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痛快,痛快啊!闖王,此戰定了!”
與左軍的混亂不同的是,此時,已經趕到左軍前哨陣地,來到一座高大土牆上觀戰的李自成、劉宗敏衆人卻是無比暢快。
劉宗敏直接撕開了胸前的衣襟,露出了鐵打般的肌肉和狂野的絨毛,肆意大笑,彷如臨於九天之上,一覽羣山之小。
“劉爺此計高明啊。此戰,我義軍可定鼎中原矣!”
宋獻策趕忙陪着笑拍着劉宗敏的馬屁。
牛金星也不甘示弱:“闖王,總哨爺,此戰左軍諸多物資來不及清理,我軍得此補充,入荊又多了十成把握呀!”
旁邊,李巖雖是沒說話,但臉上卻一直陪着謙卑的笑意。
在之前,因爲徐長青的強大,讓他一度對義軍的未來產生了懷疑,懷疑義軍到底還能走多遠,他加入義軍是不是正確。
然而,沒想到劉宗敏竟然這麼強,真的找到了攻破左良玉的辦法!
須知,左良玉可是有十幾萬之衆,此時左良玉已經被攻破,徐長青就算再強,難道還能與義軍幾十萬大軍相扛不成?
可惜的是,劉宗敏給李巖夫婦的任務是嚴防徐長青部出來救援,所以他們的主力一直在盯着徐長青的動向,並沒能參與到這場大收割中。
李自成心情也是大好,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啊,哈哈大笑道:“我義軍本就佔據天時地利人和,明廷氣數已盡!這是老天爺都在幫咱們義軍啊!”
“哈哈,闖王高義!”
“闖王纔是天命之主啊!”
“殺牛羊,備酒漿,開了城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
“咳,吃他娘,着他娘,吃着不夠有闖王!”
“嗨,不當差,不納糧,大家快活過一場,嗨,過一場……”
周圍頓時馬屁連綿。
許多人直接唱起《闖王》來,也將氣氛烘托到了頂點。
不過,熱鬧了一會兒,很多人都開始安靜下來。
因爲,他們這時忽然發現,在諸多混亂中,東線,徐長青模範軍的營地內,卻是一片安靜!
這種安靜太詭異了,在此時的紛雜中,有着一種很難形容的不真實之感。
那些逃向徐長青營地的左軍潰兵,彷如也受到了某種詛咒,不再慌亂。
李自成這時沉穩下來,一隻獨眼冷眼看向模範軍的營地,好半天,這纔是掃視衆人:“諸位,徐長青此人着實心狠,這種程度都不收攏潰兵,留着終是禍害那!諸位誰可有破敵之法,助我剿滅徐長青?”
衆人頓時交頭接耳的議論,但一時沒人接李自成這個話茬。
這究竟太大了點,不想好了他們絕不敢亂說。
劉宗敏的臉色也冷下來。
他之前的籌謀是,通過攻擊左軍,勾引徐長青出來,然後以李巖夫婦爲主力,突襲徐長青,一戰而定乾坤!
然而,徐長青根本就沒上他的套,根本就未曾出戰,一直在牢固陣地。
但這顯然難不倒正巔峰鼎盛的劉宗敏。
片刻,劉宗敏冷笑:“闖王,徐長青還不着急着收拾,咱們先把西線的丁啓睿收拾了!等滅了丁啓睿,咱們再跟徐長青慢慢玩!”
李自成瞬時便是明白了劉宗敏的意思,嘴角邊也露出笑容:“黃虎,那此戰吾就拜託你了!”
……
劉宗敏很快邊去西線督戰。
此時流民軍的氣勢已經達到了巔峰鼎盛,很快便是有十幾萬人如螻蟻般朝着西線席捲而來。
丁啓睿諸部本來就因爲楊文嶽和左軍的西逃被搞的懵逼了,還在接收這些潰兵,然而劉宗敏迅速調集了流民軍中的精銳劉芳亮部、田見秀部、還有袁宗第部過來支援。
這些老營兵都殺上癮了,藉着潰兵的口子,很快便是突破了丁啓睿前哨部的防禦,衝殺入其中。
也幸得有這些工事阻隔,他們勉強形成了一些反抗,對流民軍造成了一些殺傷。
但隨着這些老營兵精銳衝上來,這種反抗很快便變的微不足道。
加之這些左軍和楊文嶽部潰兵的擾亂,丁啓睿諸部西北軍也飛速形成了大逃難的場面。
如此一來,本來有利的防禦工事,反而成爲了逃跑的阻礙,無數人被砍瓜切菜般虐殺,不多時便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明軍的四部主力,近二十萬大軍,號稱四十萬人,除了徐長青的模範軍還在堅守陣地,保持穩固,其他三部已然全線流產!
尤其是左良玉部,幾乎被殺廢了,明軍已經再無正面對抗流民軍的餘力!
……
時已至正午。
亂風崗高臺,徐長青此時已經平靜下來,英挺的臉孔上沒有絲毫波動,靜靜的看着喧囂漸遠,只留下這滿目瘡痍。
事到此時,徐長青也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
正如當年亞父罵霸王的話:“豎子,不足與謀!”
本以爲有着大好前程,加之左夢梅這條紐帶,左良玉能爭氣點,不指望他能出死力,真的跟流民軍拼個你死我活,但至少能穩住局面,等徐長青這邊找到流民軍的弱點!
卻哪想到……
你永遠也別想叫醒一個裝睡的人啊!
不過,左良玉此時倒也不算是裝睡,這廝就他麼是個繡花枕頭!
事已至此,說什麼也晚了。
此時雖是不知道丁啓睿那邊怎麼樣,但徐長青之前已經看到流民軍幾部老營主力,已經殺向西線,用屁股想徐長青也能猜到,丁啓睿這廢物,必定是凶多吉少!
中原的形勢,已經是糜爛到了無法收拾的程度!
但徐長青並不打算退卻!
他倒要看看,流民軍能否攻克他的模範軍的堡壘!
身後不遠,初雪也不知道此時到底是什麼心情了,死死的咬着紅脣,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難道,他付出了這麼多,還是失敗了嗎?
這……
左夢梅更是早已經淚眼朦朧,同樣咬着紅脣,兩隻玉手早已經糾結的不成模樣。
她之前之所以主動對大哥左夢庚提出,願意委身徐長青,一方面是仰慕徐長青的威名,認可徐長青,另一方面,也是最關鍵的,她非常瞭解她的父兄,也想通過強大的徐長青,給他們留條後路。
然而,左夢梅怎能想到,這事情居然來的這麼快,她甚至還沒有準備好……
……
一整天的時間,徐長青一直處在高臺上,幾乎是沒有了其他動作,飯都沒有吃一口。
初雪和左夢梅基本也是一個模樣,始終在陪着徐長青。
但徐長青、初雪、左夢梅可以保持安靜,承受着餓肚子,胡振武他們那些潰兵們卻是不樂意了。
從傍晚開始,便是大吵大鬧的跟模範軍的兒郎們要吃食。
這讓徐長青的火氣瞬時不打一處來。
這他麼是幫什麼東西啊!
但他們留在這有害無益,徐長青可不想把這幫傻X留在這裡白白浪費糧食,讓趙增金親自去盯着,要飯吃可以,但吃完飯必須趁着夜色趕緊滾蛋,否則,殺無赦!
趙增金等人過去後,很快便是引來了一陣叫罵。
“砰砰砰砰……”
隨着一陣鳥銃嘀鳴,這些叫罵聲很快消失不見。
胡振武這幫人終於明白,徐長青可不是他們可以拿捏的軟柿子,如果吃了飯還不走,恐怕真得把命交在這兒,很快也乖巧起來。
吃飯的時候,胡振武忽然看到了高臺上陪同徐長青站在一起的左夢梅,整個人頓時一個機靈。
雖然左夢梅已經換上了親兵服飾,也被包裹的很嚴實,但胡振武這廝眼力極好,還是一眼就認出來。
這讓胡振武整個人都要爆炸了,忙是又開始動起了腦子,想混入模範軍的陣地中。
然而還沒等胡振武再多看那個倩影幾眼,她已經跟着那個男人離去了。
這讓胡振武終於控制不住了,忙對身邊一個親信使了個眼色。
這親信其實不敢再反抗模範軍的威勢,可胡振武底子太深了,他更害怕胡振武,只能鼓起勇氣,哆嗦的對趙增金道:“這,這位將軍,我等也是大好男兒,都是有用之身,爲何不能稟報忠義伯,將我們收入麾下?我等也要殺敵立功,找回這個場子啊!”
趙增金和許秀衆人聞言都是哈哈大笑。
趙增金冷蔑道:“就你們,還要殺敵立功?行了,去跟你們左帥殺敵立功吧。我們這裡不歡迎你們!”
“這……”
親信頓時啞口無言,卻不敢再多說什麼。
胡振武眼神中的憤恨幾乎要噴薄而出,徐長青這個烏龜王八蛋,到底哪來的這種勇氣?
但他也知道此時不是爆發的時候,嘴角邊露出一抹冷厲笑容,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你當老子惜的到你這破地方來?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有你這龜兒子的求饒的時候!”
吃完了飯。
胡振武深情的看了一眼剛纔高臺的方向,便再無任何留戀,帶着幾個心腹迅速離開。
不過,他們卻並沒有跟潰兵人流一樣,從模範軍的陣地往南跑,再往東跑,尋求過河,而是一路來到了沙河邊,與幾個心腹耳語一番,便是在他們震驚的目光中,藉着夜色,轉而向西。
很快,兩邊人便是分道揚鑣。
……
大帳內,初雪已經準好了晚飯。
徐長青沒有幾分波動,大口吃了起來。
初雪也餓壞了,小口小口的吃起來,還不忘時而給徐長青夾菜。
但這邊,左夢梅端着飯碗,卻是一口都吃不下,無聲的抽噎着,彷如秋風中一片單薄的落葉。
徐長青和初雪很快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徐長青微微有些皺眉。
初雪忙小聲道:“夢梅,怎麼了?不舒服嗎?”
左夢梅終於忍不住了,放下飯碗,‘哇’的哭出聲來,她楚楚可憐的看向初雪,哀求道:“雪姐,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是個不祥之人啊。”
初雪趕忙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