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靜下意識地捂住檀口,一顆心幾乎從嗓子眼裡蹦躍出來。
只見不老參仙大袖無風鼓脹,十指不停舒捲變換,如同有無形的絲線牽引空中的銀炎飛舞躍動,漸漸收縮對楚天的包圍圈。
即使對天道修煉一竅不通的人,也能夠看出來形勢對楚天越來越不利。
他的空間不斷被銀炎壓縮,沉魚落雁身法受到極大的限制,蒼雲元辰劍上寒氣森森,彷彿也變得沉重遲緩起來。
聖階人物畢竟非同凡響,舉手投足間就能夠凝集起虛空中的精氣,令一招一式威力倍增。激戰至此,不老參仙氣息悠長好似永不會衰竭,而楚天卻已慢慢感覺到體內魔氣不繼的跡象。
楚天心知如果照此情況發展下去,自己凶多吉少絕無勝望。
不能夠再跟這老怪物耗下去了,不然正中對手下懷——等待自己筋疲力盡,便可兵不血刃、戰而勝之。
楚天拋棄心中雜念,忘卻生死,天地烘爐裡真元燃燒靈臺之上浮現出蓮花寶座的綺麗光影。
真我如一!
楚天縱聲長嘯,震顫羣山嚇動銀河,赫然便是這天地之間的最強音。
他的身體化爲澎湃的金色光焰,如旭日噴薄令十簇銀炎黯然失色形同米粒之光。
所有人驚詫莫名地看到,從金焰中衍化出四道同樣身影,神威凜凜不可一世。
“嗚——”蒼雲元辰四劍齊揮,敢與日月爭光天地同輝,金色祥雲呼嘯鼓盪宛若吞噬世界的末日洪潮瞬間將銀炎淹沒消融,向着不老參仙排山倒海地涌到。
不老參仙霍然變色,第一次感受到了來自楚天的威脅。
他的臉上青氣連閃,將功力瞬息提升至九成,“譁啷啷”甩出“九獅破山鞭”。
但見九顆“碧落魔獅”的完整頭骨串成一束,在空中倏然膨脹如鬥煥動詭異青芒,口中發出震耳欲聾的魔音咆哮如有實質刺殺雙耳。
即使站在三百米外,文靜依舊感到耳膜刺痛頭暈目眩,一股股血氣在胸中翻騰噁心欲嘔。她急忙捂住雙耳,全力運轉魔氣苦苦抵抗。
那些修爲低微的雲巖谷弟子更是面色如土,身體似篩糠般顫抖,甚至有人禁受不住魔音的催壓,突然哈哈大笑神智瘋癲。
但楚天的心神沒有絲毫的波動,他運起菩提鏡月印靈臺波瀾不驚,對隆隆轟鳴的魔獅嘶吼充耳不聞,體內的魔氣臻至沸點,汩汩涌動的真元不斷釋放出雄渾的力量,注入到蒼雲元辰劍中。
“啪!”九獅破山鞭畫出一條青色的弧光如雷霆之刀劈入卷蕩的金色祥雲中。
亂雲橫飛破開一條縫隙,魔鞭氣勢更盛長驅直入。不老參仙驟然振腕,鞭影重重如山如海橫掃楚天。
“鏗!”蒼雲元辰四劍齊出劈擊在九獅破山鞭上,激撞出耀眼生輝的團團光花。
九獅破山鞭如驚鴻般盪開,被蒼雲元辰劍劈中的四顆獅首上現出細小皸裂。
楚天身劍合一凌空破擊,四道雪亮的神光在天宇下合成一束渾圓如柱,以摧枯拉朽之勢轟向不老參仙。
這一刻他已化身爲劍無分彼此,氣勢磅礴卻又不失飄逸灑脫。
“天外飛仙!”
不老參仙的眼眸中映射着璀璨的劍華,顧不得九獅破山鞭光芒黯淡獅頭開裂,猛地銳聲尖嘯催動真元,身體裡攢射出無數縷銀絲,“喀喇喇”青電迸濺猶如萬千魔蛇亂舞,煞氣森森迎向蒼雲元辰劍華。
“轟——”
天崩地裂,星月無光。所有人的腦海在霎那間變得一片空白,渾然不知置身何處。
“楚天!”文靜不顧一切地向前衝去,卻被迎面而來的氣浪狠狠掀起!
在風暴中心,不老參仙袍袖盡裂向後飛跌,從體內催發出的本命參須幾乎被蒼雲元辰劍削去一半。他面色發白嘴溢鮮血,表情變得分外猙獰。
萬萬沒有想到,一個區區的北冥神府外門弟子居然能夠逼迫自己燃燒真元,還斷去了半數的本命參須!
假如是魔氣耗盡,他只需覓地休養三兩日就能盡復舊觀。然而真元卻要通過日積月累的苦心修煉才能緩緩積聚。爲了擋楚天這一記天外飛仙,他足足燃放了五年真元,損失可謂慘重。
更令不老參仙惱火的是,隨着真元的耗損他的功力亦隨之削弱,稱雄南荒威震四海的美夢眼看化爲泡影。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強運魔氣壓下胸頭氣血,九獅破山鞭呼吼如雷直抽楚天!
楚天的情形更加糟糕,三道從異空間召喚而來的鏡像在迸流的光瀾中蕩然無存,只剩下傷痕累累的真身被罡風吹送隨波逐流。
他體內的梵度魔氣幾乎抽之一空,真元也耗損去三成,全身骨骸經脈痛楚欲裂,神智也在一陣陣的恍惚。
就在這時封刀泉突然從斜刺裡殺出,手持一柄金光閃閃的魔戈刺向楚天,口中獰笑道:“小子,去死吧!”
楚天晃動不已的靈臺上映照出封刀泉的身影,也完全能夠把握到魔戈的線路變化。倘若在平時,他至少有七種方式讓封刀泉付出代價,但此刻已然心有餘而力不足。
命懸一線之際,他迷迷糊糊聽到了天空上響起了清冷的嘯音,一道雪白嬌小的身影穿越過蒼茫的雲巖夜色從天而降,纖手如玉穩穩抓住刺向楚天的魔戈。
“咦?”封刀泉大吃一驚,卻不甘就此收手,拼命催動魔氣試圖震開那隻纖手。
“鏗!”那隻柔若無骨的小手陡然幻放開金紅色的光暈,水銀泄地一樣流轉金戈。伴隨着一記清脆的響聲,封刀泉驚駭地發現自己手中的魔戈竟被雪衣少女用手指生生拗斷,裂成兩截!
封刀泉不禁懷疑這柄魔戈究竟是百鍊精鐵鍛鑄成的,還是拿麪粉和水捏出來的?
但他已經沒有過多的時間考慮這個問題,那隻纖手握住擰斷的半截魔戈反轉回刺直扎胸膛。
“噗!”封刀泉眼裡的世界融化成了一片殷紅色的血海,屍體從空中墜落。
“唰!”不老參仙的九獅破山鞭接踵而至,抽擊楚天的胸口。
雪衣少女伸左臂攬起楚天的身軀向後飄閃,右手執戈飛擲不老參仙。
救人、閃避、還擊,這一連串的動作兔起鶻落猶如行雲流水,直教人眼花繚亂。
不老參仙運鞭回捲纏住斷戈,凝目打量雪衣少女道:“你是哪家的弟子?”
雪衣少女沒有回答,她的臉上蒙着一層素黃色的面紗,以不老參仙的目力也無法洞穿一窺真容。但看她的體態樣貌冰雕玉琢,竟也不過十二三歲的年紀!
楚天同樣是一怔,隱隱覺得這位雪衣少女望向自己的眼神在陌生中蘊藏着一絲熟悉。她的手像冰一樣的冷,摟在自己的腰上幾乎感受不到一點溫度,卻有一股醇厚的魔氣源源不絕輸入體內。
經脈中氣息奄奄的梵度魔氣立時歡呼雀躍,無需任何磨合煉化即與雪衣少女注入的魔氣合流交融,就似血脈相連的同宗兄妹。
他精神不由爲之一振,耳聽“唰”的一聲雪衣少女袖口裡激射出一條硃紅色的軟鞭,玉手一握振腕揮出。
這條軟鞭通體用九萬八千根金絲擰成,分爲五種質地每一萬八千六百根合成一股,正應金木水火土五行之數。
它完全舒展時可達十米,粗若嬰兒小臂,淨重三百七十斤。假如不是楚天親眼所見,根本無法相信這條魔鞭的主人居然是個亭亭玉立的少女!
就見雪衣少女素手輕揚如臂使指,駕馭魔鞭上下翻舞劈擊出一道道硃紅閃電,好像手裡握的只是一根遇水不沉的繡花針。
“啪啪啪!”雪衣少女與不老參仙以鞭對鞭寸土不讓,招式剛猛威武霸氣十足,雪膚赤鞭漫天輕舞煞是好看。
楚天卻越發地驚訝起來,他發覺雪衣少女的鞭招和何馬乃至林隱雪如出一轍,只是化繁爲簡顯得更加的凌厲霸道。
剎那之間他胸膛裡熱血上涌,雙目緊盯少女被輕紗遮掩的面容,試圖尋找到往日的一縷記憶。
“啪!”硃紅色的軟鞭盪開九獅破山鞭,重重抽擊在不老參仙的左臂上。
不老參仙臂骨盡碎悶哼暴退,厲聲喝道:“你是林盈虛的什麼人?”卻和楚天一樣,從雪衣少女的鞭法中認出了她的來歷。
雪衣少女依舊不答,纖手掣動魔鞭乘勝追擊。
不老參仙接連遭遇重創,不禁鬥志全消無心戀戰。雖說愛子之仇不能不報,但自己的老命似乎不能不要。所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自己即非君子,那麼等上三五個月捲土重來又有何妨。
想到這裡他強壓復仇之念,揮鞭護身御風飛退,遠遠冷笑道:“此仇不報,老夫誓不爲人!”
“老東西。”雪衣少女蔑然冷哼,低下螓首察看楚天的傷勢,漆黑的眼眸裡忽然有了一縷久違了的溫暖。
一瞬間楚天的腦海裡電閃雷鳴,從雪衣少女的目光中尋找到了所有的答案。
萬水千山四年分離,又有誰能想到會以這樣的方式重逢?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他的嘴角情不自禁地綻開一抹笑容,迎視雪衣少女的明眸,輕輕道:“晴兒——,我又見到你了!”
言語未盡音已哽噎,楚天的眼角不覺溼潤。
他忽然覺得自己好累好累,真想就這樣無憂無慮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