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天天彈琴。院方管理者有意見了:“這是病房不是練琴房,這是醫院不是音樂學院。你這琴聲不斷不影響其它病房的病人休息嗎?”我考慮了一下,決定把老婆移回家治療,因爲她已處於護理期,可以在家進行,而醫護人員也可以上門服務。當我們正準備把小狐狸推出病房時想不到的情景出現了:隔壁左右病房的數十名病友,包括一些癌症患者圍了過來! “吉它手,您真要走嗎?您知道嗎?您的樂曲減輕了我們的病痛,提高了我們的食慾,提高了我們的睡眠,樂觀了我們的心情。求求您別走好不好?”他們一齊央求。 我說人家院方不樂意啊。他們竟把院長找來了,我對院長說我決不能影響他人,讓我們走吧。他卻哀求道:“藍先生,藍先生,您務必留下。我們把本院最豪華最先進的病房讓給您太太,還有您只管隨時彈琴,我們爲您和您的家屬免費提供最高檔的餐飲。” 我這才勉強答應留下,繼續讓音符飛。 林敏在一家留學移民中介擔任法律顧問,事務繁忙。我說這兒人手足夠勸她去忙她的,她卻不肯,說沒有什麼比好友的生命重要,大部分時間仍守在醫院。而一個月後,她忍不住對我說:“你應該考慮一下現實了,假如狐妹妹一輩子也醒不來,你咋辦?” “這個不用考慮,我守候一輩子。”我表示。 “唉,”她嘆道,“早知自己愛得如此深,你當初又何必背叛?” “是呀,我確實賤。”我沮喪地承認,“一方面真心想做一個好丈夫,把所有的愛都給她,另一方面又經不起誘惑,傷害她。” 我感覺世界在墮落,或者說世界本來就在墮落,我也身不由己地隨之墮落。救起我的是一位漁村少女。小狐狸喲,一如泰翁的詩句謳歌的:我把我的心丟失在世界上,你把它撿了起來。我的心散成碎片,你把它們撿在手裡穿在愛的繩上。我尋求快樂卻收集到憂愁,你給我憂愁我卻發現了快樂!我靈感如泉涌,迅速譜成了一首《越南新娘》,反覆彈唱: “她們在寶馬車裡笑或哭 你卻固執地 端着一隻碗 跟着一個求乞的詩人 滿世界流浪 你說真愛 不是求獲得,而是懂得 只消靜靜地看着他 聽他吟唱,就是幸福 因爲一縷晨曦我原諒了長夜 因爲一聲駝鈴我原諒了沙漠 因爲你,我原諒了塵世” 我彈得入了迷,而碧姬給她做按摩並翻身,“哎喲喲!——”碧姬突然尖叫着像彈簧一般彈跳起來,彷彿撞見了無臉女鬼,回頭一把抱住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