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會

夏月出恢復很快,三日過後已活蹦亂跳。修彥也捨不得再逼她學些她不喜歡的東西,只交待了,如果夏月出想學,便學,不想學,便作罷。夏月出當然是喜歡至極,於是每天只學一個時辰,宮娥教到她感興趣的,就學,若她覺得無趣,便揮揮手跳過。一個時辰學完,便到處走,修彥也不限制她,讓她喜歡到哪就到哪,喜歡幹什麼就幹什麼,夏月出就過着每日陽光燦爛的日子。 ωwш◆тt kдn◆¢O

已至陽春,百花盛放。住在宮中百無聊賴的小姐們便約好了這日午後一起在東園開個桃花詩會。

這次桃花詩會由御史大夫次女楚翹挑頭,楚翹是衛行之的外甥女,也是皇后衛玳的表妹,其餘衆小姐自然以她馬首是瞻。

楚翹早傳達了詩會須處處以桃花爲題。於是東園桃園處,便活脫脫一幅人面桃花相映紅的場景。小姐們從衣服、配飾、妝容,處處以紅、粉奪目,琴簫和鳴,吟詩詠對,清唱淺笑,美不勝收,早已讓過往宮人侍婢心馳神往,奔走相告,於是又更多的人藉故前往,只在桃園外穿梭流連。

午睡後外出散步的夏月出當然也不可避免地聽到了那些竊竊私語,也是被引起了萬分興趣,也跟着一些侍婢的步子前往東園。

“小姐,都是些宮人侍婢的消遣玩意兒罷了,小姐別去了吧,人多惹您煩。”黃鸝當然知道桃園內那些花枝招展的小姐們是幹什麼的,只想阻止夏月出。

“沒聽他們說嗎,九天仙女下凡塵呢,怎麼能錯過了?”

“小姐,說不定皇上去銜月閣了,回銜月閣吧。”

“彥哥哥早上說了,今日很忙,晚上纔回。”

黃鸝翠柳相視皺眉,也只能默默跟着。

此時桃花詩會已進行到了下半部分。一位身着粉紅的小姐撫琴伴奏,另一位頭戴桃花冠的小姐則輕輕吟唱: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琴聲婉轉,歌聲悠揚,聲落,衆人齊齊喝彩,連剛剛走近的夏月出也是聽得走了神,不由自主地輕移腳步。

楚翹收下掌聲,轉頭看向離她最遠的柳芊芊。在一片紅粉妖豔中,她一人身着白衣,臉上也僅着淡妝,更無多餘配飾,衆人皆興意盎然,就她從頭至尾只爲垂着頭,不發一言。楚翹當然覺得有些駁她面子,甚是不滿。

“柳小姐!”

柳芊芊依舊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聽見,也沒有想到楚翹會注意到她。

“柳芊芊!”楚翹提高了些聲音,但是依舊帶着笑。其餘各位小姐也都聽見了,順着她的眼神看向柳芊芊。

柳芊芊這纔回過神來,忙起身點了點頭。

“柳小姐爲柳博士掌上明珠,想必詩詞歌賦應是我們這些淺識女子遠比不上的,柳小姐不防讓姐妹們開開眼界。”

柳芊芊看了看楚翹,又微垂下頭,輕聲說道:“各位小姐才藝絕頂,芊芊不敢班門弄斧。”

“你是瞧不起我們麼?”楚翹的語氣已有了明顯不滿。

柳芊芊旁邊的丫鬟輕輕地扯了扯她的袖子,柳芊芊微嘆一氣,“那芊芊就作詩一首,供各位小姐消遣吧。”

說罷,柳芊芊移步向放置筆墨的案几,腦中正在思索着該如何作才能不讓人嫉恨也不落人取笑,卻不料一隻腳伸出將她一下子絆倒,撲到地上。衆人一陣譁笑。

夏月出狠狠地瞪了一眼出腳絆倒柳芊芊的女子,上前與柳芊芊的丫鬟一起將她扶了起來。柳芊芊起身後向夏月出感激地一笑。

夏月出又狠狠地瞪向絆倒柳芊芊的女子,“你爲什麼絆倒別人?”

此女子是楚翹貼身丫鬟綠由,被夏月出質問露出一絲尷尬,看了夏月出一眼,立即氣勢又高漲起來。“你胡說八道什麼?她自己走路不小心,怎賴到我頭上!”

見綠由強詞奪理,夏月出火氣又往上冒了一截,“你還抵賴!我親眼看見你伸腳絆倒她的。”

黃鸝翠柳已經上前輕輕拉扯夏月出的袖子。杜芊芊也忙對夏月出說道:“姑娘不要急,的確是芊芊不小心自己摔倒的,與這位姑娘無關。”

此時夏月出身着綠色絲袍,一件月白薄棉褂,頭髮仍是修彥扎的辮子,身上也沒有任何配飾,所有人自然以爲她也只是哪家丫鬟。柳芊芊更是不願牽連無辜。

夏月出又看了一眼柳芊芊,被人欺負了忍氣吞聲,越看越可憐,想必是經常被這些人欺負,哪裡會忍得住氣。她又上前一步,緊逼到綠由面前,陰陰地說:“你穿的是綠色鞋子,上面有隻野鴨子吧?”

說完,便一手撩起綠由的裙角,果然見綠由穿着綠色棉鞋,前面繡着鴛鴦。綠由臉立刻由紅變紫。

夏月出刷地扔下綠由裙襬,厲聲說道:“道歉!”

一旁看着的楚翹本來想出聲喝止夏月出,卻見綠由已經被她當場抓了把柄,也只好忍住。起身上前幾步,對着柳芊芊微微笑了笑,“丫鬟過失,對不住柳小姐了。”說着又輕斥綠由,“還不跟柳小姐道歉。”

綠由聞言,極不情願地向柳芊芊福了福身,“對不起,柳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

柳芊芊心裡並未因此而安定下來,勉強說道:“沒關係。”

夏月出見楚翹及綠由態度,本來還是不滿,卻被翠柳使勁扯了扯袖子,於是重重地“哼”了一聲,便往回走,黃鸝翠柳也立即一左一右跟着。

楚翹怎麼能讓夏月出輕易走掉,於是笑着說道:“今日這桃花詩會也不講身份地位的,姑娘既然來了,何不共雅此景?”

夏月出當沒聽見,頭也不回地走。

桃園被一條人工細流環繞,連接處是一座小石拱橋。眼見夏月出已經走上了橋,楚翹立即向身邊陳善至遞了個眼神。陳善至也是衛玳邀請入宮的,自然與楚翹同心同德。接到楚翹眼神,立即拿起桌上桃枝追向夏月出。

“既然來了,姑娘便帶枝桃花回吧!”陳善至快步走到石橋上,從黃鸝翠柳兩人中間穿過,衝向夏月出。

“小姐小心!”見陳善至速度異常,黃鸝立即伸手想去抓住她,結果只抓到袖角,還是讓陳善至衝了過去。心下一驚,腳下更快一步,一把擋開陳善至推向夏月出的手。

陳善至本來想借機將夏月出推下橋,卻不料被黃鸝一擋,身子往後一歪,撲通掉入細流之中。水很淺,陳善至掙扎幾下,便站了起來,卻已如落湯雞,狼狽不堪,且冷得簌簌發抖。立即望向楚翹的方向,大哭起來。

夏月出先是一怒,看了水中陳善至一眼,卻開心地笑起來。黃鸝翠柳則看着怒氣衝衝奔過來的一行人,皺起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