你說一個秘密, 但是你不能告訴別人哦。”
“哦?”周暮臨冷漠臉。
“我跟你說,我超級喜歡周暮臨的。呵呵呵,超級,是超級喜歡哦。”已經暈乎乎的遲朝完全不知道自己抱着的是誰,更不知道是誰在抱着她。
她太難受了, 只想找個人傾訴。笑着笑着又開始落淚, 抽着鼻子哽咽道:“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歡我, 只是看到他一蹶不振的樣子, 我就心疼。他多好的一個男生啊, 長得帥,成績好, 身材棒。唔……其實身材棒我是騙你的,我也沒看到。但是他長得高啊,跟我家門口的那根路燈杆差不多高。瘦長瘦長的,還整天板着一張臉,不過我就是喜歡啊,怎麼辦,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這個男孩。”
周暮臨背靠沙發,儘量和遲朝拉開距離,看她坐在自己腿上亂來的樣子,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看來以後真不能讓她喝酒了。亂說話就算了,還要在他懷裡作亂,他可是精力十足的高中生,才十七歲就要學做柳下惠,真不考慮他的感受。
女孩身上帶着淡淡的香味,觸碰的地方也是軟軟的,跟沒骨頭似的。說着胡話,還時不時掉眼淚,周暮臨揉了揉眉心,內心糾結極了,揉了揉她秀軟的頭髮,低聲哄着:“可是我不能喜歡你啊,對不起。不哭了好不好?”
遲朝,我是災星啊。靠近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的。你是大家心裡的小太陽,絕對不能因爲黑暗而隕落了。
把人橫抱起來,周暮臨把在他懷裡睡着的遲朝輕輕放在牀上,再貼心地替她蓋上被子,這才折身離開臥室。
遲朝酣睡了整整一個下午,直到門外傳來吵鬧聲,這才把她吵醒。剛睜開的她有些迷糊,看着陌生的房間,牀尾還放着她的衣服,才反應過來自己在周暮臨家裡喝了點酒,之後發生的事卻是一片空白。
掙扎着把衣服穿上,遲朝拉開門走了出去。
小小的客廳了擠了四五人,周暮臨站在這羣陌生人的對立面,表情兇狠。略微弓起的背部就像一頭幼貓遇到外敵入侵,做起了防禦的姿態。
遲朝揉着眼,搞不清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那羣陌生人爲首的是個體型寬大的男人,看起來油膩膩的,猥瑣的眼神讓遲朝一下子想起了當初堵在巷口的那三個小流氓。
只見那人摸了摸下巴,揚起嘴角露出滿口黃牙:“喲,沒想到你這小子還懂金屋藏嬌啊?這小妹妹看起來白白嫩嫩的,估計皮膚也很滑吧?”
那羣男人流裡流氣的話直接把遲朝噁心到了,加之那像掃描器一樣噁心的目光,遲朝當即沉下臉來。
“你先回房間。”周暮臨沒有轉頭,聲音冷冷地對她說。雙手插兜的樣子,卻讓遲朝聞到了腥風血雨的味道。
遲朝往前走了兩步,好不畏懼地對上那羣人的目光。眼神鄙夷地問:“你們是誰?”
那幾個小流氓頓時笑了,發出刺耳的笑聲。
“小妹妹,你是這個人的誰?女朋友嗎?”
“你還是來我們這邊吧,不然等會要是打起來了,鬧太難看不太好。”
周暮臨一個刀眼掃過去,還想說話的幾個小嘍囉頓時安靜了。他冷冷地開口:“你說你們是來收房子的?證據呢?根據我的記憶,這個房子是屬於學校分配的房子,歸屬權應該屬於學校。”
“切”。那個帶金鍊子的男人不屑,“你是不是傻?現在這個房子的主人都死了,學校把這房子抵押給了我們,自然就是我們了。反正你愛走不走,我們過兩天就要收房,你要是不走,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遲朝站在一邊聽着他們的對話,這才弄清楚來龍去脈。原來這個房子是學校當年分配給老師,算是教師福利,但是現在因爲老師已經去世了,學校乾脆把這個房子轉手,然後賺點資金。這房子雖然破了一點,但地段還是好的,附近的交通設施一個不落,房價自然水漲船高了。
“就算是這樣,你們也不能強迫他立馬搬走吧?而且學校跟你們籤合同了嗎?證據也沒有,我們要怎麼相信你說的話?”遲朝反問。
金鍊子似乎早就猜到他們要看合同,立馬就從包裡拿了出來,嘩的一下放在他們面前:“看清楚了,這就是學校的公章,你們就別爭辯了,趕緊找地方搬走吧。”
遲朝看了一眼,確實是學校的公章沒錯,只是周暮臨一直不說話,她也拿不準該怎麼辦。私下拉了拉周暮臨的袖子,給他遞眼色。
“識時務者爲俊傑啊。”
周暮臨防禦的姿態總算是有所鬆動:“行,兩天後你們來收房,現在給我滾。”
大金鍊看自己的任務已經完成了,便帶着一行人高高興興地離開。走前還不忘嘴臭一下遲朝,惹得周暮臨差點要提刀殺人。
“周暮臨,那你怎麼辦?”遲朝跟着他在沙發上坐下,一臉愁容。
周暮臨倒是坦蕩,他這些年來經歷過的風風雨雨,什麼大場面沒見過,現在只要找個落腳的地方,生活的一切又將會繼續運轉。
“沒事,我自己能解決。”擡頭看了一眼窗外,已經是傍晚時分。拿起外套和鑰匙,站了起來對她說:“走吧。送你回家。”
遲朝聽到他自己有辦法解決,懸掛的心放鬆了一半。起身跟着他離開:“周暮臨,我剛纔是不是喝醉了?”
周暮臨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是啊。喝醉酒以後還不安分,以後你可別喝了,免得去禍害別人。”
“我幹了什麼奇怪的事嗎?”遲朝心裡有些忐忑,沒想到她的酒量會這麼差,要是在他面前做出什麼驚人的舉動,她真的會拿豆腐拍死自己的。
擔心害怕地看了周暮臨半天,結果對方鼓弄腎虛了半天,來了一句:“你自己喝完喊着要去吹風,不讓你出去還哭,最後睡着了還打呼。我真沒見過酒品這麼差的人,你到底是不是女孩啊?”
遲朝卒,哪裡有豆腐賣啊,給她一塊把自己拍死吧。
“你可不可以把這段記憶刪掉,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吧!”遲朝雙手合十乞求道。
周暮臨雙手插兜,搖着頭拒絕:“你這樣的糗事估計不多,我得留着,然後告訴言序他們,讓大夥樂一樂也好。”
乞求無望,遲朝希望的小火苗就這樣“噗呲”一下,全滅了。
看女孩耷拉下去的腦袋,周暮臨伸手不客氣地揉了揉,笑着說:“逗你的,你喝醉之後就睡着了,很乖,沒有打呼。”
“真的嗎?”
“嗯。”周暮臨點頭。
遲朝笑了起來,露出一排整齊的小白牙。滿懷笑意的眼睛忽然一沉,伸手就要掐周暮臨的腰:“你總是逗我!吃我一記五毒掌。”
周暮臨側着腰要躲開她的攻擊,兩人打鬧了一路。最後周暮臨宣佈投降,鬧不過這個調皮精。
“回家吧。”周暮臨站在熟悉的公交站臺上,對她說。
遲朝扒拉了一下頭髮,欲言又止。
“想說什麼就說,憋着就不像你的性格了。”周暮臨一眼便看穿了她有話想說。
遲朝咬了咬下脣,忐忑地問:“今天過了以後,你會認真生活嗎?不要再消沉了,我相信身邊的朋友,還有離開的秦老師也不想你這樣。”
周暮臨摸着後脖子,笑了笑道:“你真是,愛瞎操心的小姑娘。”
“我答應你,以後會好好生活的。”周暮臨認真地做出保證。
“那約好了,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能意志消沉,一定要帶着希望生活。”遲朝伸出手,想要拉鉤。
周暮臨看到她這幼稚的舉動,笑得有些嫌棄:“都多大的人了,你還要玩拉鉤這種事。”
“快點啊。”遲朝在他面前晃了晃手。“只有認真拉過鉤的約定,才能堅持到最後啊。”
“好。”周暮臨勾上女孩的尾指,“我答應你。”
下完雨後的天空被擦亮,冬日的夕陽橘黃橘黃的,把一整片藍都染成了橘色。兩人的影子抓住了黃昏的尾巴,落在地上被拉得長長的,最後交聚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