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德勒的夏季非常炎熱,伊洛瓦底江從城市的西北側流過,讓這個部分處於乾燥帶的七十多萬人口的都市異常的溼熱。特別是剛剛到來的雨季,更是讓這種感覺成倍地增加,令人心情非常的壓抑難受。
在曼德勒市三十五街的一棟高大樓房裡,匆匆從大其力趕到曼德勒的吳恆大步走過寬大的樓道,在一間朝北的辦公室門前停下了腳步。輕輕擦去額頭上的汗珠,吳恆順手敲響了房門。
數秒鐘後,房門從裡面被人打開,吳恆一眼就看到坐在窗前沙發上的呂涼,微微吃了一驚。
對開門的頂頭上司老李笑了笑,他立刻走了進去,與呂涼親熱地打了聲招呼。
呂梁微微點了點頭,右手指了指,示意吳恆坐在自己身邊的沙發上,隨後笑容可掬地問道:“辛苦了,小吳!這一路上還順利吧?”
“非常順利。我是坐領事館後勤處買菜的車子進來的,不會有人知道我來這裡了。”這時,吳恆看到呂涼身邊的茶几上放着一沓第四特區的《民生報》和兩本《東方畫報》,接過老李遞來的茶杯說了聲謝謝,便對呂梁低聲問道:
“局長,這些報紙和雜誌你都看過了?”
呂梁搓了搓眼睛,舒展了下筋骨,這才笑着說道:“剛剛閒着沒事,全部看完了。還別說,雖然受地域限制發行量不大,但報紙和雜誌的印刷質量都很不錯。內容也豐富多彩,比起緬甸政府的中央報強太多了。這個康寧真不簡單啊,不但名正言順地迅速將第四特區奪到了手裡。還能把一盤散沙似地的四個特區擰在一起一個鼻孔出氣,這是原先誰也辦不到的事情。時勢造英雄啊,緬北金三角這塊骨頭可是變得更硬更大了!”
吳恆笑道:“這傢伙非常能幹,也非常地狡猾,手底下一幫人沒有一個是善類。所以才創下了今天這個偌大的基業。有時候我非常奇怪也非常感慨,爲什麼我們國內就發現不了這幫人的才華呢?這羣散兵遊勇,在康寧這頭獅子的帶領下,經歷了顛沛流離風風雨雨,如今都變成極其精明的老江湖了,組合在一起地破壞力大得驚人,但建設能力也是非常的強,實在是難得啊!”
“你說得不錯,這幫人都是一等一的優秀人才,組合在一起非常的默契。根據他們以前留下的檔案分析。總部發現這幫人竟然具有很強的互補性,彷佛天生就會聚在一起似的,這一結論實在是令人驚訝和感嘆。”
呂梁稍作停頓,接着問道:“我聽說國內派駐緬甸的記者李京,已經被康寧集團正式列爲不受歡迎的人物了,他可是代你受罪的,你來說說吧。康寧集團有沒有對你地身份產生懷疑?”
吳恆苦笑了一下,聳聳肩道:“早就懷疑上了。三月份我企圖採訪泰國北部邊境城市美塞的華青社下屬的幾個企業。立刻遭到了他們的嚴厲警告,華青社老大樊剛還親自打電話對我說,要我別給自己的救命恩人添亂子,否則到時候大家見面都不好意思。當時把我氣得要命,但轉念一想。這傢伙已經算是給足我面子了。沒有像對付蹩腳的各勢力探子一樣讓我也來個人間蒸發,哈哈。實在沒辦法。當時我只好死了這份心,返回大其力去了。”
呂梁無奈地搖了搖頭:“康寧此人絕對是個幹秘密工作的天才,任何風吹草動都有可能引起他地警覺。之前我還以爲他是在他那個警察哥哥那裡學到一點兒皮毛,沒想到現在他的表現越來越優秀----我們普遍懷疑,這個傢伙已經組建了秘密地情報機構,全力監控各方勢力的動向。同時,我們通過對他們通信信號的跟蹤分析,發現在大瑤山上有一個功率強大的基站,一直以來都十分的活躍,而且每次通信時間非常短,令人實在難以把握,這充分說明了他們裡面有通信方面地高人啊!”
坐在兩人對面地老李笑着說道:
“上個月我回昆明,與楊清泉將軍喝酒的時候,看到他長吁短嘆地,我就猜到是爲了康寧的事情。詳細詢問之後果然如此,直到現在康寧連見面的機會都不給自己的師叔,與內地政府的關係也是處理得恰到好處,是個只賺便宜不吃虧的主。”
呂梁點了點頭:“這個人確實琢磨不透,怎麼看都像是霧裡看花,越想越糊塗。對了,有件事情我一直想不通,根據我們混進去的夥計報告,康寧部的那個毒品加工廠已經拆除了,所有設備全都分批運往了第二特區。如今,茂林的那個毒品工廠原址大興土木,聽說正在建設的是一個大型的倉庫羣,河對面的兩三平方公里的亂石區聳立起了一個嶄新的軍營,目前還不清楚進駐那裡面的一個連軍隊是他們的特種兵還是別的部隊,只是從零碎的資料瞭解到,那個隸屬於他們總政治部的下設戰略局,從原址搬遷了過去。有人曾經看到他們的兵放假時全都踩着半空中的兩條貨物運送鋼纜進出,身手十分的了得。”
吳恆想了想,說出了自己的猜測:“也許他是真的不願意再靠近毒品了,林民賢被他陰了一次就身敗名裂,估計他自己也非常顧忌這個事兒,反正現在鮑有祥和丁英、彭家生都在偷偷幹,康寧只需要從中轉轉手,就能賺大錢,所以恐怕他是不願讓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好名聲毀於一旦才罷手的吧。”
“非常有可能!根據情報顯示,如今大瑤山上下兩個小型水電站已經竣工發電了,但他們並沒有在自己的報紙上披露此事,但是茂林附近的幾個工廠都用上電了。估計今年大瑤山上地罌粟種植歷史將會結束。有電之後,大瑤山將得到迅猛的發展,康寧對國際社會許下的諾言。很可能提前一年半就會實現。這個成績非常了不起啊,等年底茂林上游地水電站竣工發電之後,恐怕他們的發展步伐將會更大。”呂梁對第四特區的情況如數家珍,語調中情不自禁地露出了讚賞之色。
吳恆笑着說道:“局座,這次叫我來有何吩咐。請下指示吧。”
呂梁放下茶杯,低聲說道:“原本我們好不容易派到琅勃拉邦醫院的情報員,鬼使神差地竟然被送到法國進修去了,還要兩年半才能回來,目前進入康寧轄區內的情報員全都是以工程建設地名義混進去的,只能觀其大略,但根本就無法獲得更有價值的情報。我這次來就是爲了解決這個問題的,你有什麼好的建議沒有?”
吳恆看了看對面老李鼓勵的眼神,轉向呂梁,慎重地回答:“說實話。這件事我感到很困難,安插重量級探子的希望不大。他們內部非常的團結,簡直就是鐵板一塊,哪怕我們收買到軍隊的中低級軍官也沒什麼用----他們有個很令人頭痛的習慣,就是隔三差五地毫無徵兆就把部隊拉出去,轉了一圈後又回來,獨立師的特種大隊更是神秘莫測。平常連人影子都見不着,情形十分的詭異。在個人崇拜和洗腦式的民族主義教育下。該部官兵的保密工作做得比我們都好,就連民衆也被他們充分地發動起來,只要是看到陌生人有異常的舉動,警察立馬就會前往調查,遇到可疑者。隨即就會被送到警備司令部的保衛局。因此我個人認爲只能加強各方面地情報收集和分析,找到他們的薄弱處。再一點點進入。”
“唉,你說地方法儘管穩妥,但見效起來也實在太慢了,我們根本就沒有這麼多時間耗在這裡,如今緬甸和周邊國家的形勢越來越嚴峻了。”呂梁擺擺手否定了吳恆的建議,又道:“目前他們在國內的雲貴川大肆招收教師和醫務人員,我們也有幾個情報人員順利進入了,但是目前看來很難在短期內進入到縣級以上的領導崗位,接觸不到核心地東西,所以我們必須另想辦法。”
老李想了想,有些遲疑地建議道:“有個人倒是絕佳地人選,就是不知道他本人願不願意?”
“誰?”呂梁精神一振,轉頭問道。“杜建武!四川局的骨幹,他和高青華兩人與康寧地交情很不錯,當初康寧落難逃到淚江的時候,與兩個人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誼,而且高青華還成爲了康寧的連襟。杜建武在清除淚江黑勢力的過程中沒少獲得康寧的幫助,要是杜建武願意幹的話,絕對能在康寧手下獲得重用。”
老李對這些絕密資料非常的熟悉,顯然很早的時候,就對康寧進行了全方位的瞭解和研究。
呂梁高興地點點頭:“對啊!我怎麼把這一節給忘記了?這杜建武自從妻子遇害之後,就再也沒有結交女友了,聽說今年春節期間,他還因爲酒後把一個剛剛放出獄的混混打得神經錯亂,組織上好不容易纔擺平了這件事,給了他一個記過處分……不行,這麼好的資源不利用起來實在太浪費了,我得儘快向老闆要這個人,把他調到咱們局裡來,也算是給他個重新振作的機會吧。”
吳恆適時建議道:“我有個想法,既然康寧已經對我有所警惕了,再這麼待下去,恐怕也沒有更多的作爲,還不如由我直接去找他當面談談,摸摸他的底,看看他到底持的是什麼態度。”
“不妥不妥,我看你還是別去惹不愉快了,以後有機會接觸完全可以試探,不需要現在就撕破臉,弄得大家都爲難。既然他已經對你有戒心而不採取任何措施,說明他還是不願得罪我們的,也不想與我們有任何瓜葛。這樣的人心智非常堅定,一旦決定的事情,就很難改變。”老李提出了自己的不同看法。
呂梁點點頭:“老李說得不錯。小吳,不是你的建議不可行,而是目前局勢還不到那個時候,更何況如今你的身份非常難得,如果真的到了那個份兒上了,你不去都得去。目前你最大的任務,就是儘量搞好大其力和美塞方面的領導工作,儘快壯大自己的隊伍,擴大情報的來源,美國佬可是要開始動手了。根據我們掌握的最新情況,美國佬已經把手伸向了康寧集團的外圍關鍵人物,但是目前我們尚未弄清楚他們下手的具體目標,很可能是老撾方向或者新加坡方向,估計不久後就會搞明白的。”
吳恆擔憂地問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用不用提醒一下康寧?畢竟他和我們軍方之間的來往密切,也是我們全力爭取的對象。”
呂梁搖搖頭:“這事兒我自有主張,你只需要嚴密注視第四特區的一舉一動就行了。那個肖先河也不要驚動,他目前在仰光大量行賄,對我們也有好處,至少緬甸軍方與第四特區的關係慢慢升溫,這點非常好,對未來遇到突發事件時康寧能對軍方產生一定影響就更好,只要四個特區保持穩定,就是對國家的一大貢獻。小吳,這裡面的玄妙你明白了嗎?”
吳恆微微一笑:“明白了,我會做好本職工作的!”
呂梁親切地送走吳恆,回來後關上房門,鄭重地向老李問道:“小吳是不是對康寧的救命之恩心存感激,以致總想着爲康寧做點兒什麼?”
老李立刻明白呂梁話裡的意思,毫不猶豫地站起來,對呂梁說道:“局長,小吳是個難得的人才,稍加磨練,定能勝過我許多,而且我深信他的黨性和品德,絕不會做出對不起組織的事情!”
呂梁哈哈一笑:“我也是隨便問問,你可別想岔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