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衛洛醒來時涇陵公子已經起牀離去。
她剛睜開眼,四個侍婢便同時向她一福,道:“此乃公子牀塌,請月姬洗漱後速速離開。”
在她們的面前,放着『毛』巾清水等。
衛洛一怔。
她長長的睫『毛』扇了扇,淡淡地說道:“知道了。”
她從牀上擁被坐起,拿過衣袍來,四侍婢低着頭肅手而立,也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衛洛瞟了她們一眼,喝道:“把東西放下,退到偏殿!”
四女同時一怔。
她們相互看了一眼後,其中一女低聲回道:“然。”
四女一退出,衛洛便跳下牀,洗漱後快速地穿好衣袍。
她匆匆穿就後,低着頭走出了涇陵公子的寢宮。她一出現,衆侍婢和劍客便紛紛向她看來。
這陣子,她大多數時候是呆在寒苑中,寒苑幽深,少有人蹤,這些人久仰月姬之名,可直到現在,才能肆無忌憚地打量着她。
一片驚豔羨慕的目光中,衛洛冷着臉回到了寒苑。
她一回來,便揮手令得四個美人打過洗浴的水來。再次洗了一個澡後,衛洛穿上普通的綢衣,開始練起她的木劍來。
現在她的木劍揮出,可以令得風聲全無,也可以使得它形跡快如閃電,飄如浮雲,詭如鷹擊。
她靜靜的呼吸吐納着,如此練習了一個時辰後,她已心靜如水。
用過早餐後,她又繼續練習。
這整整一天,她都在練習,身上的衣服,汗了又幹,幹了又汗。一次又一次的揮劍,一下又一下的攻擊中,她的心始終處於最空明最平和的狀態。
轉眼間,到了晚餐時了。
直過了好一會,衛洛才反應過來,今天寒苑中過於安靜了,那四個美人呢?
她走出房門,清喝道:“來人!”
“來人——”
直喊了兩聲,纔有一個美人小步跑來。她一跑到衛洛面前,便是盈盈一福,脆聲說道:“夫人見諒,今日府中盛宴,她們都去幫助了。奴在後園,來得遲了。”
府中盛宴?
看來,這倒是一場不小的盛會,連她苑中的美人都要抽調出去幫忙。
這一點,衛洛倒是誤會了,等閒是沒有人敢到她苑中抽人的。實是涇陵公子前幾天的冷落,令得四個美人隱隱感到不安。於是,她們便主動向管事要求去幫忙着。只盼到時得一貴人親睞,從此平步青雲。
衛洛淡淡地說道:“弄點水吧。我要沐浴。”
“然。”
衛洛把頭髮和身子細細地擦洗一遍後,太陽開始沉入地平線,一道道紅豔豔的霞光染在天際。衛洛仰望着那藍天紅霞,突然發現,這個天空與自己前世的天空確實不同,這個太古老,太高闊了。
她剛轉過身,準備走向後面小花園時。一陣腳步聲傳來,那美人急急地出現她身後,行了一禮後清聲喚道:“夫人,公子令你赴宴。”
衛洛一怔,她轉過頭來。
那美人這時已向她跑近,她在離衛洛三步處,又是盈盈一福,顫聲說道:“容奴爲夫人侍浴更衣。”
公子親口吩咐月姬出席,而且是這種宴會上。這是一種榮耀,她心中很擔心,擔心自己一個人服侍不了月姬沐浴更衣全套過程,擔心她遷怒。
衛洛瞟了她一眼,便擡起雙眼淡淡地說道:“無需沐浴,我自行更衣。”
那美人大喜,連忙應道:“然。”
衛洛大步跨入寢房。
她裡面的衣服,其實早就穿好了。現在僅僅需要把外袍穿上,頭髮梳好。
她望着那一牀的火紅袍服,嘴角微微掠了掠。然後,伸手拿過一件套在身上。
梳頭髮,衛洛還是叫進了那美人幫忙。
穿好後,衛洛足足遲了半個時辰才動身。
當她來到客殿時,遠遠便可以聽到那裡人聲鼎沸,燈火通明。無數侍婢處子穿行其中,無數錦衣權貴從馬車中走下,擠擁而入。
衛洛靜靜看了一會,轉身便向後面的偏門走入。
她進入殿中時,殿中已喧囂聲震耳。衛洛是從牆角黑暗處溜進的,遠遠的,她便看到涇陵公子高坐在主人的塌位上,他高大的身影從後面看來,是那麼的遙遠,巍然,彷彿是一座山。
衛洛低着頭,悄無聲息地走到他身後,然後,跪坐在早就備好的塌上。
這種宴會的燈火,一般會顧及到主位者的身份。主位者所在的地方,相對是比較陰暗的。因爲他們早就發現,處於陰暗中的上位者,會顯出一種神秘和威嚴來。
衛洛一路從暗處走來,滿殿喧囂之人,多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等到她坐好後,偶爾有人看來,也只是見到一低着頭的美人,靜靜地跪坐在涇陵公子身後。
這很平常,幾乎每個權貴在宴會時,心血來『潮』都會叫來寵愛的姬妾陪宴。只有極慎重的場合,纔會叫正妻出面。
衛洛很安靜,她低着頭,玉手持着几上的酒斟,慢條斯理地品着。周圍的喧囂聲吵鬧聲都似不存在。
她知道,殿中的每一個角落,都有幾雙銳利的眼睛看向她。顯然,已有人注意到她所穿的是火紅袍服。而且她也發現,這些注意她的人,多數是涇陵公子府中的食客老臣。
衛洛抿了兩口酒後,擡起頭便宴中看去。這一看,她頓時好奇了。她突然發現這席上,不但有楚人,吳人,還有不少齊人,越人,魯人。。。。。。
再仔細一看,衛洛突然發現,今天晚上的宴席,晉人權貴只佔了不到二十分之一。而另外九成半,是來自各國的賢士。
啊,是了,很早便聽到了,各國賢士爲了慶祝公子涇陵大勝,已派使者前來相賀。莫不會,今晚便是相賀之宴?
衛洛想到這裡,開始有了種小小的期待。
她擡起頭來細細瞅着。
這個會客殿,足可容納五六千人。而現在,這五六千人的大殿,已是濟濟一堂,只有少數的塌幾空着。而這些空着的塌幾,都是前排重要位置。
正在這時,一陣朗喝聲從殿外傳來,“楚公子不離到——”
喝聲一落,一個身穿繪着天上麻姑,月宮嫦娥的外袍的青年大步踏入。這青年面孔微黑,長方臉型,五官端正中帶着五分俊朗。他雙眼明亮,看人時目光灼灼。他便是楚公子不離了。
這位公子不離的身後,是數十個賢士劍客。
涇陵公子看到楚公子不離踏入,連忙起塌相迎。
剛把不離安置好,轉眼間,又是一聲朗聲傳來,“吳公子歸到——”
“魯公子橫到——”
。。。。。。
一陣又一陣的唱聲中,一個朗喝聲清楚地傳入衛洛的耳中,“越公子茚到——”
越公子?
衛洛迅速地擡起頭,目光轉向那被籌擁踏入,俊秀中帶着幾分病弱的公子。只瞅了一眼,她便放鬆了:還好,與我不像。
接着,一聲朗喝聲清楚地傳來,“齊義信君到——”
齊義信君到!
幾乎是突然間,所有的喧囂聲都是一頓。不管是已經安坐好的公子,還是正在行進中的權貴,都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向大殿門口。
安靜,這一刻的大殿中,竟是無比的安靜!
甚至連低低私語聲,相互招呼聲也變得沉寂起來。滿座的貴人,都目光炯炯地盯向大門處,等着那齊國的義信君的到來。
隱隱中,衛洛聽得一個聲音低笑道:“嘗聞義信君美貌冠絕天下!是世間唯一一個可以與公子涇陵比肩的丈夫!其姿『色』華豔,已超過世人所能想象。萬萬沒有想到他也到了新田!善!能於今日一睹美人風采,此番新田之行不虧矣。”
姿『色』華豔?能與公子涇陵比肩的美男子?
衛洛一聽,雙眼瞬時炯炯發光。她昂起頭,與衆人一樣,一眨不眨地看着大殿入口處。
安靜中,期待中,一頭上以白玉束髮,身穿白袍,腰繫玉帶的少年在數十個劍客和賢士的籌擁中,出現在大殿門口。
瞬時,滿殿燈火齊齊一暗。
瞬間,大殿入口處華光四『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