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舊事如天遠

九十、舊事如天遠

“別吵我……”謝朗皺着眉頭,翻了個身。

可腿還是被硬硬的東西不斷敲打,他吃痛下猛地坐起,右腳一擡,看清眼前之人,訥訥道:“單爺爺,您怎麼來了?”

單風揹着手站在牀前,盯着他看了好一會,道:“我不能到你家裡來嗎?”

“不是。”謝朗從牀上跳下,恭恭敬敬地端來椅子,又爲單風沏上一杯熱茶。

單風環顧室內,問道:“你媳婦兒呢?”

“啊?”謝朗心頭一跳,張大了嘴。

單風不耐煩地說道:“她娘沒當閣主之前和我有過一面之緣,還不叫她來拜見我這個老頭子?”

謝朗愣了片刻,尷尬得低下了頭,好半天才悶聲道:“她不是我媳婦兒。”

“不是你媳婦兒?!”單風面露訝色,“不是你媳婦兒,你去長老大會把她搶走做什麼?我剛回涑陽便聽人家說得有鼻子有眼的,高興得不得了,想着你小子有本事,居然敢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將天清閣的閣主搶了做媳婦兒,這才跑來,想讓她給我敬杯茶。你竟然說她不是你媳婦兒?!”

謝朗恨不得挖個地洞鑽進去,單風眉頭一皺,“吵架了?”

“……不是。”謝朗脖子漲得通紅,**回答。

單風站起來,揹着手在屋子裡走了數圈,忽然一腿飛出。總算謝朗心中還有一絲警惕,胸口微縮,右臂同時揮出,架住他這一踢之勢。

單風喝了一聲,出腿如電,待謝朗連退數步,他一套長拳如風輪般揮出。謝朗凝定心神,見招拆招,砰砰砰,聲響不絕。

兩人招數迅捷絕倫,片刻間便對了三十招。到得第三十招,單風一聲大喝,猛然收拳,謝朗猝不及防,來不及收力,向前撲了一步才站穩身形。

單風搖頭,冷聲道:“這段時間沒練功?”

謝朗想起自己這段時日消沉頹廢,未免太對不住這位恩重如山的授業老人,不由滿面羞愧地低下了頭。

單風卻忽“啊”地一聲,呲牙咧嘴地在牀上躺下來,嚷道:“唉呀,果然人老了不中用了,過幾招就腿疼。來,小子,快給我捶捶腿。”

謝朗忙拖了椅子坐在牀邊,用心地替他捶腿。

“舒服……”單風眯起眼睛,極爲享受的樣子,過得一會,又嘆了口氣,“有個人給自己捶腿就是好啊!唉,只怪我沒福分,無兒無女,孤老頭子一個。”

謝朗忙道:“單爺爺,您還是聽我的吧,搬到我家來。您一個人住,我放心不下。您在這裡住着,也好讓我盡一盡孝心。”

“算了,我一個人住慣了,天天看見年輕人在眼前晃盪就心煩。”

過得一陣,單風無比惆悵地嘆了口氣,低聲道:“唉,要是當年我沒有和我那小媳婦吵架,重孫子肯定也有你這麼大了,也不至於到現在連一個捶腿的人都沒有。”

謝朗聽他言中無盡傷楚之意,這又是他首次在自己面前提起舊事,忙問道:“爲什麼會和她吵架?”

單風嘆道:“現在想來都是不足一提的小事。只怪我當時年輕氣盛,她是世家小姐,自有她的難處,可我不知道體諒她,把她氣跑了。唉……”

“那後來呢?您沒去找過她?”

“找了。可過了半年纔去找的她,她已經被她爹孃逼着嫁給了別人。”單風慢慢地閉上了雙眼,蒼老的聲音飽含痛悔,“只能怪我自己,年輕時太任性,不知道珍惜。現在後悔又有什麼用……”

謝朗捶腿的動作慢了下來,單風張開眼皮看了他一眼,又趕緊閉上。

“少爺,方先生派人送來的帖子。”小柱子將帖子奉給謝朗,便趕緊溜出屋子。小武子湊過來,低聲問道:“還是老樣子?”

“比前幾天倒是好些了,不過還是喜歡發呆。總而言之,咱們還是小心爲妙。”

二人正說話,忽聽屋內謝朗喚道:“打水!”

謝朗沐浴更衣,穿戴齊整,到馬廄牽了馬,正要出大門,便聽到謝峻嚴厲的聲音,“站住!你去哪裡?!”

謝朗忙回過身,從袖中取出方道之的帖子,畢恭畢敬奉至謝峻面前,不敢擡頭看他的面色,“方先生請孩兒去他家一趟。”

謝峻看了帖子,面色稍霽,道:“你早就應該去拜謝方先生,闖了那麼大的禍,若不是方先生,你還能站在這裡嗎?!不爭氣的東西!”

謝朗神色黯然,垂手道:“是。那孩兒就去了。”

“記住,你現在是臥病在牀!”

“是,孩兒知道。”謝朗退後幾步,戴上風帽,才轉身離去。

“不爭氣的東西!”謝峻望着他的背影,恨聲罵了一句。

二姨娘走過來,柔聲勸道:“老爺,明遠既然肯回家,那就證明他知道自己錯了,是一時糊塗。他性子向來倔強,越逼他他越要擰着來,所以才闖下那麼大的禍。不逼他了,他反倒會自個兒想通。您看,他現在不是也沒有和那薛閣主在一起,也肯回家了嗎?只要他們沒在一起,外面的流言蜚語過段時間自然就會平息下去的。前幾天老祖宗入宮給皇后祝壽,聽皇后的口風,似乎公主一直沒有改變過心意,還是想嫁給我們明遠。只等這事漸漸淡了,還是有希望的。”

謝峻知道她說得有理,但面子上仍拉不下來,便瞪了她一眼,“他這又臭又硬的性子,還不都是你們慣出來的?!”說完一拂袖,轉身往裡走。

二姨娘哭笑不得,低聲嘀咕,“這又臭又硬的性子,也不知隨了誰。”

謝朗由青雲寺紅牆西面的山路往上走,剛走到那片茂密竹林的中間,便聽到一縷琴聲。

琴聲起始柔和清幽,讓人宛如置身青天碧水之間,又似有無限婉轉之意。謝朗聽着,忽然想起那日清晨看着她在自己肩頭醒來的情形,不禁心中一酸。

一段過後,琴音漸轉,節奏凝滯、絃音嗚咽。謝朗下意識停住了腳步,定定地聽着,雙拳慢慢捏緊,生怕那根琴絃就要不堪重負而繃斷。

琴聲至末段,琴音飄而細碎,如同夜風寂寞地拂過孤崖,悵然嗚咽,無限唏噓。謝朗怔怔站在原地,直到琴音嫋嫋散去,他才發現自己的眼中已經溼潤。

忽然間,涼風鼓滿衣襟,四周虛茫一片。他覺得自己象一盞光芒微弱的河燈,在莽莽蒼蒼的河面上孤單影只地漂流。

他黯然良久,收定心神,走到山路盡頭,向竹亭中的方道之拜了下去,“謝朗拜見方先生。”

方道之微笑欠身,“明遠切莫如此大禮,請坐。”

謝朗在亭中鋪着的錦氈上盤膝坐下,一位穿着簡樸的青衣婦人端着茶盤過來。謝朗正不知她是何人,方道之已微笑道:“這是拙荊。”又看着那青衣婦人,柔聲道:“這位是謝朗謝將軍。”

謝朗唬得連忙站起來行禮,方夫人向他微微點頭,放下茶盤。她剛握起茶壺,一位十二三歲的少年奔了過來,嚷道:“娘,您把我那本《林文山選集》收到哪裡了?”

方夫人看了一眼方道之,目光中有一絲慌亂,“林、林什麼?我沒看見。”

“您收哪裡了?我明天要和克莊他們舉行詩會,等着急用。”少年忽拍了拍腦門,道:“唉,我忘了,您不識字,跟您說也沒用。娘,您以後還是別動我的書,屋子我自己收拾就行。”

“懋修!”方道之沉下臉來,“沒見這裡有客人嗎?還不快見過謝將軍!

少年一聽這位便是威名赫赫的驍衛將軍,興奮得雙眸閃亮,急忙過來行禮,“方懋修拜見謝將軍。”

待方夫人和方懋修都離去,方道之笑道:“犬子無狀,明遠莫怪。”

謝朗忙道:“方兄弟家學淵源,他日必成大器。”

方道之嘆了口氣,“其實我對他們幾兄弟期望並不高,並不求他們中舉入仕,只要能過得安康快活就好。”

謝朗微愣,沒想到一代鴻儒對兒子的要求竟會這樣平常,和謝峻動不動就是“治國齊家、光耀門楣”的課子作風大不相同。

方道之看他一眼,微笑道:“當然也是因爲他們天資愚鈍,又天性懶散,不夠勤奮。若是象明遠一樣,或者象薛閣主那樣的資質和刻苦,我也不至於是這般無奈了。”

聽到“薛閣主”三字,謝朗茶盞中的茶潑了一小半出來。

他默然片刻,放下茶盞,向方道之拜下,道:“謝朗謝過方先生大恩。”

“明遠快起來。”方道之微笑道:“明遠,你可知我入宮勸陛下時,說了句什麼話?”

“謝朗願聞其詳。”

方道之站了起來,走到亭子邊,負手凝望着西面天空,輕聲道:“我問陛下:如果柔嘉以後一直鬱鬱寡歡,甚至幾十年都難得開心大笑一回,他是否會心疼?朝廷如果失去一位驍勇善戰的大將、一位才華橫溢的閣主,是否是社稷之福?”

謝朗微微低下頭,呆望着腳前的那方五絃琴,胸口似堵住了一般,無言以對。

竹林裡拂來的幽風吹動方道之寬大的袍袖,他的布衣洗得發白,但一塵不染,滿山清冷的薄霧更讓他的身影顯出幾分孤寂與蕭瑟。

他沉默了許久,低低地嘆了口氣,道:“我的恩師與我爹是好友,在我七歲、我夫人三歲時,便替我們訂下了親事。但恩師一直秉守‘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古訓,他滿腹經綸都傳授給了我,卻沒有讓我夫人讀書識字,只讓她學習刺繡女紅。我二十歲那年本來是要完婚的,但那一年恩師去世,我夫人要守孝三年,婚事便只得推後。也就是在那一年,我奉恩師遺命,去了一趟天清閣。”

謝朗沒想到方道之叫他來竟會說起這樣的往事,他站起身,走到方道之身邊,默默地聆聽,不敢插話。

“恩師與天清閣的周閣主曾經進行過辯經論道,但輸在了對方手下。他臨終前叮囑我,要我替他一雪前恥。我當時學業初成,又在涑陽有了點微薄的名氣,渾不將天下人放在眼裡,便一路西行,到了孤山。

“我走到半山腰的翼然亭,正碰上幾位天清閣的弟子在那裡聯詩。我下場挑戰,語多含譏諷之意,激起了他們的憤慨,將我堵在了翼然亭。

“後來,周閣主得知我是陶仲鈞的弟子,便命人將我接上天清閣。我提出要和他辯經論道,他卻說他是長輩,贏了我勝之不武,問我有沒有膽量與他的一名女弟子比試,若我能勝過他那名女弟子,便算我勝了他。

“當時的我,目中無人,又豈會將一個女子放在眼內?覺得周閣主這話是在羞辱我,可又不能不應戰,只得憤然地答應了。周閣主便叫出了他的那位女弟子——”

方道之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彷彿要穿透滿山的寒霧,看清遙遠記憶中的那個身影,“……她走出來的時候,我忽然間明白了,‘腹有詩書氣自華’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謝朗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這位女弟子,是不是故去的薛先生?”

“是。”方道之雙眸一黯,沉默了好一會,才續道:“周閣主說她叫薛季蘭,是他的關門弟子,我見她比我還小上一歲,便瞧不起她。這份輕敵狂妄之心,讓我心浮氣燥,最終敗在了她的手下。

“我敗在一名女子的手下,羞憤難當。周閣主卻還讓她送我下山。我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往山下走,心裡卻很難過,恨不得回去在恩師墓前一了殘生纔好。薛季蘭一直默默地跟在我身後,到了山腳,她忽然用很輕蔑的口氣問我,有沒有膽量和她再比一次。

“我沒有立刻回答,她就笑道你是不是怕了?我脫口而出,誰怕了?她說你要是不怕,明年的今天你再來,我們再比一次,就怕你不敢來。

“我離開孤山,冷靜下來之後覺得自己輸在光會埋頭苦讀,而實際的歷練不夠。於是我沒有回涑陽,那一年,我遊歷天下,每到一個地方,便找當地有名的學者辯經論道。一年之後,我滿懷信心地重上天清閣,和薛季蘭在翼然亭激辯了一整夜。”

謝朗聽得入神,忙問道:“誰贏了?”

方道之輕嘆一聲,“還是她贏了。”

謝朗遙想當年薛季蘭的風采,心生嚮往,嘆道:“要是我早生幾十年就好了,也可一睹二位先生的風采。”

方道之微微一笑,似是不勝風寒,將雙手攏入袖中,淡淡說了下去,“比完之後,她還是那句話:有沒有膽子明年再比?我自然又應了下來。我又在外遊歷了一年,這一年,我甚至去了北樑、南樑等國,闖下了不小的名氣,當時天下人說起涑陽方道之,都十分尊敬。我卻知道,如果我贏不了薛季蘭,我便永遠當不起這份尊敬。

“第三年,我如期到了孤山,還是在翼然亭,一夜的激辯,這一次我與她不分勝負。辯完後,我不等她說話,就說道:我明年再來,一定要贏了你。她當時笑了一下,我迷迷糊糊地下了山,一直到山腳,還在想着她那個笑是什麼意思。

“又過了一年,我博學的名聲在殷國達到了頂點,快到三月初十,我滿懷期待地往孤山趕,心裡想着這次一定要贏了她。我比預期的早到了半天,到翼然亭時,她還沒有出現,只有兩名天清閣的弟子在那裡對着滿山桃花作畫。

“我不想橫生枝節,便在一邊的樹林裡靜靜休息。卻聽亭中的一人說道:師姐,你說明天的下任閣主選拔大賽,誰會勝出?那名師姐便道:還用問嗎?自然是薛師妹。

“我聽她們提到她的名字,便用心聽了下去。那年紀小的又問:閣主早就在很多場合公開說過,想讓薛師妹繼任閣主,爲什麼還要舉行這次選拔大賽呢?那師姐答道:你這就不知道了,武師兄一直爲了這個不滿,昨天譏諷了薛師妹幾句,薛師妹當時沒有反駁,起身便去了閣主房間,她與閣主關起門來談了很久,閣主再出來時,便宣佈要通過比賽選出下一任閣主。其實薛師妹是想着反正武師兄不是她的對手,爲免這些人不服,索性光明正大地擊敗他們,樹立威信。

“我當時聽了這話,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在林子裡呆坐了很久,薛季蘭來了。她見到我就笑了,似乎很歡喜的樣子。我們從下午一直辯論到子時,這一次,卻是我贏了。

“我終於贏了她,卻沒有預料中的那麼歡喜,她輸了,卻笑得很開心的樣子。那天晚上,孤山的桃花全部開了,香氣薰得我心魂不寧。她猶豫了一會,問了我一句話,我卻沒有一下子想明白她那句話的意思。唉……”

方道之停住話語,長長地嘆了口氣,滿是唏噓惆悵之意。

謝朗見他停在了最關鍵的地方,心頭癢癢,忙問道:“方先生,師叔祖問了您一句什麼話?”

方道之轉過頭來看着他,脣角微有笑意,“你叫故薛先生一聲‘師叔祖’,卻稱懋修爲‘方兄弟’,我與故薛先生又是平輩知交,這輩份怎麼算呢?”

謝朗知他取笑自己當日在長老大會上的驚天之言,不禁俊面微紅。

方道之重新將目光投向竹海,輕聲道:“她問我:方兄,你願不願意在以後的每一年,都與我辯經論道?”

風停止了,方道之象凝化成了岩石,一動不動。

謝朗將薛季蘭這句話想了一遍,輕輕地“啊”了一聲。

“是。明遠,你都想明白了,我當時卻不明白。”方道之嘆道:“我很快就回答,好啊,一言爲定,就怕你贏不了我。

“她聽了我的話,臉都紅了,我莫名其妙地也說不出話來,我們就那樣靜靜地坐在亭子裡。天快亮時,天清閣傳來早課的鐘聲,她才向我說道:方兄,今天閣中有件大事,待這件事一過,我再帶你去見師父。我不明白她爲什麼要帶我去見周閣主,我一聽她說起下任閣主選拔大賽便覺心煩意亂,脫口說道:不用了,我還要趕回涑陽,下個月我要和恩師的女兒成親。”

謝朗不禁扼腕嘆惜。

方道之苦笑一聲,“她聽了我的話,‘啊’了一聲。過了許久,她面色蒼白地看着我,問道:方兄,你已經訂親了?我點點頭,說因爲恩師去世,未婚妻要守孝三年,所以拖到今年才成親。她呆了很久,苦笑了一下,說:原來方兄下個月就要成親,只怕我不能喝方兄的喜酒了。我頭腦發昏地說道:以後你來京城的話,請到我家作客。她笑了一下,看着我說道:方兄,今天是天清閣下任閣主選拔大賽,不知方兄可願意成爲觀禮者?

“我以爲她想讓我見證她登上閣主之位,便應下了,隨着她上了天清閣。一路上,她再也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

“周閣主看見我很開心,讓我坐在他的身邊,很親切地和我說話。比賽進行到黃昏,勝出的是那位武師兄,周閣主便站起來,問還有沒有要挑戰的?他問到第三遍時,薛季蘭站了出來,說我要挑戰。

“大家都很平靜,好象就等着她站出來一樣,但周閣主卻很驚訝的樣子。他看了看我,又看向薛季蘭,問道:季蘭,你想明白了?她說想明白了。周閣主又說:季蘭,你是女子,如果繼任閣主,需得終生不嫁,你可得想明白了。她沉默了一會,低聲說:弟子想明白了,弟子願意終生不嫁,將天清閣發揚光大。

“我當時呆坐在一邊,心裡一時清醒一時糊塗。周閣主再看了我一眼,又問她:季蘭,你前天不是和我說,不想接任天清閣的閣主嗎?因爲你這樣說,我才舉行選拔大賽啊。

“我忽然間全明白過來了,我看向她,她也正看着我。可我沒有勇氣站起來,更沒有勇氣說話。她等了很久,轉過頭去,看着周閣主,說:師父,您一直對我寄予厚望,我不能辜負,我願意繼任閣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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