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往事

兩人在一旁嘀嘀咕咕,王源將這些話盡數聽在耳朵裡,心中的驚訝難以形容。一是沒想到對方參與詩會的文士之中竟然有杜甫在,二是沒想到後世尊爲詩聖的杜甫此刻還是個籍籍無名之輩,或者說只是有些小小的名氣,並非當世詩文大家的身份。

而一想到自己一會兒將要和杜甫鬥詩,王源心裡不知什麼滋味;面對將來的詩聖,雖然壓力很大,但承讓是不可能的,自己和杜甫一樣需要這一次機會。

顏真卿一二三四說了幾條,無非是規則以及必須事前交代免得引起爭議的一些事情。鐺的一聲,銅鐘又響,那是顏真卿將這些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這一聲銅鐘之聲便是召喚雙方參與詩會的才俊們前往中間的亭臺上同臺競技了。王源站起身來,整理衣服鞋帽跟着柳薰直樑思歸以及其他的左相府文士們緩緩走下亭階。

身後李適之的聲音沉沉傳來:“各位,本人的榮辱和麪子就看你們了,誰能今日奪魁,既能揚名京城,本相還會給他想象不到的獎賞和前程。”

參與詩會的衆人陸續到達中間的大亭臺中,進入亭中的第一件事便是朝端坐椅上的詩壇泰斗和夫子們鞠躬行禮,一一自報姓名,王維王昌齡高適顏真卿等人也都頷首回禮。

王源自然特別留意誰是杜甫,當聽到杜甫自報姓名籍貫之時,王源趕忙細看那人的相貌,他看到的是一名身材瘦削、髮髻凌亂、面色憔悴的三十許人的中年人正恭謹的向着座上先生們鞠躬行禮。杜甫穿着簡單的洗的發白的布衣,雖然滿臉風塵落魄之色,但卻神色平靜沉穩。

輪到宋楠上前行禮。王源恭謹長鞠一禮,口中道:“晚輩王源,長安縣永安坊人氏。”

面前數人微微坐直了身子,齊刷刷將眼睛盯在王源身上,居於左側的高適皺眉道:“你便是寫出那梅花詩和人面桃花詩的王源?”

王源恭謹道:“拙作粗鄙,讓前輩們見笑了。”

王維一雙垂目一直在看着王源,在王源起身退下之前終於緩緩開口道:“那是很好的兩首詩詩,起碼可稱是最近一年的姣姣之作。今日你可要多努力了。”

王源再施一禮,緩步走過,在一名婢女的引導之下,在第三排長几之後找到自己的位置,輕輕坐下。

衆人均已落座,顏真卿再次起立,來到王維座前躬身低語數句,王維微微點頭,緩緩站起身來道:“諸位才士,承蒙兩位相國看得起,請老朽做了今日梨花詩會的評判之一,老朽甚是榮幸。這幾年老朽半官半隱於終南山上,甚少在京城居住,故不知長安詩壇新枝勃發才俊涌現,一下子出來這麼多後進俊彥,甚是覺得高興。”

王維從開元二十三之後便一直處於一種半隱居的狀態,隱居的地點便是長安西南方的終南山中,雖然甚少出現在長安城中,但正因如此,他的名氣反倒更大,寫的山水詩更是越發的爐火純青無人能及了。

ωwш ◆тт kān ◆co “前日,高適兄和昌齡兄前去終南山老朽寒舍相聚,談及長安城最近涌現的詩壇新星,以及好幾首膾炙人口之作,老朽讀之甚爲欣喜。我大唐最重文才,上至聖上下至百姓無不喜愛詩文,耄耋老者到三歲孩童,無不以舞文弄墨爲榮。大唐詩歌乃是我大唐別於前朝之精粹所在,吾等均有責任提攜後進發揚光大,豈能坐視其沒落。鑑於此,老朽才同意來此參與詩會,無關輸贏高低,無關作詩者地位立場如何,只願我長安詩壇再出新葩,再有傳世之作誕生,便能讓老朽覺得此來值得了。”

衆人自發的鼓起掌來,王維這番話站的高度明顯不同,站在一個詩壇前輩的立場上參與這次詩會,爲的是提攜後進,發揚大唐國粹,這正是一種詩壇泰斗超脫於詩文本身之上的一種態度,比之單純的來評判詩文好壞高低高明瞭不知多少。而且他的話中也對兩位相國以詩文場地鬥法爭權的隱隱批評,只是隱匿於終南山日久,王維說話的方式也變得極爲隱晦,這是隱居者們的通病。

“既然評判團衆夫子要老朽先來爲在座諸才士出一道詩題,老朽也不推辭。剛纔老朽見到了一位故人,老朽少年時和她的一些事情也曾經傳得沸沸揚揚,衆人皆知許十六娘當年確實和老朽有過一段緣分,我知道座上很多人都想知道我和十六娘之間發生了什麼,換做老夫,也會對這樣的話題感興趣,你們說老夫說的是不是?”

有人鬨笑起來,名人八卦的事情當然吸引眼球,這一點無論古今都是一樣,大唐王朝的人對八卦一樣的感興趣。

王維也微笑道:“但大庭廣衆之下,我怎可拿這等事出來說,如確實想知道的,大可來終南山老朽的草廬,老朽可以私下裡滿足他的探究之心。”

衆人再次笑了起來,王源也覺得這王維有些可愛豁達,能拿自己的往事開玩笑,像他這般有地位的人可不多。

“老朽今日只是有些唏噓,剛纔十六娘現身時,我一直沒敢看她,不是因爲無情,而是我不忍見她滿頭白髮的模樣,我心目中自有當年的十六娘摸樣,故而不敢看現在衰老的十六娘。回想起來,數十年光陰彈指間,不知不覺我和她均已垂垂老暮之身了。十六孃的清音依舊但是滿頭華髮,而老夫也齒危發禿垂昏沉垂老,不得不讓人生出滿懷惆悵,萬千思緒。”

座上衆人盡皆默然,有人唏噓連聲,顯然爲王維的話所觸動內心。

王維舒展愁眉微笑道:“這些事說起來雖然令人沮喪,但卻是極好的詩題,老夫用意便是以此爲題。適才聽風十九娘言道十六娘將去南方,我忽然想起了舊作一首,這首舊作是當年我和許十六娘同遊江南時贈與她的一首詩,唔……尚未公之於衆,不妨今日錄之,一則再次給十六娘送行,二則拋磚引玉一番,作爲梨花詩會的開篇如何?”

衆人轟然叫好,王維肯在詩會現場助興,顯然是給足了今日在場衆

人的面子。人人皆知,王維爲人恬淡從不在官場聚會之中賣弄詩文,更別提是少年時贈與情人的一首不願公開的詩作了。

顏真卿立刻起身來親自滴水研墨,王昌齡替王維鋪上一方白紙,王維提筆蘸墨,略一思索,下筆刷刷,頃刻寫就。

站在一旁的王昌齡和顏真卿如泥塑木雕一般呆呆的看着墨跡森森的詩作,半晌張口無語。

“顏御史,快念出來給我等鑑賞一番。”李邕站起身子高聲叫道。

顏真卿這纔回過神來,輕輕托起詩紙讀道:“聞許十六娘雲遊南方,爲之錄少年時舊作爲送行之句,詩名:紅豆。”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顏真卿的語音落下,座上掌聲雷動,人人瞠目叫絕。詩句雖樸素,但字裡行間飽含深情,格調高雅妙筆如花溫婉動人。詩意結合王維和許十六娘之間欲斷未斷的一段情緣,更是引人遐想,令人回味。

“王摩詰作詩已入化境,吾輩望塵莫及矣。”高適一句感嘆代表了在場衆人所有的心聲,以此事爲開場,這梨花詩會陡然拔高了何止一個檔次。

王維微笑道:“老夫獻拙了,今日本是諸位才士大展詩才之時,老夫只是拋磚引玉,詩題已出,請諸位才士大展詩才,五言七律樂府隨君所選,但求能得情得境,抵人心扉便可。”

王維回身坐下,衆人兀自難以平靜,紛紛低聲竊語,場面很是喧鬧。王維這首詩開場,一下子點燃了衆人心中的熱情,有珠玉在前,更是激發了衆人的才思和勁頭,一下子將詩會引入正途。

本來在王維欲拿這種這種少年離別老來相聚的場景作爲詩題的時候,不少人還甚是覺得難爲,因爲畢竟年紀閱歷的不及,很難理解這種詩題的意境。但王維給出了最好的範本,原來這詩題包含廣闊,並不拘於一種情景,寫離別寫重逢寫相思寫歲月流逝年華老去均可,實際上是極爲自由的詩題。也沒必要寫的悲悲切切,甚至可以寫的如剛纔那首紅豆詩那般的溫雅淡然但卻情義至深。

李適之心中暗鬆了一口氣,心中也有些羞愧,本來他也認爲這種題目對王源這種年少之人是極爲不公平的,現在看來王維就是王維,他自然會考慮到這一點,這樣的詩題與其說是出了詩題,其實是極爲開放自由的題目,這正是李適之所期望的。

詩題已出,銅鐘敲響三下,計時開始。按照詩會的規矩,每一詩題限時兩柱香,兩柱香燃盡,便需交上詩紙,沒想好的或者沒落筆的便也就當交白卷了。

構思之時可以離座,一干老少詩人或端坐瞪眼,或憑欄皺眉,或依假山翠竹之側,或仰望青天白雲,各自苦思詩句,口中不時發出自語吟誦之聲。有忽然得了佳句的會神經質一般的飛奔至亭上,運筆如飛的寫下詩句來。有的寫下詩句之後又塗抹掉,搖頭嘆息不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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