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鎩羽

二二、鎩羽

薛蘅閉了閉眼睛,又睜開來,面無表情地拾起鐵盒。

謝朗迎風而立,笑容燦爛,望着正慢慢逼近的羽翠等人,道:“翠姐姐可越來越漂亮了。”

身着綠色衣裳的羽翠眼波輕橫,啐道:“小謝這張嘴,真正讓人愛不得也恨不得。”

“還不都是翠姐姐的功勞。”謝朗調笑道。

羽翠笑得花枝亂顫,她身後的矮子不耐道:“少發騷!辦正事!”

羽翠知十弟羽赭因爲是侏儒,長期的自慚形穢養成了暴戾乖張的性子。她有心留謝朗一命,將他收歸裙下,便在身後做了個手勢。

羽赭、羽白、羽赤都停住了腳步,看她要如何誘薛蘅出來,讓潛在樹上的老大羽青完成必殺一箭。

羽翠幽幽地嘆了口氣,哀怨道:“小謝,你就是嘴巴說得漂亮,你摸摸良心,可真有一刻想過姐姐?”

謝朗聽到薛蘅正慢慢向巨石邊緣挪動,嘴角勾起,“天地良心,我天天念着姐姐。”

羽翠輕撫鬢邊烏髮,斜眼看着他,“這話姐姐說纔對。這不,一聽說大哥要來看你,死命也跟着來了。你養了只白雕,姐姐爲和你配成一對,也只得千辛萬苦養了只灰鷲,也幸虧它看到了你的白雕,姐姐才能與你重逢。”

謝朗瞟了一眼天空,見大白和小黑與那灰鷲打得十分激烈,笑道:“我說姐姐怎麼能找到這裡來,原來都是它的功勞。”

羽翠眼珠一轉,笑盈盈道:“是啊。姐姐用心良苦,可誰知你,有了閣主姐姐,就把翠姐姐拋到腦後了。你這一路和薛閣主卿卿我我、郎情妾意,又深夜同眠-”

石後似有樹枝被踏碎的聲音,謝朗惟恐薛蘅惱怒之下衝動行事,忙喝斷了羽翠的話語,“我與師叔清清白白,你休胡說!”

他不知羽青潛在何處,眼下惟有將其箭勢引向自己,才能令薛蘅有一瞬的時間逃生。他將手伸向懷中,深深看了羽翠一眼,語調飽含情意,“我這有一樣東西,姐姐看過後,便會明白小弟的心意。”

羽翠雖然高度戒備,但也被他這一眼看得稍有恍惚。謝朗說話間又不動聲色地踢出一顆石子,她聽到聲音,本能下低頭去看。

謝朗知機不可失,抽出短刃,急撲向她。

他身形方動,羽赭等人也動了。棕、白、紅三道身影齊齊撲來。

謝朗知神箭羽青對五妹羽翠十分寵愛,定不會見死不救,便對羽赭三人的攻勢視若無睹,毫不躲閃,手中短刃直取羽翠心口。

悶哼聲、箭矢聲、怒喝聲同時響起,震破山間的晨熙。

不過是兔起鶻落之間。

謝朗撲向羽翠。

羽赭三人手持兵刃攻上。

謝朗短刃就要刺中羽翠的一瞬間,箭矢破空而來!

箭矢剛出,石後藍影一閃,沒入灌木林中。

謝朗短刃落地,“蹬蹬”退後幾步,跌坐在巨石旁,反而避過了羽赭三人的招式,但他的右臂上,再中一箭!

聽到箭聲的一瞬間,謝朗瞥見藍影微閃,知薛蘅終於藉機逃走,心中舒暢。他雙臂中箭,無法動彈,依住巨石,喘着氣呵呵而笑。

一個青色身影自遠處松樹上飄落,面色如鐵,顯是對薛蘅逃脫惱怒至極。

羽翠低下頭,輕聲道:“大哥。”

羽青並不看她,負着他那聞名天下的勁弓慢慢走向謝朗。

謝朗雙臂劇痛,眼前模糊,鮮血自嘴角一絲絲滲出,但卻得意地笑着,看着一步步走近的羽青。

羽青鐵着臉在他身前數步處停住,緩緩道:“謝將軍,看來,你只有替薛閣主去見閻王爺了。”

謝朗覺得雙臂定是已經斷了,卻還想着再拖延羽青一陣,好讓薛蘅逃得更遠,便支撐着站起,搖搖晃晃,笑道:“羽兄天下第一神箭,謝朗三次受教,不過如此。”

羽青冷哼一聲,道:“翠兒。”

“大哥。”

“去,殺了他!”

羽翠不敢違抗,抽出長劍,一步步走向謝朗。

謝朗卻忽昂起頭,瞪着羽青,道:“羽兄,你是我最尊重的對手,來世我再與你沙場對決。但我謝朗七尺男兒,絕不能死於女子之手。請你成全!”

羽翠停住腳步。羽青則負手凝望着謝朗,許久,他將手一攤,接過羽翠手中長劍。

謝朗欣慰地笑了笑。他眼前漸黑,只憑着最後一口氣努力支撐,不願在這個宿敵面前倒下。

羽青終於走到謝朗身前,將劍尖抵在他胸口,木然的面上慢慢逸出一絲笑意:“沒拿到《寰宇志》,能拿到謝將軍的人頭,倒也不枉走這一趟。”

謝朗大笑,斷斷續續道:“原來、我-的人頭竟-這麼值--”

話未說完,風聲響起,巨石後忽然彈出一根細繩,捲上謝朗腰間,謝朗往後便倒。

就在他倒地這一剎那,一支袖箭從巨石後悄無聲息地射出,“噗”地一聲,沒入羽青心窩。

羽青正蓄勢將長劍刺入謝朗胸口,聽到風聲,已來不及收力躲閃。他身軀一震,滿面不可置信之色,低下頭去,望着心窩處的袖箭。

羽翠四人駭得魂飛魄散,撲了上來。

“大哥!”“大哥!”

謝朗倒地後,便被那細繩拖住,身不由己向巨石後滾去。那邊羽翠等人剛撲到羽青身邊,他已被薛蘅拎住腰帶,投入茫茫叢林之中。

羽翠等人哪還顧得上追趕,急急將羽青扶起,羽青卻已眼神渙散。

羽翠大哭,羽青聽到她的哭聲,喘了口氣,艱難道:“翠兒,告訴老二,師父遺命,就靠你們去完-”

他身子微挺,籲出一口長氣,再無聲息。

惟有一雙褐色的眼珠,仍然圓睜着,望向一碧晴空。

謝朗躍出去,和羽翠調笑的時候,薛蘅便迅速脫下外衣,包了一塊大石。

待羽青出箭射向謝朗,她將大石拋出,令衆人都以爲她已乘隙逃生。

謝朗再度中箭,她心急如焚,卻仍鎮定着不發出聲息。直到羽青現身,要殺謝朗,她抓住這一閃即逝的時機,左手彈出細繩,右手射出袖箭,終於救下謝朗,並將“天下第一神箭”斃於箭下。

她緊拎謝朗的腰帶,以閃電般的速度投入叢林之中,每一邁步都是數尺之遠。這是她生平第一次如此逃命,手上又拎着一名成年男子。風聲自耳邊呼嘯而過,荊棘不時掛破衣衫肌膚,她全然不顧,發力狂奔。

她的右手終於麻了,只得停下腳步,改將謝朗負在身後。他身軀轉動間,鮮血如絲線般,滴入她的頸中。

血是熱的,薛蘅卻打了個寒噤。她咬咬牙,封住謝朗雙肩數處穴道,繼續狂奔。奔得一陣,再將穴道解開,以防他的雙臂壞死。如此數次,穿過數片叢林,終於奔到了一條小溪邊。

薛蘅大步踏入溪水之中,逆流而上,估計敵人已無法再追蹤,纔在一片茂密的叢林邊上了岸。

再穿過這片叢林,她終於虛脫,和謝朗一起倒在青松之下。

身下的泥土散發着柔軟的清香,薛蘅只喘了幾口氣,便掙扎着坐了起來。

謝朗雙臂如同從血水中撈出來一般,面色卻蒼白如紙,呼吸也極微弱。薛蘅之前冷靜設計、斃敵逃生,這刻心中卻愧疚得鈍痛難當,顫抖着喚道:“謝朗!”

謝朗毫無反應。

陽光從松枝間透進來,照在他的臉上。斑斑血跡和光點下的,不再是那個意興飛揚的風流少年。

山風忽盛,松枝搖動,光影婆娑,令薛蘅有一剎那眼花,以爲謝朗已睜開雙眼,在對她咧嘴而笑。再定神細看,他卻仍是面如死灰。

她思忖頃刻,在周邊尋了一些止血清涼的草藥,又折了幾根松枝,將謝朗外衣撕成長條。再俯下身,湊到他耳邊,大聲道:“明遠,太奶奶在等你回去。”

謝朗還是沒有反應,薛蘅再說了一遍,他的右腿,終於微微動彈了一下。

薛蘅微喜,再在他耳邊叫道:“謝將軍,丹王又發兵南下了。”

謝朗左腿猛然抽搐,眼睛也慢慢睜開。薛蘅怕他失血過多,昏睡後再也醒不來,迅速將布條塞在他嘴中,聲調堅冷,略帶不屑,道:“臭小子,是個男人,你就別暈過去。”

謝朗眼神茫然,半晌後方眨了眨眼睛。

薛蘅頭髮早已散亂,自鬢邊垂下來,被汗水洇成一綹綹。她索性將長髮咬在嘴中,微閉着眼,緩慢地握上箭桿。

她默唸了聲:娘,求您保佑,不要讓阿蘅鑄成大錯。再咬咬牙,睜開雙眼,力運手腕,將箭拔出!

血光噴濺,狼牙箭的鋸齒撕出一塊血淋淋的鮮肉!謝朗疼得渾身劇顫,眼睛卻一直睜開着。

薛蘅面無表情,仿似眼前不是一個活生生的人,而只是二哥房中用來練習扎銀針的皮囊人。她拔箭、點穴、上藥、綁紮,一氣呵成。因爲羽青箭勢太強,謝朗臂骨已被震裂,她再將他手臂與粗樹枝綁在了一起。

拔完左臂的拔右臂,薛蘅的面色,始終冷靜如初,手也沒有顫抖一下。然而當一切完成,她仰面倒在地上,卻聽見自己的心,在以生平從未有過的速度劇烈跳動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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