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小住,其實是變相的軟禁。
北庭王想給他一個機會改變退婚的主意,讓婚事順利進行,皆大歡喜。
赫連雲理解北庭王的想法,如果不是赫連娜緹拼命求情,如果不是因爲忌憚大鄆的國力,他早就讓人一刀砍了夏弦月,讓這不識好歹的東西見鬼去吧。
而且,北庭王是惜才之人。當年,夏弦月年方十六便智謀超羣,隨大鄆軍隊出征,出謀劃策,縷退北庭的進攻,雖然中途鬧出的那樁大兒子戀上敵軍美少年指揮官的醜聞,讓他氣得夠嗆,但他不是小心眼,知道夏弦月才智過人,又是翩翩佳公子,所以大鄆皇帝賜婚的消息送達北庭時,他按捺下不滿,客觀地分析這樁婚事對己方百利而無一害,遂也不反對。再則,這個駙馬還是女兒親自挑的,北庭王向來最疼寵這個女兒,既是她喜好之人,他也默認了夏弦月是他未來女婿的事實。皇室雖有傳言大皇子被廢與他私生活不檢點有關,北庭不禁男風是一回事,可現任北庭王是決不允許自己的兒子搞斷背,哪個兒子敢好男風,他收拾起來絕不手軟。就好比偏殿那個廢物,北庭王恨鐵不成鋼之餘,也慶幸當年大兒子這場斷背醜聞是在行軍時發生,好在無人知曉夏弦月是大鄆軍中的一員,故而,對於娜緹公主的婚事以及她未來的夫婿,皇室中人也是給予祝福爲多。
可是,這樣美好的一組配對,有人竟然要拆了它?下手的還是他未來女婿,一聲聲“抱歉,我不能娶公主,求王上解除我和公主的婚約,爲公主另覓佳婿”,氣的北庭王當場摔杯子摔硯臺。赫連雲嘆氣,許久不見父王火氣那麼大,幸好那時夏弦月站得遠,不然,肯定被砸個頭破血流,赫連娜緹又要心疼的哭了。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人世間的情感不是隨心所欲都能擁有,能遇一心人,相伴到白首,是一種強求不得的幸運,但是世間多癡兒,誰又能輕易釋懷一段感情?
夏弦月已擱下筆,畫完了一幅畫,讓畫上的墨跡再幹一會兒。
畫作上的白狐狸低頭嗅嗅旁邊安睡的小狸貓,一派親密安寧的景象。
赫連雲眼神一黯,心知這是他和董纖纖相處的寫照,胸中閃過一陣澀意:“董纖纖很信任你。”
夏弦月劍眉輕揚,聽他說下去:“我遇着她時,她從大鄆逃難而來,將自己弄得很狼狽,我沒認出她是女子,一路相伴而行,她很少與我說話,帶着她的小貓發呆看看書,似是不願與人親近。如今看來,是我錯了,她親近她欣喜的人事,她的貓,冷小姐,還有你。”
“你既
瞭解她的脾性,也該知她的拒絕。”夏弦月的聲音冷了幾分,“她是我的人,我不會放棄,三殿下還是趁早放棄。”
“一扯上她的事,你也沒法冷靜啊。”赫連雲苦笑,心中更酸澀,夏弦月這般緊張董纖纖,要他回心轉意是不可能了。
“早知今日,當初爲何又答應大鄆皇帝的賜婚?”赫連雲語氣多了絲埋怨,爲自家妹妹抱屈,若是他在大鄆時便推了這門婚事,也不至於造成今日的尷尬。
夏弦月輕輕扯動嘴角,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違抗聖旨要滿門抄斬,我不能拿全族的人命開玩笑。再則,公主是女兒身,拒婚一事理當由她提出更合適。可惜,我沒想到公主會不同意。”
聽出他話中所指爲何,赫連雲也不禁嘆氣,對自家妹妹的癡情束手無策:
“這還不都怪你?當年你爲了大鄆的勝利接近皇兄,我可以理解,但你不該利用一個女孩子對你的傾慕與喜愛,你利用娜緹獲取大皇兄的信任,最後還害的大皇兄落到如今的淒涼田地。”赫連雲沉聲警告,“可你今次再讓娜緹爲你傷心欲絕,你敢拋棄北庭最尊貴的公主,這便意味着你將徹底失去北庭王族的支持,我想,這對大鄆宮中的儲位之爭可不利。”
赫連雲想用北庭皇族支持四皇子做籌碼,逼夏弦月就範點頭,可惜,他料錯了一件事。
夏弦月決定要做的事,他一定要達成。
不吃軟也不吃硬,赫連雲見他毫無鬆口的意思,心中涌起一陣急躁:“你倒是答應,邃了娜緹的心願,爲北庭皇族的顏面,你們倆早日將婚事辦了。”
“抱歉,夏某已有妻子。”有妻,也快有子了。
夏弦月想到那張清秀生動的面孔,眼神變得溫柔,只在心中默唸:董纖纖,等我!
赫連雲冷哼:“一派胡言,你若已經成親,我怎麼未聽董纖纖提過?”
“夫妻間的事又何必告訴外人操心?”
可憐的赫連雲,又中了夏弦月的冷箭,簡直可以用心口淌血來形容。
紅果果的炫耀,故意刺激他這個失意人。
赫連雲原就覺得此人不好相與,當下更是覺得他非善類,如此一想,竟然覺得他不娶自家妹妹反而是件好事,有這樣斤斤計較的枕邊人,恐怕連夢裡都在思慮,到時候,不是妹妹成寡婦,就是未來妹婿早登極樂,想想就讓他一陣惡寒。
“你退婚不盡是爲了董纖纖?你到底想做什麼?”赫連雲思來想去,猜不透這人的心思,但可以肯定,他不是那種兒女情長英雄氣短的人,不單單
是爲了一個女人才敢冒犯父王。
“三殿下機智過人,夏某佩服。”夏弦月輕笑,修長的手指撫弄着桌上盆栽的綠蘿葉,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赫連雲自覺捉摸不透,父王讓他勸解,他亦做了,當真已盡力而爲,可惜男方毫無往回頭的意向,心中着惱,一氣之下便先行離去。
臨走前,他亦留了一句話:“父王不知此事與董纖纖有關,我不會說,娜緹也不會說。”
留給夏弦月參考,再重新確定他的答案。
赫連雲一走,屋內迅速閃過一道黑色的人影,停在夏弦月身旁,低垂着頭遞上一封信箋:“公子,有小姐的消息了。”
他飛快地奪過信拆閱,看完後,終於鬆了口氣。
還好,他所料不差,因着水月教未來聖姑的身份,水月教不會怠慢董纖纖。
當白千歲神色驚慌地告訴他董纖纖被劫走,他擔憂是宮中之人所爲,憂心不已,但經白千歲描述,這些人必定是有備而來,沒有傷及人性命,亦不劫取財物,白千歲別的不多就錢多,可這些劫匪不是衝着錢來,卻是擡起一輛馬車廂就飛奔而去。
而且,他們是扛着這輛車廂在半空中飛去,絕非凡人能做到,這其中必有蹊蹺。
夏弦月很快去找了莫倚風,趕上他正要啓程回雲州,他當即將此事告知莫倚風,將營救董纖纖的事暫且託付於他。這段時日,註定不太平,若她在身邊,隨時都有被加害的風險,。莫倚風與他觀點一致,劫持她的人極有可能是水月教的人,如今她暫時留在水月教絕不會有危險,他亦可以安心對付這些人。
莫倚風和不捨冷暖的洛美人打完招呼,飛馳而去尋找他好容易才相認的妹妹,一定要將她平安無事地帶回來。
“阿滄,你替我做件事,查查秦兄那日帶來的下人阿丁,他此刻在何處?”他思來想去必定是身邊出了內鬼,將董纖纖的行蹤暴露無遺。
黑影點點頭,打算躲回陰暗裡,突然被夏弦月的話打斷:“澄心接回來了嗎?”
夏弦月見黑影點點頭,輕笑:“那就不打擾阿滄與意中人相處,你走吧。”
楊滄皺眉搖頭:“公子,屬下絕不離開。”
“放心,不會有事的。代我問候澄心,我過兩日會去看她。”
夏弦月踱步到窗前,出神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偏殿的那位廢太子,是時候重新站起來。
纖纖,再等兩日,這些事了了,我便去尋你,再不與你分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