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回 雙雄決鬥

宇文寒濤一抱拳,道:“我等正要去叩請蕭大俠。”

蕭翎道:“怎麼樣?事情安排好了嗎?”

宇文寒濤道:“幸未辱命,已約定明日午時開始,在白石坡上一決勝敗。”

百里冰道:“白石坡在哪裡,距此多遠?”

孫不邪道:“大約十五里,宇文先生已派遣了人手,趕去佈置。”

蕭翎道,“那很好,我和百里姑娘還有幾招劍法,未竟全功,明午距此,還有一段時光;我們也好趁此時間,再去練習一下。”

孫不邪急道:“兄弟且慢。”

蕭翎道:“大哥有何吩咐?”

孫不邪道:“明午之約,兄弟要單獨鬥那沈木風嗎?”

蕭翎道:“除此之外,小弟想不出如何能迫使那沈木風和我等一決死戰。”

孫不邪點點頭,道:“兄弟,老哥兒有幾句話,希望入耳之後,牢記心中……”

蕭翎道:“什麼事?”

孫不邪道:“你年紀還輕,今後數十年武林中道魔消長,還要賴以維持,所以,不能輕言生死,如是你發覺、不是那沈木風的敵手時,還望及時而退,宇文先生已安排好了對付那沈木風的法子。”

宇文寒濤接道:“近日中又有甚多武林同道,趕來此地,知曉蕭大俠未死大火之中,欣喜若狂。”

蕭翎道:“那就有勞先生和大哥,好好地接待他們了。”

宇文寒濤道:“在下已轉達了蕭大俠決心維護武林正義的心意,他們感奮莫名。”

蕭翎道:“留他們明日一同去參觀我和沈木風的決戰,也好爲我助威。”

蕭翎道:“先生代我婉謝了吧!非是我蕭翎端架子,實是因爲明日一戰,關係太大,我不能不多作準備。”

宇文寒濤微微一笑,道:“那位古老先生說有要事,非要見大俠一次。”

蕭大俠不可,他行年八旬,雪髯垂胸,在下也不好堅拒了。”

蕭翎道:“好!咱們去見見他吧!”

宇文寒濤道,“那位古老先生,現在大廳之上。”

蕭翎一面舉步而行,一面說道:“可是原來的靈堂嗎?”

宇文寒濤道:“正是那裡。”

蕭翎行入大廳,只見廳中雲集了百位以上武林同道,都是聞訊趕來弔喪之人。

宇文寒濤舉手一揮,嘈雜的大廳,突然靜了下來,說道:“這位就是蕭大俠。”

蕭翎抱拳說道才幹爲蕭翎的事,勞諸位長途奔走,兄弟是極感不安。”

羣豪齊齊應道:“蕭大俠乃我武林中的救星,我等奔波一點路途,算得什麼。”

只聽一個粗豪的聲音叫道,“吉人天相,傳說蕭大俠遭害時,我就不信,果然被我猜中。”

又一個尖高聲音叫道:“蕭大俠爲拯救我等,免於淪入魔道,奔走拼命,我等無能回報,禮該一拜纔是。”

一呼百應,全廳中百位以上英雄,齊齊拜了下去。

孫不邪輕輕嘆息一聲,道:“古往今來,從無一人,受武林同道的崇敬,超過我蕭兄弟。”

蕭翎呆了一呆,急急拜伏於地,道:“諸位如此,折殺我蕭某了。”

宇文寒濤道:“蕭大俠人間奇男子,諸位勿以俗禮困他,快快請起。”

果然,這一喝,大見奇效,羣豪齊齊站了起來。

這時,瞥見一個雪髯垂胸的老者,身着布衣,越衆而出,直行蕭翎身前,一抱拳,道:

“蕭大俠。”

蕭翎還了一禮,道:“可是古老前輩嗎?”

那白鬚老人道:“老朽古公道。”

蕭翎微微一笑,道:“古老前輩有何見教?”

古公道道:“老朽已等了數十年,幾乎等不及了。”

這句話沒頭沒腦,聽得蕭翎呆了一呆,道:“古老前輩有什麼話,儘管吩咐,蕭翎洗耳恭聽。”

古公道道,“老朽說得太簡單,勿怪蕭大俠聽不明白……”語聲微微一頓,道:“老朽受一位奇人所託,爲他保存一物,要我代他擇一位武林中公認大俠,轉贈他寄存之物,老朽看了幾十年,只有蕭大俠才配持此物。”

蕭翎眨動了一下星目,道:“老前輩保存的什麼奇物?”

古公道伸手從懷中取出一把黃竣纏裹之物,道:“一把金劍,用來掃蕩妖氛,維護武林之用。”

言罷,雙手奉起,恭恭敬敬,遞向蕭翎。

此景此情之下,蕭翎縱想推讓,亦是有所不能,只好接在手中。

解開黃縷看去,只見一柄金光燦爛的劍鞘,長卻只二尺,劍鞘之上,嵌着七顆貓眼大小的明珠。

不要看鞘中之劍,單是看這把劍鞘,已然是價值連城之物。蕭翎道:“這把劍太名貴了,在下如何能受。”

古公道道:“寶劍奉於俠士,蕭大俠請拔出劍來看看。”

蕭翎手按機簧,嗆的一聲,抽出寶劍,只覺一股寒氣撲面而來,連連讚道:“好劍,好劍。”

森森的寒芒中,飛起一道金色的光芒。

原來,那一尺八寸的寶劍中間,有一條金線,閃爍耀目。

宇文寒濤道:“伏魔金劍,百年前,出現過江湖一次,大展神威,誅殺了六十四位魔頭,使武林中一連平靜八十年。未再有紛爭。”

古公道道:“不錯,宇文先生果然是見多識廣,這伏魔金劍削平江湖魔道之後,就消失不見,有人說它沉於大海,也有人說它飛上九天,其實它還在人間,但卻不知怎的落於老朽一位朋友之手,我那位朋友,自知德能難配此劍,一直妥爲保存,不敢應用,希望能爲此劍尋找一位名主……”

籲一口氣道:“但我的朋友卻等不及了,先我而去,臨死之前,把此劍託我,要我代他覓一位德、能雙絕,可佩此劍的主人……”

只聽大廳中羣豪高聲說道:“當世之中,只有蕭大位,才配此劍。”

蕭翎道:“諸位擡愛,蕭某何能……”

古公道接道:“蕭大俠不要推辭了,老朽已思索再三,還望蕭大俠收下吧!”

蕭翎道:“如此,在下先替古老前輩保管。”

古公道哈哈一笑,道:“這把劍,壓的老朽數十年喘不過一口舒服的氣,如今劍歸名主,老朽心願已完,也對得住我那死去的朋友了。”

言罷,突然縱聲大笑起來。

只聽他笑聲頓住,一交栽倒地上。

蕭翎急急扶起古公道,道:“老前輩,老前輩……”

伸手摸去,已然氣絕而逝。

宇文寒濤輕輕嘆息一聲,道:“他心願已完,死也安心瞑目了,你看他笑容不斂,足見心中確是快活。”

廳中羣豪齊齊轉目望去,果見那古公道面上微笑,仍未消失。

蕭翎回顧了宇文寒濤一眼,道:“先生,儘量厚葬於他。”宇文寒濤道:“不勞吩咐。”

目光轉動、四顧一眼,高聲說道:“這位古兄,千里送劍,劍交蕭大俠之手,才大笑氣絕而亡,這證明了一件事,天道有眼,我武林同道大難將消。”

語聲微微一頓接道:“蕭大俠明日和沈木風決戰白石坡,事關我千百武林同道的命運,我想諸位對明日一戰的關心,不在蕭大俠之下。”

廳中羣泉齊聲應道:“我們預祝蕭大俠,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宇文寒濤道:“諸位有此用心,蕭大俠是感激不盡,希望明日諸位都去給蕭大俠捧場,但此刻,蕭大俠必得充分的休息,只怕不能奉陪諸位。”

廳中羣豪齊聲應道:“我等不敢勞動蕭大俠相陪,蕭大俠儘管退下休息。”

宇文寒濤道:“那很好,兄弟奉陪諸位喝一杯,算是爲諸位接風。”

蕭翎目睹羣豪對自己擔心之情,只覺心情沉重無比,當下抱拳說道:“諸位請自行用酒進餐,恕蕭翎不陪了。”

但見廳中羣豪齊齊抱拳作禮,道:“蕭大俠,多多珍重。”蕭翎回過身子,行入靜室。

百里冰低聲說道:“大哥身受武林同道的愛戴,雖非絕後,只怕屬空前了。”

蕭翎苦笑一下,道:“他們對我的愛戴越深,寄望越厚,刨加使我感覺到自己的責任重大,肩負沉重。”

百里冰道:“盛名累人,果然不錯,希望大哥明日一戰之中,殲滅沈木鳳,完你心願。”

蕭翎道:“小兄覺得,明日最艱苦的一戰,並非是和沈木風的一場決鬥。”

百里冰道:“那是什麼人?”

蕭翎道:“我只有此預感,自己還無法決定。”

伸手從懷中摸出記錄武功的經文,接道:“冰兒,好好保管此物,我如若在明日一戰中,不幸傷亡敵人之手,你就把這幾頁經文,設法交給嶽姊姊。”

百里冰望着蕭翎手中的經文,卻不肯伸手去接,搖謠頭,道:“大哥,交給別人吧!”

蕭翎道:“爲什麼?”

百里冰道:“咱們相處這麼久了,難道你還不知道我的心嗎?你死了,我怎麼還能夠獨自活在這世界上。”

蕭翎微微一笑,道:“冰兒,我知道你肋心意、但這不過是一個準備,單是搏鬥沈木風,我的勝算很大,但咱們不能不作最壞的打算,嶽姊姊聰慧絕倫,她的穎悟才慧,不在我之下,只是感情糾纏,使她無法靜下心來,更求大進,如若那大忍大師說的不錯,這經文中所記,纔是武功中的大乘之學,也是唯一能夠爲我報仇的武功,我自然要交給最信得過的人了。”

百里冰怔了一怔,道:“大哥要答應我一件爭,我才能替你保管這經文。”

蕭翎道:“什麼事?”

百里冰道:“我把經文交給嶽姊姊後,就回到你葬身之處。”蕭翎笑道:“結廬而居,陪我陰靈。”

百里冰搖搖頭,神色莊嚴他說道:“不是,我要啓墓見屍,橫劍自絕,和你死在一起。”

蕭翎只覺心中熱血沸騰,感動萬分,但表面上卻儘量保持鎮靜之容,說道,“好吧!你先行收起經文。”

百里冰收起經文,藏入懷中,道:“大哥,小妹想不明白,爲什麼一定要我送去給嶽姊姊呢?若派別人,我也可助大哥一臂之力。”

蕭翎道:“別人見不到嶽姊姊。”

百里冰道:“爲什麼?”

蕭翎道:“嶽姊姊一定不願再見男人了。”

百里冰道:“說的也是,嶽姊姊當真也是可憐,不論什麼樣的男人,只要見了她,都莫名其妙,神魂顛倒地爲她瘋狂!”

望望天色,接道:“時光不早了,你也該坐息了。”

蕭翎道:“我要靜下心,思索幾招武功,不要驚擾我。”

百里冰點點頭,道:“你好好地想吧!我出去一下!”

蕭翎道:“你要到哪裡去?”

百里冰道:“我心中有多件事想不明白,希望和那宇文先生談談!”

蕭翎微微一呆,道:“冰兒,有很多事,不能使大多人知道。”

百里冰道,“我明白了,我只和宇文先生一個人談,我會交代他門替你護法,我和宇文先生談談就來。”

不待蕭翎答話,起身向外行去蕭翎看出她眉宇間,隱憂重重,心中暗道:這些時日,她和我相處一起,我一直未能使她有過一天真的快樂,反而終日裡使她提心吊膽,爲我煩憂。

望着她窈窕的背影,心中有着一種說不出的愧疚不安。

但想到明日的決戰,關係重大,只好強自靜下心來。

閉上雙目,思索劍招。

百里冰行到大廳,只見大廳已擺上桌椅酒菜,宇文寒濤,無爲道長,連同孫不邪也出了面,和趕來的武林同道周旋。

這是一幅豪氣飛揚,熱情澎湃的場面,和蕭翎那獨處一室,對壁冥思,索求武功奧秘的情景,成爲強烈的對比。

百里冰站在大廳門口處,張望一陣,輕輕嘆息一聲又回身行去。

她心中有着無比的憂鬱,也有着深沉的痛苦,但卻覺得無法說給人聽。

突然間,身後響起了一個沉重的步履之聲,傳入耳際,轉頭望去,只見宇文寒濤快步行了過來、道:“姑娘、是找在下嗎?”

百里冰停下腳步,不覺流下淚來。

宇文寒濤吃了一驚,道:“姑娘有什麼小,但管吩咐。”

百里冰道:“我有點事想請教你。”

宇文寒濤道:“在下知無不言,姑娘只管請說。”

百里冰道:“但我卻不知從何說起。”

宇文寒濤沉吟了一陣,道:“可是關於那蕭大俠的班嗎?”百里冰點點頭,道:“自然是關於他。”

宇文寒濤道:“姑娘可是擔心他明日對沈木風的一戰?”

百里冰道:“據他說,明只一戰,除了沈木風之外,還有一位更強的敵手。”

宇文寒濤微微一怔;道:“什麼人?”

百里冰道:“他不肯告訴我。”

宇文寒濤沉吟了一陣,道:“如若蕭大俠單獨對那沈木風,在下的看法是那蕭大俠不致落敗,沈木風的功力可能比蕭大俠深厚,但蕭大俠身兼數種絕技,而且各有所成,會使沈木風防不勝防。何況,我們也有了很充分的準備!”

百里冰接道:“但如今情形有變,除那沈木風之外,還有一位強敵,情勢就大不相同了。”

宇文寒濤道:“蕭大俠既然不肯說,咱們也無法逼他,在下知曉了這件事,自然會盡我之能,多作安排,必要時……”

突然住口不言。

百里冰心中大急,問道:“必要時怎麼樣?”

宇文寒濤道:“蕭大俠是江湖上的正義象徵,無爲道長、孫下邪老前輩和在下都有着一個感覺,那就是不能讓他死。”

百里冰道:“話雖不錯,但他和沈木風單打獨鬥,又有誰能夠替他呢?”

宇文寒濤微微一笑,道:“必要時,我們會替他死,絕不讓他受傷!”

百里冰道:“替他死的人應該是我!”

宇文寒濤訝然一笑,道:“爲什麼?姑娘年紀輕輕的,正是花樣年華,怎麼就活膩了?”

百里冰道:“我活得很煩惱,如能替他死去,纔是兩全之策。”

宇文寒濤略一沉吟,道:“可是因爲那嶽姑娘……”

百里冰接道:“不能說和她全然無關,但一半也是我自己的心願,如果我替蕭大俠死了,我將會永遠活在他們兩人的心中,是嗎?”

宇文寒濤神色肅然他說道:“嶽姑娘誠有無可抗拒的魅力,那是與生俱來,任何絕世玉容,也無法和她抗衡,如說蕭大俠對她全不動心,在下也是不信……”

百里冰道:“是啊!他們祥麟、儀鳳,天造地設的一對,我只是楊柳樹下一個可憐的小燕兒罷了,我活在他們之間的夾縫中,蕭大哥對我如有幾分喜歡,那也是憐憫多於情感。”

宇文寒濤搖搖頭,道:“姑娘,在下的話還沒有說完。”

百里冰道:“對不住啦,我心裡亂得很。”

宇文寒濤輕輕咳了一聲。道:“但蕭大俠與衆有些不同,邊天生的俠骨、義膽,有着一種捨己爲人的天性,構成了一種突出人羣的性格,他不會輕易對人示意,但他心中的情意,卻比他人爲重,你和他相處這麼長時光,日夕爲伴,這情形,除了夫婦情侶之外,少年男女怎能如此相處,以蕭大位的性格,他必將嚴爲堅拒,但他卻沒有如此,那是他心中早已承認你是他未來的伴侶了。”

百里冰眨動了一下圓圓的大眼睛,道:“這話當真嗎?”

宇文寒濤道:“我幾時騙過你了,姑娘如是不信,我再說明一件事情。”

百里冰笑泛雙頰,道:“晚輩洗耳恭聽。”

宇文寒濤微微一笑,道:“不用如此客氣……”

輕輕咳了一聲,接道:“他在靈堂之中,親自聽到了嶽小釵說出內心之言,已視他爲夫,他如對你無情,怎會還和你形影不離,長時間單獨相處,如今天下英雄雲集於斯,他又面臨最爲艱苦一戰,他冥索武力靜思對敵之法,卻毫無顧忌地要你守在他的身邊,你能爲他解決武力上的難題……”

百里冰嫣然一笑,道:“我是不行,他的才慧、悟性,都是我所難及。”

宇文寒濤道:“這就是了,那他爲什麼要你守在他的身側?”百里冰羞恨一笑,道:

“我不知道。”

宇文寒濤道:“我知道,因爲你在他身邊,對他精神上有着莫大的慰藉,其實他心中已經離不開你了,而且,已經到了不顧耳目的程度,你們日夜獨處一室,你又恢復了女兒裝束,難道蕭大俠想不到別人會怎麼想?”

百里冰笑道:“宇文先生,你當真是了不起,不但能運籌帷幄,決勝千里,而且連兒女私情,也會解說得情理入微,見人所不能見,知人所不能知。”

宇文寒濤微微一笑,道,“這叫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百里冰嬌軀一扭,向前行了兩步,突然又停了下來,道:“宇文先生。”

宇文寒濤道:“什麼事?”

百里冰道:“我還有一件事,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宇文寒濤道:“姑娘覺得是否該告訴在下呢?”

百里冰道:“我覺得應該告訴你,只是我蕭大哥不要我告訴旁人。”

宇文寒濤道:“哪方面的事?”

百里冰道:“關於我大哥,他似乎對明日一戰,沒有信心,因此,因此……”

想到來得蕭翎同意,竟是不敢說出口來。

宇文寒濤神情肅然他說道:“此事關係重大,姑娘必需說明白。”

百里冰道:“我大哥準備了後事!”

宇文寒濤道:“準備什麼?”

百里冰道:“他把一些可記錄的武功,交給我,告訴我說,如若明日一戰中,他不幸死去,就要我去找嶽姑娘,把留下的武功秘錄交給她。”

宇文寒濤沉吟了一陣,道:“唉!他安排得不錯,如是這一戰蕭大俠不幸戰死,那嶽小釵確是唯一能爲他復仇的人。”

百里冰道:“那我該怎麼辦呢?”

宇文寒濤神色凝重,仰起臉,思考了一陣,道:“這是一樁大事,在下也曾想到過,萬一蕭大俠在這場搏鬥之中,不幸戰敗,目下武林,將要陷入混亂之境,年來,蕭大俠已成了武林擎天一柱,成了武林正義的象徵,我們和他相交較深,自然應該處處設法維護他,唉!

一個人,終是血肉之軀,並非是不壞金剛。”

百里冰道:“先生說的是,但不知先生是否已想到了保護我大哥的辦法。”

宇文寒濤道,“此事在下已有一個自信完善的辦法,但那沈木風實非簡單人物,我想,他在事先也會有着精密的計劃,因此,這一戰不但要較力,而且要鬥智……”

望了百里冰一眼,接道:“至於蕭大俠把武功秘錄,交予姑娘,在他萬一道逢不幸時,託你交給嶽姑娘,實是一個很深遠的安排,嶽姑娘如若接過這武功秘錄,那就無疑是接過了蕭大俠鐵肩擔道義的重責大任。

“嶽姑娘留書而去,已隱隱有出世避塵之心,蕭大俠的安排,有如一道無形的枷,套在嶽小釵的心上,使她無法逸世塵外,獨善其身。”

百里冰點點頭,道:“原來,這裡面還有如許內情。”

宇文寒濤突然展顏一笑;道:“不過,在下相信不致如此,蕭大俠這安排,只不過是萬一之計。”

百里冰道:“先生有此一言,我就放下心了。”

宇文寒濤道:“姑娘先休,急去吧!明日咱們見機而作,在下相信,我們的佈置,不會輸給那沈木風的。”

百里冰點頭一笑,回到靜室。

只見蕭翎閉着雙目,臉上是一片虔誠的神色,右手作執劍狀,不停地揮動擊出。

百里冰悄然行到原位坐下,瞪着一雙大眼睛,望着蕭翎那慎重的舉動,心中暗道:看來,他已經神與意會,融化於劍招之中了。

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才停下手勢。

但他一直沒有睜開眼睛看過,似是根本不知道百里冰行了進來。

百里冰細心觀察之下,只見蕭翎臉上肌肉顫動,似是在用心思索什麼,也似在運行內功。

百里冰一直在靜靜地坐着,不敢發出一點聲息,驚動蕭翎。一宵匆匆而過。

第二天,天氣忽變,陰雲滿天,細雨霏霏。

蕭翎行出靜室,步入大廳時,宇文寒濤、孫不邪等早已在等候。

大廳中除了孫不邪,無爲道長、宇文寒濤之外,再無旁人,和昨日的熱鬧成了強烈的反比。

宇文寒濤不待蕭翎問話,搶先說道:“蕭大俠名重江湖,聞訊來此的武林同道,已逾五百人。”

蕭翎道:“人呢?”

孫不邪接道:“己爲宇文先生分別編組成二十隊,每隊二十五人,趕注比武場中去了。”

蕭翎道:“沈木風手段惡毒,你先遣他們而去,不伯受那沈木風的暗算嗎?”

無爲道長道:“宇文先生已作了安排,二十隊相互支援,而且隊中分組,每一組五人,武功、暗器方面,都有着極佳的配合,除此之外,宇文先生又就本派中選出幾位弟子,分由中州二賈、終南二俠、貧道展師弟及司馬乾、楚崑山、唐元奇、陸魁章等武功較強之人,易容改裝,巡視全場,就算沈木風親自出手,也要費些氣力,才能傷寄到我們幾人……”

宇文寒濤接道:“但那沈木風絕不會於此時此刻中,去耗損他的體能。”

孫不邪突然嘆口氣、道:“蕭兄弟,者叫化服了你了。”

蕭翎道:“什麼事?”

孫不邪道:“你慧眼識人,選擇宇文先生對抗沈木風,當真是一大傑作。”

蕭翎微微一笑,道:“老大哥誇獎了。”

孫不邪道:“往常他雖料事如神,但老叫化心中並不是很佩服他,但這次,老叫化看他編組那些武林同道,當真是人所難及,經過他一番編組之後,每一組人的武功,都發揮到顛峰,五人的力量,加在一起,變成了相乘效果,而且一夜半日間,輕輕鬆鬆地完成這樁大事。”

宇文寒濤道:“老前輩誇獎了。”

孫不邪道:“老叫化是由衷之言。”

宇文寒濤輕輕咳了一聲,改變話題,道:“時光已經不早,咱們也該動身了。”

蕭翎道:“好!”

當先向外行去。

孫不邪,無爲道長,宇文寒濤、百里冰,緊隨在蕭翎身後,細雨中,大步而行。

這是一次正邪的大決戰,勝敗之間,關係極大。

五人步履漸快,一口氣行出了五六裡,始終無人講一句活。原來,孫不邪、宇文寒濤等四人每人心中,都如壓上了一塊重鉛,心中雖然想對蕭翎說幾句慰藉之言,卻不知從何開口。

蕭翎呢?還在推想劍招變化,心無旁騖。

他希望能在衆目睽睽之下,堂堂正正地和沈木風作一次決戰,而且能夠勝他,使武林的公理得以伸張,人心重振。

二十里的路途,在幾人快速的奔行之下,不大工夫已趕到。往日裡一片荒涼的白石坡,今日形勢大變,斜風細雨中,站滿了人。

這地方號稱白石坡,顧名思義,不難了然,白石甚多。

只見那滿地白石上,站滿了高、矮、肥、瘦,各種不同形貌的人,但大都穿着疾服勁裝,佩帶着兵刃。

細雨靠靠中,所有在場人的衣服,都已溼透。

但聞一個豪壯的聲音說道:“蕭大俠來了。”

雲集的江湖豪客,齊齊轉過臉來,望向蕭翎。

千百道目光一齊投注過來,紛紛抱拳作禮。

蕭翎一面舉步而來,一面抱拳高舉,道:“諸位不用多禮。蕭某人當受不起。”

突然間,寒光一閃,疾向蕭翎射到。

蕭翎抱拳的雙手一分,右手一掃,抓住了射來的暗器。

仔細看去,是一把淬有奇毒的柳葉飛刀。

不知何人大聲喝道:“刺客!”

四周羣豪,立時轉動目光,四下搜望。

雲集於白石坡上的人,大都是來此弔祭蕭翎的人,被宇文寒濤在一日夜中,把他們編成節制之師,一面來此爲蕭翎助威,一方面準備和百花山莊中人決戰。

驚變之下,羣豪並未亂動。

各自站在原位,只有用目光搜查。

孫不邪看在眼中,暗暗嘆息一聲,忖道:這宇文寒濤果有非常之才,只不過一日夜編組的時光,但他們的鎮靜,卻強似數年訓練的成就。

蕭翎緩緩把接在手中的飛刀,投擲於地,目光一掠一丈左右處一個身着勁裝的年輕人,微笑着說道,“不要緊,在下常遭暗算,但卻始終僥倖,未爲敵人所乘,諸位不用放在心上。”

說完話,又大步向前行去。

神態從容,似是根本沒有發生過事情一般。

四周羣豪眼看蕭翎遇變之後,仍是滯灑自如。若無其事,心中更是敬佩。

蕭翎擡頭看去,只見五丈外,一片較爲平坦的石地上,搭了座五尺多高的木臺。

這木臺無頂蓋,四面也沒圍遮之物,顯然是倉促趕工而成。宇文寒濤和孫不邪、無爲道長等早已有了計劃,萬一蕭翎不敵沈木風時,將如何應變,是以,絕口不和蕭翎談起搏鬥,表面看去,似是他們對蕭翎這下戰,漠不關心。

這一來蕭翎自也不好多談,突聞有人高聲喝道:“沈木風來了。”

蕭翎急行兩步,躍上木臺,擡頭看去、果見數十匹快馬風馳電掣而來。

當下低聲對百里冰道:“冰兒,記着告訴你的事情。”

百里冰點點頭,道:“記下了,大哥放心。”

蕭翎目光轉到宇文寒濤臉上,道:“宇文兄,在下萬一在這番搏鬥中,罹難而死,不用替我、報仇,但求保護百里冰安全離此。”

宇文寒濤道:“蕭大俠放心,沈木風已非你之敵,這一戰,當使邪惡伏誅,武林正義伸張,蕭大俠只管放心。”

蕭翎微微一笑,道:“但願如此。”

目光四顧,不見中州二賈,司馬乾和馬文飛等幾個交深相熟之人,忍不住問道:“宇文先生,我那商兄弟和杜兄弟呢?”

宇文寒濤道:“在下遣他們辦事去了。”

蕭翎點點頭,不再多問。

就在兩人談話工夫,那沈木風等數十騎快馬,已然馳近木臺。

蕭翎凝目細看,只見沈木鳳身後,果然有着一個身着紅色袈裟的高大和尚。

正是自己學武三聖谷時,和義父搏鬥的那位和尚,仔細再看,只見那紅衣和尚左手之上,少了無名指和小指,心中暗道:義父南逸公功力何等深厚,都不是他之敵,恩師莊山貝,施展馭劍術,僅傷他手指,只怕我勝算更微,無怪那沈木風今日竟但然應我之約。

他心中明白,如若自己不是這紅衣和尚之敵,環顧身側,實也再無相助自己之人,只有把此事放在心中,說出來,不過是徒亂人意。

目光到處,只見緊隨那紅衣和尚之後的,正是那五毒門的巫公子,以後是金花夫人,沈木風血影化身,和在那山谷中與自己對掌的鄧倫。

似乎是百花山莊中精銳盡出。

沈木風下馬之後,隨來之人,紛紛下馬。

一向偶傲的沈木風,對那紅衣和尚似是十分恭敬,回身低聲說道:“大師請。”

紅衣僧人微微一笑,道:“你是主人,貧僧不能奪你彩頭,你如殺了蕭翎,不難君臨天下,如是不能勝他,我再同他結算舊帳不遲。”

這紅衣和尚的身份來歷,大部分人都不識得,是以並不驚奇,只有孫不邪見了那紅衣和尚之後。不禁臉色大變。

但他也似是心有所忌,並未告訴旁人。

沈木風擡頭望了蕭翎一眼,緩緩說道:“沈木風應約而來。”蕭翎道:“大莊主請上臺來吧!”

沈木風舉步一跨,不見他作勢飛躍,陡然間,上了木臺。

蕭翎道:“今日咱們是生死相搏,未分生死之前,不許住手,沈大莊主請亮兵刃吧!”

沈木風目光流顧,望望那雲集於臺下的羣豪,十之六七,竟都是蕭翎帶來的人,不禁心頭一震,暗道:我用盡了手段,耗時十餘年,仍無法使許多江湖人物爲我效命,蕭翎出道不足兩年,怎會有這麼多人千里迢迢地趕來爲他助拳呢?心中念轉,右手卻從懷中,摸出一把全身如墨,長約兩尺。似劍非劍之物。

左手也同時在懷中摸出一把明光奪目的短劍、冷冷說道:“我沈某人已經十餘年沒有和人動過兵刃了。”

蕭翎道:“這麼說來,在下覺得很榮幸。”

右手一擡,金劍出鞘,雙目卻盯注在沈木風右手那墨色的似劍非劍之物上。

沈木風望望蕭翎手中的兵刃,道:“伏魔金劍。”

蕭翎道:“不錯,大莊主識得此劍?”

沈木風神情肅然,良久之後,才長長嘆息一聲,道:“這把劍,很久未在江湖上出現了。”

蕭翎道:“大莊主很怕此劍嗎?”

沈木風冷然說道:“這劍縱然鋒利,但要看用劍之人,蕭兄弟小心了。”

右手一揮,銀芒疾閃,刺向蕭翎,蕭翎伏魔金劍一振,一道金芒飛起,封開了沈木風手中銀劍,不待沈木風劍招變化,劍勢一沉,點向沈木風的前胸。

沈木風凝立不動,右手墨尺陡然一舉,平橫胸前,直待蕭翎劍勢近身時,猛力向外一推,蕭翎只覺對方的墨尺之上,有着一股強大的吸力,劍不由主地微微一偏,不禁吃了一駭,陡然警覺,原來沈木風手執之物,竟然是一根強力的磁尺。

蕭翎伏魔金劍偏勢雖然不大,但這一偏,卻在他控制之外。要知像蕭翎和沈木風這等高手過招,有不得一絲一毫的差錯,就這失去控制的一偏,已給了沈木風可乘之機。

只見沈木風一側身子,左手銀劍快速絕倫的一探,刺向了蕭翎左面肩井穴。

這一招看似平淡,但站在木臺前面的高手,卻看得心中微微一震,不知蕭翎如何能躲開那沈木風的一劍。

這不過是一瞬間的工夫,只見蕭翎一塌肩,陡然向後退了一步。

銀劍過處,劃破了蕭翎左肩,衣服破裂,鮮血涌出。

蕭翎劍勢一顫,長嘯聲中,人劍一齊飛起,劍勢盤空打旋,灑下一片寒芒。

沈木風大喝一聲,也縱身而起,直向那灑落劍芒之上迎去,但見兩團光影,盤空旋轉,一連串金鐵交鳴之聲,傳入耳中。

光影乍分,人影重現,砰的兩聲輕震,蕭翎和沈木風,一齊跌落在木臺之上。

凝目望去,只見蕭翎劍眉聳立,滿臉嚴肅,沈木風卻是臉色蒼白,目光中閃爍不定,屋然,這交手一招,沈木風吃了苦頭。

只是,兩人搏鬥時,劍光環繞,使人無法瞧出詳細情形。

雙方相持片刻,蕭翎一振伏魔金劍,重又攻了上去。

沈木風回手反擊,展開了一場惡戰。

蕭翎劍招奇幻,變化莫測,以華山談雲青劍法爲主,輔以各家劍法之長,攻勢凌厲,使臺下觀戰之人,爲之眼花燎亂,無法分辨。

沈木風似是爲蕭翎奇幻的劍招壓制,反擊無力,但他手中那磁尺,卻作用甚大,每當蕭翎劍及要害時,總被那磁尺引偏,未給蕭翎可乘之機。

兩人劇鬥百招之後,蕭翎的劍勢,已然發揮到極致,沈木風雖有磁尺爲助,也已無法再戰下去。

這當兒,突聞一聲大喝道:“沈大莊主暫時退下,老衲要和這娃兒算一筆老帳。”

沈木風正覺不支,聽得呼叫之言,立時全力反擊了兩招,準備退退蕭翎,躍下臺去。

哪知蕭翎劍招如影隨形,似附骨之蛆,沈木風一連兩招,竟然未能迫退蕭翎。

蕭翎劍勢突然一緊,連攻三劍。

就在劍勢攻出的同時,左手悄然發出了彈指神功。

沈木風右手一擡,磁尺橫向蕭翎劍上拂去。

突然一股潛力,擊中右時,五指一鬆,磁尺脫手落地。

蕭翎劍勢一揮,寒芒一閃,斬斷了沈木風一條右臂。

金劍迴轉,正待橫裡劈出,以取沈木風之命,突感一股強烈的暗勁,直涌過來,勢道奇猛,有如排山倒海一般,迫的蕭翎不得不縱身讓避。

但見紅影一閃,那身着紅色袈裟的和尚,疾躍上臺。

孫不邪大喊道:“賊和尚,想用車輪戰嗎?”

縱身而起,一掌劈去。

那紅衣和尚冷然喝道:“下去!”

左掌一揮,拍出一招。

但聞砰的一聲,雙掌接實。

孫不邪躍飛而起的身子,突然懸空打了兩轉,重又落着實地。

但蕭翎卻藉此機會,提聚一口真氣,橫劍而立。

那紅衣和尚一掌震下孫不邪後,目光轉到蕭翎身上,冷冷說道:“你是莊山貝的徒弟,是嗎?”

蕭翎道:“不錯,我見過你。”

紅衣和尚道:“那很好,我如殺了你,你不會死得不明白。”蕭翎冷冷說道,“未動手前,還不知鹿死誰手,大師不用太狂了。”

紅衣和尚道:“好大的口氣,就算莊山貝,南逸公,與老衲一對一的搏鬥,也不敢這般口氣說話。”

蕭翎不再答話,全神貫注在劍身之上。

紅衣和尚臉色一變,道:“好!你學會了莊山貝的馭劍術。”蕭翎全身運氣,默不作答。

這時,沈木風、孫不邪部已躍下木臺,各自力同來之人接迎而去。

臺下,人來人注,激起一片混亂。

宇文寒濤穿梭往來,似是在指揮什麼。

但這些蕭翎都無法看到。他全部精神都貫注運劍之上。

但聞那紅衣和尚冷笑一聲,陡然縱身而起,撲向蕭翎。

就在那紅衣和尚躍起的同時,蕭翎也飛躍而起。

只見劍芒和一團紅影,懸空撞在一起。

沒有入看清楚兩人懸空一招交接經過,只見蕭翎從空中直摔在木臺之上。

那紅衣和尚卻長嘯一聲,飛躍而起,一團紅影,流星閃電一般,直向正東方飛奔而去。

點點鮮血,滴在白石地上。

兩條人影,躍上木臺。抱起了蕭翎,縱身而起,正是宇文寒濤和百里冰。

緊接着一聲轟然的爆震,碎石與木屑橫飛,那比武術臺,毀傷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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