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墨

心墨

“……!”

當東方龍月再次試圖替月白亞換下衣服時,竟被他一口咬住了手背。前者皺了皺眉,乾脆就點了他的昏睡穴,隨後纔開始褪去他身上的髒衣。在確認月白亞身下並未有被侵犯的痕跡後,他凝緊的眉宇才舒展開來,恢復了素日的笑容。走出房門,已有兩個人在外似等候了多時。

“大人。”

“事情辦得如何。”

“府內見過白亞的人已經全部處理掉。”

看着郡府方向的天空泛起的一片暗紅,東方龍月俊逸的臉上盈滿笑意。

“那這個孩子是?”回過頭望着雛影身後瑟瑟的身影,他問道。

“大人曾經囑咐過,凡遇見心口有胎記的少年,必留活口。”

雛影說時靠旁邊退了一步,好讓東方龍月看清楚眼前的少年。

“屬下在行事過程中,此子自西院逃出來恰巧被屬下撞見,並發現其心口處有明顯的印記,故帶來此給大人過目。”

東方龍月不語,只見那少年此刻正□□着上身,心口處確有拇指般大小的一塊呈倒心型的墨色胎印。少年看樣子約莫十二三歲年紀,身材勻稱但卻蓬頭垢面。左邊臉上還縱橫交錯着幾條大小不一凹凸不平的醜陋疤痕。然而反觀其身上的肌膚卻健康平滑。少年一雙眼眸晶亮有神,此時也正疑惑的望着他。

東方龍月若有所思的審視了那人許久,在回望到那一雙眼眸時,竟有了發現玄機般的興奮感。

“你叫什麼名字。”

“心墨……”

少年輕聲的答。他到現在還未明白爲何身邊所有人都死了,唯獨他竟然被活着帶到了這裡。自己不過是爲了從大火中求生,才把上衣脫下來浸溼蓋在頭上跑路而已…

猛然間,又跟想到什麼似的,垂下頭咕隆道:

“我沒見過你們說的人…我只是逃命而已…”

東方龍月先是一愣,隨後再也忍不住的笑起來,

“呵呵…雛影,你先帶他下去用熱水洗乾淨,晚些時候再帶來見我。”末了還不忘加一句,“尤其是洗那張臉。”

雛影領命應聲。反是心墨一聽到末尾那句話,腦袋嗡的一下就炸開了!

“不…不要!”

“帶下去罷。”東方龍月笑了笑,轉身復又走回了房內。

這次收穫可真不小,連自己尋覓以久的遺孤也找到了。

次日,華陽郡尉劉裴祖孫遭人暗殺,並被火燒整個郡府,致使家宅上下百餘口人無一倖免之事轟動整個朝野。此事對於明裡暗裡反對新皇政權的頑固黨派起了不小的打擊和威懾作用。心念先皇遺命和正統即位卻遭廢位的幼年皇子那一干老臣們現下個個更是如坐鍼氈。

鑾殿之上,麒帝聽完上奏,莞爾撫慰道:

“衆卿且安心罷,此事朕自會追查到底。”

雖是寬慰的話語,卻讓在場本已深感自危的大臣們不寒而慄。

在位之人自是心中篤定,既然被討罵做亂臣賊子也要坐上這個位置,爲了鞏固自己的勢力,必得以非常手段來爲這個朝廷梳理出最便於自己掌控的全新命脈結構。哪怕這個過程的時限存在着必然的長期性,哪怕一定要借龍月的手染滿鮮血,甚至以後,那個本該絕命的孽種能加以利用到也在所不惜。

想到此,麒帝銳利的眼神迸發出王者的霸氣,心道:定要坐穩這片本就屬於朕的江山!

回到聖都數日,月白亞雖已恢復了冷靜,卻對於世事態度更加麻木冷漠。東方龍月外出幾日未歸,他便已幾日未發一語,然而身邊卻比往日多了一份生氣。

“白亞!方纔下人來報你的琴修好了,我便去替你取了來。”

心墨抱着古琴輕快的朝雨亭走來。月白亞一見到他懷裡所抱之物,便踩着橫欄躍到來人面前欲將其抱回,誰知心墨一個閃身,竟被撲了個空。

“還我來!”月白亞有了些惱怒。

“你終於張嘴講話了,否則我還以爲整天對着個啞巴呢。”

心墨調侃的說完便也不再作弄他,把琴交到了他手中。

月白亞疼惜的撫摸着琴桉,那一晚因爲幾度太過粗暴的拔扯和摔落,琴絃繃斷了兩根。東方龍月當晚就命雛影抱琴先行回京修補,分隔了數日這纔回到他手中。當下心緒激盪複雜,卻又說不上是喜是悲。

心墨看着他一會皺眉一會笑顏的,從未見過月白亞這麼多表情,竟忍不住偷笑起來。

“大家都說你的琴藝好,彈來聽聽吧。”

後者擡起頭,漠然的看着他,以眼神示意道:憑什麼?

心墨心領神會,便不好意思的傻笑道,

“那個…我師父以前也教過我蕭,等我練好了,咱們可以合奏的。”

聽聞這話,月白亞便也未再牴觸,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眼前靠坐在亭邊的美麗少年。

心墨被洗去所謂的疤痕,乾乾淨淨的帶到東方龍月面前時,連自己都被鏡中的面容驚豔住了。

細嫩光滑的皮膚,晶亮有神的狐狸眼,左眼眸下還有一顆小小的暖褐色淚痣。雖然一臉媚氣。個性卻是個貨真價實的頑皮小子。

“心墨。”

“恩?”

“你長得好看,爲什麼要扮得那麼醜。”

“你不是問我廢話麼…露出真相貌被那變態老頭逮着便是生不如死了。”

月白亞聞言忍不住笑了,

“那你爲何會在留郡府中生活.”

“……”

心墨沉默着不說話,半響才閉眼開口道,

“師父死了…爲了活着,我得吃飯。”

“怕被欺負,得把自己弄得越醜越好…”

“師父的蕭都被我當掉了,可還是堅持不了幾日,快餓死的時候,被宓熙樓路過的小倌撿了去。”

“他是個心地極好之人,只比我大半歲,後被老頭子買了去,我便隨他來到了郡府…”

“師父教過我易容,把自己弄得那麼難看,老頭子自然沒有注意到我,但是從進府那日起他便每日被折騰得遍體鱗傷。即便老的難得不折騰了,那小的也會來作弄我們。同院裡還有六七個一樣遭遇的男寵,都不過十幾歲年紀。任是我略懂藥理之術,實際上也幫不上什麼。”

月白亞細細的聽心墨講完這些過往,心中不免跟着有些惆悵,

“心墨,你是個極聰明的人。”

“那…救過你那個小倌呢…”

該不會被雛影一併處理掉了吧,月白亞冷不防的想到那晚所謂的善後。

“在你來之前兩日便被折磨死了。”心墨淡淡的答。

月白亞站起身,將琴鋪擺在桌臺上,十指輕捋琴絃,便將一曲觴奠揮音於空。

清澈悠揚的旋律透灑出淡淡的哀傷。聽得另一人禁不住揉上了微紅的眼眶。睜開眼正欲開口,卻眼見兩隻雀鳥伴隨着月白亞結調的指動掉落在鞋跟前,濺出一地斑點血花。

曲畢,月白亞擡眼正對上心墨的注視,幽幽的說道:

“我並非爲你那位朋友悲傷,而是你。心墨,你並不適合做殺手。”

縱然同樣一身是傷,但你終究太善良……

心墨聞言,卻坦然的笑了,

“這我知道,所以我要做的,是跟在你身邊,輔助你。”

作者有話要說:- -王牌配角出場,噼裡啪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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