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如衛洛所料。
楚人在發現公子涇陵突然退兵後,又驚又疑。
當他們知道公子涇陵被晉君驅逐,發誓再不踏入新田時,頓時狂喜之極。
這一刻,他們覺得自先王自刎後的所有陰霾已然散去。
第一時間,楚人便一致同意,趁勢攻擊晉地。
楚人不管是武力,還是軍卒素質,都要強過晉軍。
要知道,這些年來,晉人對公子涇陵形成了很大的依賴,事事有他擋在前面,他們早就忘記了操練自己的私軍了。
楚人突然而來,又軍威不可擋,直是勢如破竹,短短三個月,楚人便已連下晉地兩城。而這時,西方的秦人蠢蠢欲動了。
蠢蠢欲動的不止是秦人,連秦晉之間的北狄,也準備趁火打劫了。
這時刻的晉國,在衆國眼中,成了一塊大肥肉,而且是那種人人可以啃一口的肥肉!
要不是礙於道義,連齊人也想插上一手。
這一切,都與衛洛無關。
從楚地撤離後,公子涇陵便把一應事務交給賢士們處理。他沒有回封地,而是坐在馬車中,帶着穩公,伴着衛洛,信馬由繮地走着。
衛洛知道,這一次國內的變故,給他的打擊很大。不管公子涇陵在人前如何強硬,他的心底深處,對他的父親,他的國家還是有着深厚感情的。
要不是因爲這一份感情,他也不會任由那個昏庸的父親一直當着國君了。
這一次赤裸裸的背叛,令得他有點心灰意冷。
馬車中,公子涇陵懶洋洋地倚在塌上,半閉着雙眼,薄脣抿得很緊很緊。
衛洛倚在他的腳邊,斜斜地靠着他,正在翻看着一卷竹簡。
公子涇陵的右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撫着衛洛的秀髮,春風透窗而入,綿綿地吹在兩人的臉上,身上,直是暖洋洋的。
馬車外,是充當馭夫的穩公。
整共三個人的隊伍,在春日暖陽的照耀下,都顯得很懶散。
不一會,公子涇陵把手中的竹簡重重地放在几上,伸手揉向眉心。
衛洛仰着頭,看着他。
她的墨玉眼,晶亮晶亮的,清澈的眼波中溢滿了溫柔。
公子涇陵低頭對上她這樣的目光,心中一暖。
他的手輕輕下移,粗糙有力的指節撫上她的眉眼,撫着撫着,他低低喚道:“小兒?”
“恩?”
公子涇陵顯然只是想叫一叫她。他伸出手去,摟着衛洛的腰,把她置於自己的懷中。
他雙手緊緊地環抱着她的細腰,將臉埋在她的頸間,低聲叫道:“小兒。”
“恩?”
“我若棄去這一切,你可隨我?”
衛洛一怔。
她迅速地擡起頭來,可是,公子涇陵正把臉埋在她的頸間,她哪裡看得到他的表情?
衛洛纔看了他兩眼,驀然苦笑起來:他疲憊之極,自然會有離意。以他的性格,這般的軟弱永遠只是一瞬。
公子涇陵見她沒有回答,有點失望地說道:“小兒不願麼?”
衛洛眨了眨眼,垂下眼眸,低低在回道:“我怎會不願?”
她的聲音很輕很軟,飄在春風中,轉眼便溶化了,“若只有你,只有我。我怎麼會不願。。。。。。”
她說到這裡,低下頭來,在他的寬寬的額頭上輕輕地印上一吻!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
第一次溫柔的,主動的,毫無防備毫無勉強的親吻。
公子涇陵瞬時一僵。
他擡起頭來。這一擡頭,他便看到衛洛匆匆地別過頭去,絕美的小臉上暈紅一片,羞澀難言。
他盯着衛洛,忽然間低低笑了起來。
他坐下身子,把衛洛的身軀朝自己一扳,使得她與自己面對着面後。他低下頭來,額頭與她的額頭相抵,道“小兒,何富貴相棄,貧賤反不移?”
衛洛聽到這裡,不由嫣然一笑。
她將臉貼着他的頸,吐出的芳香之氣軟軟地撲在他的臉上,“富貴榮華時,伴君之人太多。”
話題又扯到了那個難以解開的結頭上了。
公子涇陵沒有吭聲。
他只是摟着她,讓她香軟的身軀緊貼着自己,讓她的氣息與自己的氣息交溶。
他摟着她,薄脣漸漸下移。
他含着她的耳朵,輕輕地舔了舔。
衛洛驀地一僵!
公子涇陵感覺到了她的僵硬,他低低一笑,右手一伸,便試探地摸向她的衣襟處。
正在這時,外面傳來了穩公的聲音,“到了中山國了。”
中山國?
衛洛一凜,她雙手齊出,緊緊地抓着公子涇陵的虎狼之爪,把它遠遠推開。
公子涇陵只能垂下手去。他盯着暈紅着小臉,華美難言的衛洛,抿了抿脣,抱怨地說道:“小兒,大半年了,你不讓我近,我又不能近他婦,我渴得疼了。”
他這句抱怨一出,衛洛的小臉嗖地一下,直紅到了耳朵尖上。
她轉過頭去,墨玉眼眨啊眨,努力地忽視着心中的喜悅。
他說,他‘不能’近他婦。
不是不想,是不能。
他,終於知道忍耐了。是了,這一次郢地重逢後,他一直都在學着容忍。這樣一個如鋼似鐵的大男人,在學着容忍她了。。。。。。
衛洛想到這裡,臉紅紅的,歡歡喜喜的。
她紅着小臉,垂眸躲開他的盯視,可是,她將臉埋在他的懷中,櫻脣綿綿軟軟,透過他的衣襟,觸及他結實堅硬的胸膛。
她真的在親近自己。
這一瞬間,一種無比的歡喜涌出公子涇陵的胸臆。
這一瞬間,公子涇陵竟是第一次體會到,原來她主動親近,主動倚靠自己的感覺,會是如此的美好。
他歡喜地伸出雙手,把她緊緊地摟着。他只是這般摟着,這般將臉埋在她的秀髮間,這般與她親密無間着。
這一刻,他疲憊盡去。
兩人緊緊地靠在一起,交頸相纏,呼吸相聞。
衛洛悄悄地伸出手,悄悄地伸出,不一會,她雙手都伸出了,她虛展着手臂摟着他的腰身。她摟得很虛,很虛,隔着一層薄薄的衣料,手臂不敢用力,不敢與他的肌膚相觸。
她這些動作輕微,完全是偷偷摸摸的。就在衛洛以爲他沒有知覺時,公子涇陵的聲音,從她的頸間傳來,“小兒,不恨我了?”
衛洛一僵。
半晌半晌,她的聲音才低低地飄出,“恨已刻骨,不曾稍忘。然,一見到君,卻心不由已。。。。。。”
她的聲音很低,很低。
這聲音中,含着無邊的自責,也含着無邊的嘆息。
“心不由已?”公子涇陵重複着這一句,薄脣漸漸上揚,臉上的笑容越來越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