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陳樸等人的狼狽樣子,康寧走到四人身邊,搖了搖叫你們出去避一避了,怎麼樣,現在撐不住了吧?”
陳樸臉色慘白,眼中還有餘悸,苦笑着向康寧搖了搖手沒有再說什麼。其他三位也都面如金紙,一時間還沉浸在對嗜血條蟲的恐怖記憶裡,倒也無意與康寧爭辯什麼。
幾人不聲不響,面色癡呆,康寧一時間倒有些擔心了,連忙蹲下身子,檢查了一下他們的情況,發現除了受驚過度心臟跳動劇烈外,倒沒有什麼大礙,這才搖頭苦笑着站了起來:“虧你們還槍林彈雨都過來了,卻對這個蟲子這麼畏懼。我提醒你們啊,現在出去還來得及,說不一定待會兒還要來上一回……”
此話一出,四人臉色大變,再次劇烈地嘔吐起來,搞得康寧哭笑不得,索性不再理會他們了。
康寧絲毫不顧室內濃郁的血腥氣味,深吸一口氣,再次走到了手術檯旁,伸出雙手,接上了禿子的頜骨關節,然後抓起一團潔白的紗布,沾上酒精,輕輕地擦去了禿子臉上的血跡,隨即再次用標準的越語沉聲問道:
“說實話,你是個真正的硬漢,意志很頑強,非常值得讓人欽佩,就內心想,我並不願意這樣對待你的,也想讓你早點兒死個痛快!可你不明白,你這人實在太危險了,我不得不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和你的所作所爲搞個清楚明白,這樣心底裡才能踏實下來,否則你再來一個兄弟或者戰友,說不定下一個死去的就是我。或者我身邊的兄弟和親人了……你現在願意告訴我了嗎?如果你再不願意,那個玻璃瓶裡還有兩條這樣地怪物,我也不介意多花些時間,在你的左手還有腿上再來那麼一兩次。”
禿子剛剛平靜下來,一聽到那恐怖生物。不由自主地猛打了個冷戰,全身再次劇烈地顫抖起來。好一會兒,才逐漸平靜下來。他努力張了張嘴,鼓着腮幫,活動了兩下痠疼的頜骨關節,這才強忍着心中的恐懼和憎恨,用無力沙啞的聲音吐出了一句話:“別再折磨我了。有什麼問題你儘管問吧……”
康寧讚賞地點了點頭:“這纔對嘛,你來死都不怕。還顧慮什麼呢?好了,請你告訴我:你是誰?做什麼地?從哪裡來?是誰指使你來行刺的?”康寧一口氣提出了四個問題。
禿子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嘴角帶着一絲苦澀地笑容:“我叫韋寒茂,我的弟兄都叫我阿茂,外面的人則稱呼我‘獨狼’。我是越北老街鄉下的退伍老兵。曾經參加過中越間的特種戰——其實這些情況,你們都知道的,何必又再問我呢……”
康寧愣了一下。略微猶豫,便轉向已經平緩下來,正緩緩向自己走來地陳樸。
陳樸來到康寧身邊站住了腳步,他伸手擦去嘴角的黃膽水,一臉內疚地向康寧低聲解釋此前在芒街地時候,曾收買禿子刺殺黃文志的全過程,最後無比歉意地對康寧說道:
“阿寧,並不是徐哥不讓我對你說出實情,而是作爲最親密的弟兄,他堅持要親口告訴你,並請求你的原諒,可是一直以來,他都沒有鼓起勇氣,也沒有找到適當的機會,我們……我們都對不起你!”
“原來是因爲那次事件讓你們聯繫起來地……”康寧頗爲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深深地嘆了口氣,這才轉向禿子低聲問道:“這次你是怎麼來老撾的?誰請僱傭你的?難道是你們政府地內務部?”
“不!我怎麼可能接受那些王八蛋的指揮和調遣?自從十六年前走下戰場開始,我就對這個國家、這個政府死心了。放心吧,不是政府派我來的,他們也沒資格再差遣我,是個中國的老闆出錢請我的,正好徐家偉也是我的仇人,我能不樂意幹嗎?這一兩年來,我死了這麼多兄弟,一個人也實在沒臉活下去了……唉!其實從我離開家門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再也回不去了,不過我不後悔,就算再來一次,我也一樣會做出這個選擇。”
禿子說完,睜開眼睛,毫無表情地看着康寧。很顯然,這一刻他的心已經死了。
康寧再次嘆了口氣,同情地微微點了點頭:“委託你行刺的中國老闆叫什麼名字?他長得怎麼樣?”
獨狼毫不猶豫地回答:“他叫黃國明,聽說是對面憑祥一個大公司的老闆,體型肥胖,臉上坑坑窪窪的,出手很是豪爽大方!這次一出手,他就付給了我二
萬人民幣,比起上一次來可是強多了。不過這也是刺殺對象的價值不同嘛,哈哈……哈哈……其實,我也希望你去幹掉他,以你的身手,殺他就像殺只雞一樣簡單,我也很想看到你們中國人互相殘殺,肯定好看又刺激,哈哈哈哈……”
說到這裡,他放聲狂笑起來。
康寧心念一動,對禿子微微一笑,若無其事地問道:“能告訴我那個黃國明第一次委託你出手對付的是誰嗎?”
禿子搖了搖頭,有些不解地道:“那個被我殺死的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那天她停下摩托車到路旁買糕點,在回到車旁的一剎那,我就出手把她給幹掉了。這活兒乾得很輕鬆,幾乎沒有費什麼波折。當時我還奇怪,這麼容易對付的一個人,他們不怎麼自己解決掉,反而眼巴巴地從憑祥把我接到廣西的蘭寧,完了又把我給送回去,一百萬的酬金就這樣輕輕鬆鬆到手了。後來經過打聽,我才知道是有緣故的……那估計是我出道以來,賺得最輕鬆的一筆買賣了。”
康寧用力嚥下口水,面無表情地接着問道:“這件事能說得詳細一點嗎?就算是我請求你的。”
獨狼微微一怔,但還是爽快地回答:“其實剛開始的時候,我也不太清楚那個女孩的身份,只是對任務這麼輕鬆感到好奇,就悄悄地打聽了一下其中的內幕,這才明白那女的是個公安的老婆,還知道她那個公安老公的身手很不錯,但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把蘭寧的黑道全都得罪光了,連個主持公道的人都沒有,所以黑白兩道都想要幹掉他,但又怕失手,所以才請我殺掉他老婆泄憤,哈哈!說實在的,雖然你很棒,但我依舊看不起你們中國人,打心眼兒裡希望你們互相殘殺,所以我很樂意告訴你實情。那天我住在蘭寧的國際大酒店,這是我這輩子住過的最豪華的地方,還有個漂亮的十六歲的中國女孩陪我睡覺,聽說還是個高中生,粉嘟嘟水嫩嫩的,那天晚上我幹了她一夜。其中一個叫做華哥的公安,聽說他就是蘭寧黑道的頭兒,還豪爽地請我喝茅臺!中國人真他孃的有錢,但卻沒骨氣,我一直看不起他們!哦,對了,你……你能告訴我,你是中國哪裡人嗎,香港的還是臺灣的?”
“我是中國人!”說罷,康寧痛苦地搖了搖頭,伏下身子,在獨狼耳邊低語片刻,隨即直起了身子。
獨狼眼裡滿是震驚,直直地看着康寧,嘴巴蠕動了幾下,這才長長地嘆了口氣,閉上嘴沒有再說話了。
康寧壓住內心的激動,一臉和氣地說道:“說實在的,你是條好漢,在越南像你這樣的人也不多了,我從心裡佩服你,還是讓我叫你獨狼吧,你配得上這個稱號……說吧,你有什麼沒完成的心願?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會爲你去做。”
獨狼苦澀地笑了一下,點了點頭:“謝謝你了,你這人很好,根本就不像現在那些有幾個臭錢就到處顯擺的中國人,倒是像個當兵的。我佩服你們中國軍人,十幾年前,我在戰場上敗下來,沒想到到了今天,還是栽在你們中國人的手上,也許這就是命吧……老天爺註定的,實在沒辦法改變……哦,對了,我倒是真有一件事求你,我來到這裡,藏身在一個朋友家中,那人叫阿閔,是個老實人,家就住在城南的越僑貧民區裡,他的第三個孩子就要出世了,也不知道他是否會受我連累,如果你能幫幫他,我在這個世界上也就沒有任何牽掛了……”
康寧鄭重地點了點頭:“這事不難,回頭我打個招呼就行了,我答應你了!”
獨狼伸出發黑的舌頭,舔了舔乾涸起殼的嘴脣,對康寧露出感激地一笑:“好了,讓我走得痛快一點兒吧!”
康寧沒有說話,對緩緩閉上眼睛的獨狼點了點頭,迅即一掌拍到了獨狼的腦門上。
獨狼哼都沒來得及哼上一聲,就緩緩地吐出一口氣,此後就再沒了進去的氣,胸脯一癟,一動也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