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騎兵的出動聲勢浩大,城上城下的叛軍一時都有些驚愕。這些如小山般龐大的象騎兵披着厚厚的鐵甲,鐵甲上帶着尺許長的密密麻麻的鐵刺,在火把篝火的照樣下閃着微微的寒光。這哪裡還是大象,已經是一個滿身尖刺鐵甲的怪物了。
馭象人口中發出口令,象騎兵出了城門之後無視地形,徑直往城牆下方的攻城戰場走來,沉重的腳步踩的地面微微的發抖,長鼻甩動,噴着響聲巨大的鼻息。
“象騎兵,是南詔蠻子的象騎兵?神策軍怎麼會有象騎兵?”有士兵認了出來,驚叫出聲。
“靠!”所有士兵都傻眼了,象騎兵是傳說中的兵種,雖然是南詔國所特有,但關於象騎兵的傳說其實在大唐流傳甚廣,特別是在軍中。那可是一隻無敵的兵種。
象騎兵腳步緩慢沉穩,徑直趟過護城河朝城牆下方擁擠攻城的大批叛軍士兵靠近。叛軍士兵們知道來者不善,已經有人開始對着象騎兵的隊伍射箭了。箭雨嗖嗖,射在象騎兵的盔甲上叮噹作響。象背上的象座周圍的木盾上也很快插滿了箭支。但這一切非但未能傷及象騎兵的毫毛,反而激怒了大象們。但見它們幾乎同時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嘶鳴,腳步同時加快,厚厚的腳掌踩着滿地的血肉朝着叛軍士兵們衝了過去。
叛軍兵馬亂做一團,弓箭完全無法阻止這些怪獸的靠近,面對這些渾身滿是鐵刺正凶狠衝鋒而來的象騎兵,他們覺得很是無力。除了逃開避讓似乎別無他法。但攻城正酣,數萬士兵聚集在城下的狹長地域,又怎能躲避的開。片刻後,人羣一陣騷動,象騎兵從護城河中衝上岸,沿着狹長的城下斜坡衝入了密密麻麻的攻城士兵的人羣之中。與此同時,象座上十餘名唐軍連弩手突然現身,手中連弩開始連續射擊,頓時慘叫聲不絕。
兩千餘名連弩手射出的弩箭比之上萬弓箭手的射擊還要兇狠密集。因爲他們他們無需一隻只的拉動弓弦裝上弩箭,而只需將箭匣裝上,便可連續擊發。連弩的威力在這裡展現無遺。雖然射程有侷限,但他們根本無需射擊遠處的目標,因爲在大象的前後左右全是叛軍士兵,只需扣動扳機便可隨意射殺。雖然連弩的勁道也有缺陷,但如此近距離的施射已經讓這個缺點也幾乎完全的掩蓋,在三十步內,連弩的短小的箭支可以完全穿透鎖子甲,這正是大部分叛軍身上的甲冑。
慘叫聲哀嚎聲響成一片,在連弩兇狠的射擊下,城下很快便倒下了一片片的叛軍屍體。這就像是兩百座移動的箭塔一般,火力強勁,堅不可摧。
叛軍士兵試圖接近象騎兵身邊意圖攻擊象騎兵。然而刀槍砍上去,象騎兵身上的鐵甲紋絲不動,根本就無法攻擊。兩名士兵甚是機靈,他們注意到象騎兵的頭部的長鼻子沒有鎧甲保護,於是摸到大象的前方揮刀去砍大象的鼻子。一刀下去,象鼻沒有砍斷,只留下一刀白色的痕跡。然而此舉激怒了象騎兵,它長鼻一甩,一名叛軍士兵大叫着飛到數丈之外,摔在另外一頭象騎兵的面前,那大象伸腳一踩,頓時成了肉醬。
面對如此恐怖的怪物,叛軍的攻城士兵束手無策,卻又不能坐以待斃。除了近身去跟象騎兵搏鬥,便只能避而遠之。大多數人做出了明智的選擇,那便是避而遠之。只有很少一部分叛軍士兵不信邪,組織起來衝到大象周圍意圖攻擊
。但事實很快便證明了蚍蜉撼大樹螞蟻攻大象的舉動是多麼的不明智。在象鼻象牙鐵刺以及象背上的連弩的立體攻擊下,這些士兵死的慘不忍睹。
象騎兵沿着城牆根推進,城牆下方的叛軍攻城士兵就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大掃帚掃開的落葉,紛紛離開自己的攻城位置往遠處的城牆下逃散。這樣一來,城牆上方的壓力驟減,再無後續兵力跟上,城頭的叛軍被快速的擊殺,隨着下方象騎兵的清掃,唐軍兵馬奪回了大段的城牆的控制權。而攻城的兵馬被逐漸壓迫到了一小段密集的區域。人羣擁擠着踩踏着,狹小的空間無法讓太多的士兵立足攻城,故而顯得混亂不堪。
護城河對岸,高秀巖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切,心中之驚愕難以形容。王源是個怎樣的對手啊,這傢伙實在是太可怕了,手中的底牌層出不窮。威力巨大的神威炮雷霆彈倒也罷了,現在又冒出來了幾百頭象騎兵,這還怎麼打?
“放箭,放箭,射殺它們。我便不信它們是鐵打鋼鑄的。”高秀巖大聲喝道。
數萬騎射手立刻彎弓搭箭,將本來往城頭亂射的箭雨傾瀉到象騎兵羣中。數萬羽箭覆蓋之下,即便是防護到了牙齒的象騎兵也吃不消,它們畢竟還有些部位無法防護,譬如眼睛譬如嘴巴和臀部。密集箭雨攻擊下,竟然有五六頭象騎兵轟然倒地,像是一座座小山的崩塌,濺起一地的塵土。
叛軍士兵們歡呼出聲,原來這些象騎兵也並非全無敵,也是會被射殺的。
箭雨也射殺了數百名連弩手。雖象座上的防箭措施已經很完備。彈性十足的青竹象座的四周都掛着橡木盾牌作爲防箭的盔甲。甚至象座頂部都打造了木質的蓋子,防止從天而降的箭支射殺連弩手。但這些防護措施也只能抵擋一些輕度中度的攻擊。無數的箭支射中象座,橡木盾開始爆裂,木頂蓋也被射的散了架,然後連弩手們便不可避免的遭受了箭雨的洗禮,在劫難逃。
連續倒下了十餘頭象騎兵後象羣終於憤怒了,不待馭象人的指令,領頭的頭象蓋世太保一聲悲鳴,調轉頭來狂奔向護城河對岸。其餘的象騎兵也紛紛呼應悲嘶,它們也紛紛跟在蓋世太保後面衝入了護城河。眨眼之間,兩百餘頭髮狂的象騎兵便趟過了護城河,朝着對岸密密麻麻的叛軍騎兵衝去。看上去這是一種自殺之舉,畢竟那裡是三萬多騎兵。然而這也是最正確的舉動。象騎兵本就是近戰踐踏取勝,若是被遠程射擊,遲早一個個被射殺,唯有近身方顯威力。
大象奔跑起來的速度極爲驚人,憤怒的大象短時間的衝刺速度堪比駿馬。只片刻之間,兩百餘頭象騎兵便衝到了對岸,朝着叛軍騎兵陣型衝了過去。叛軍的騎兵們一陣騷動,但很快他們便鎮定下來,那不過是兩百餘頭大象罷了,而己方有數萬騎兵,難道還怕這幾百頭怪物不成。
“殺!”騎兵將領發出一聲吶喊。數千匹戰馬不退反進,反而向着象騎兵猛衝而至。
然而,很快他們就發現,這種和象騎兵面對面的衝鋒是多麼的愚蠢。大象們的長牙和長鼻翻飛,毫不費力的將騎兵連人帶馬的撩飛。連弩手的弩箭毫不留情的射殺着他們,讓他們人仰馬翻。當然,不乏有騎術精湛腦子聰明的騎兵,他們輕巧的躲避開大象的獠牙和長鼻,從大象身邊一掠而過,同時手中的長槍準備刺向大象的要害
或者是象背上的弩手。但他們顯然沒有意識到更讓人恐怖的一些東西。
凡是從大象之側飛馳而過的騎兵,無一例外都噴濺着血水撲倒在地開始翻滾。那些戰馬從腹部被切開一個長長的口子,鮮血內臟腸子往外流出,瞬間斃命。而且這些污濁之物中還摻雜着半條人腿,那是馬背上的騎兵的半條腿。象騎兵的鐵甲上探出的數尺長長的鐵刺便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他們就像戰車輪軸上的尖刀一般,只要從馬腹和人腿上劃過,立刻便一分爲二,血肉飛濺。而猛衝的騎兵焉能注意到這一點。
象羣就像是一架架絞肉機,在騎兵陣中橫衝直撞,身後留下一地的血肉和殘肢斷臂。場景簡直慘不忍睹。
已經無法用言語表達這種場面,在高秀巖看來,眼前這一切就是一場噩夢,本來穩操勝券的局面,看來硬生生的要再次被扭轉。眼前這幾百頭象騎兵數量雖少,但一時之間他實在想不出辦法能夠將這些怪物盡數殺死。而任憑它們橫衝直撞的結果便是,自己的兵馬無法攻城,而且被他它們單方面的屠殺。
高秀巖感覺到了絕望,他下意識的看着城頭上,城樓一側,一面獵獵招展的大旗下,一身黃金盔甲的王源就靜靜的站在那裡。雖然看不清他的面容和表情,但高秀巖卻能感受到此刻王源的目光。那是一種蔑視的,嘲諷的的目光。那是強者對弱者居高臨下的目光。
“怎麼回事?爲何不攻城?爲何不聽從我的命令,爲何不派兵去救援?高秀巖,你安得什麼心?”一連串的詰問聲將高秀巖拉回了現實。不知何時,氣急敗壞的史思明已經飛騎而至,眼睛裡都噴着怒火。
“史元帥,爲了保存實力,末將建議,立刻撤軍。”高秀巖黯然道。
“撤軍?開什麼玩笑,你瘋了麼?”史思明尚未搞清楚形勢。
高秀巖嘆息一聲,指着前方正在橫衝直撞的象騎兵的隊伍以及城下擁擠在一起,被城頭守軍大肆屠殺的情景道:“史元帥,王源不是你我所能擊敗的,快些撤軍,還可保住這些兵馬。再耗下去,怕是要全軍覆沒了。”
史思明這才注意到騎兵陣中橫行肆虐的象騎兵的隊伍,開始他還以爲是自己的騎兵圍着一小撮敢於冒險的唐軍在砍殺,待看清楚情形後他大吃一驚。
“史元帥,再過片刻,那兩萬騎兵便要包抄過來了。城頭的唐軍怕是也要反撲了。雖然我大軍尚有人數優勢,但此刻人數優勢已經不足以帶來勝利了。快快撤離保存實力,救援長安城,堅守長安城休整恢復纔是上策。再打下去,咱們的本錢便全沒了。當然,安帥那裡,我會承擔責任,史元帥不必憂慮。”高秀巖沉聲道。
史思明半晌無語,他雖然心有不甘,但只要看看眼前的形勢,他便明白高秀巖說的是對的。雖然自己的兵馬還在城下攻城,雖然自己的騎兵還在和那些象騎兵拼殺,雖然後方的三萬兵馬還拖着那兩萬騎兵,但這一切已經不足以讓形勢逆轉,反而會變得越來越糟。此時也許撤兵纔是最佳的選擇。
“安帥那裡,你去承擔責任麼?”史思明啞聲道。
“放心,卑職一力承擔便是,下令吧。”高秀巖嘆道:“早一刻下令,咱們便少死些兵馬。”
史思明長嘆一聲,擺手道:“傳令,全軍撤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