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了正廳前的正道上,果然見到了一抹俏皮的身影,佟維信一見小郎君打扮的如蘅,眼角一沉。
擡眼看到如蘅身旁的太子齊毓,佟維信疾步上去,眉梢帶着笑意:“未曾想太子殿下駕臨,有失遠迎,還望太子殿下恕罪。”
齊毓面色溫和,嘴角噙着一絲笑意,親自扶起佟維信:“原是我突然到訪,與國公何罪。”
佟維信眉梢笑意漸深,一瞥見旁邊的如蘅便沉下臉:“小娘子家家的,打扮成這樣成何體統?如今越發沒規矩,竟還私自出府,當真管教的太鬆了。”
齊毓一擡眼瞧着小娘子悶悶的杵在那,垂下眼瞼,默不作聲,兩隻手不安地捻着衣角,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齊毓好笑的啓脣道:“佟國公也莫要太怪罪,三姑娘年歲小,貪玩是人之常情,再者……”
齊毓瞥一眼如蘅,勾起一絲揶揄:“我是在京郊的護國寺遇到如筠和三姑娘,原來三姑娘是去爲府裡祈福的,瞧着三姑娘極爲虔誠,可見孝心極深,佟國公好福氣。”
佟維信聽了一愣,看到太子溫善的笑意,方瞥一眼小娘子啓脣笑道:“讓太子笑話了,我看不過是打着祈福的幌子出去玩了纔是正經。”
“倒是勞煩太子爺一路護送。”佟維信轉而看向了太子。
齊毓笑着道:“無妨,原本順路與如筠一同回來,恰逢戶部公事,如筠便回了戶部,護送三姑娘也是舉手之勞。”
佟維信笑着頜首:“既然太子駕臨府上,不如進府一敘,在府裡用了晚飯再回宮。”
齊毓微笑道:“今日還有事,晚膳只怕是用不了了,只是想用一杯茶,恐怕叨擾了。”
佟維信笑着道:“哪裡話,太子請。”
“國公請。”
如蘅嘴角一撇,就看着眼前兩人你讓我推,自個兒杵在那倒顯得多餘的很。
正待解救,佟維信一個瞥眼道:“還不回去。”
如蘅一聽,忙站直了身子道:“是。”
說完小娘子又作羞臉狀,斂着手對齊毓一福:“奴婢告退。”
齊毓笑着微微頜首,如蘅便連忙退了下去。佟維信將這一切收入眼中,嘴角噙着一絲莫測的笑意。
還好,雖然佟維信一心想攀高枝兒,可這會子高枝兒來了,還終究記得公府裡的小娘子該有的矜持自斂,倒沒讓自己上趕子的去攀附。如蘅嘴角一沉,頭也不回的離了正廳。
如蘅直接去了崔氏的屋子,瞧着崔氏神色異樣,明裡暗裡也從錦衾那聽出了道道,果然是三房暗中挑了事兒。崔氏見着如蘅好好兒的回來了,纔好不容易舒了一口氣,便又拉着如蘅便東問西問,去了哪兒,父親有沒有爲難等一些話。如蘅好一頓安慰,瞧着崔氏安了心,方正正經經退了出來。
“四姑娘什麼時候來的絳玉軒。”剛一邁出崔氏院裡,如蘅便瞥了眼身邊兒的素紈。
素紈仔細地掃了眼周圍,微微湊近了些:“說來也巧,姑娘前腳走了還不到半柱香,四姑娘便過來了,還帶了些吃食,說是秋姨娘親手做的,特意挑了姑娘愛吃的送來。”
如蘅冷嗤一聲,素紈一擡眸,瞥到了自家姑娘嘴邊勾起的冷意。
“看來……咱們絳玉軒也不乾淨了。”如蘅靜靜地站在迴廊上,凝視着庭院中的那株木槿。
素紈垂下了頭,瑤影微一蹙,看着自家姑娘:“姑娘的意思是……”
如蘅驟然變冷,眸中沉的像一片濃霧:“瑤影,去悄悄的查,二等的丫頭到燒火的婆子,一個都不落,家人,親戚,都給我列個清清楚楚,我倒要瞧瞧,是誰這麼給我長臉,尾巴都倒到三房去了。”
一對上自家姑娘沉靜的眸子,瑤影驟然發現,自家的姑娘變得不一樣了,好像一夜間沉穩了,也越來越琢磨不透了,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是。”
如蘅看了眼難得肅謹的瑤影,微微頜首,她知道,素紈沉穩謹慎,瑤影聰明機敏,這件事交給她,相信很快就會水落石出。
如蘅轉回目光,淡淡瞥了眼木槿:“這麼久了,也該做一場清掃了。”
待回到絳玉軒,剛踏入院門,便遠遠瞧見雲岫緊趕着過來。
“姑娘,四姑娘來了許久了,這會子還在裡屋裡等着的。”雲岫湊近悄悄說了一句。
如蘅眉梢一挑,嘴角揚起一絲冷笑:“她倒來得勤。”說完提步朝裡屋走去。
“四姑娘的茶涼了,奴婢再給您續一杯。”雙黛恭謹的立在佟如蕎身側,說完轉身欲朝外去。
“不用了。”佟如蕎輕輕按住雙黛的手,雙黛一轉身,便瞧到了小娘子恬靜的笑容。
“雙黛姐姐是三姐姐身邊最親近的人物,我一來,倒讓你將就我了。”
小娘子柔柔的便要拉雙黛往自個兒身邊坐:“姐姐倒不如坐下來陪我說會話。”
如蘅冷眼瞥着眼前柔善的小娘子,嘴角一勾,腦海中浮現起前世大殿上佟如蕎的另一副模樣。
“四妹妹來了。”
兩人正在退卻着,佟如蕎一扭頭,瞧見了如蘅跨入屋內,嘴角揚着欣然的笑意。
佟如蕎嘴邊笑意更深,上前去親近的拉住如蘅的手,有那麼一刻,如蘅條件反射的想把那雙手甩開,終究,她忍住了。
“蕎兒是來看姐姐好不好,今兒一早姨娘做了好多吃食,便叫我拿一些姐姐喜歡的來瞧你,誰知姐姐……”
小娘子漸漸有些黯然的埋下頭,垂了眼瞼,聲音帶着一些哽咽:“蕎兒一時擔心姐姐出事,便去求父親去尋你,誰知…父親生了好大的氣,蕎兒才知道惹了禍,連累了姐姐,連累了太太。”
說着說着,一滴滾燙的淚落倏然打在如蘅的手背上,如蘅手一抖,挑眼看到眼前小娘子柔弱黯然的模樣,眼角卻越來越冷。
下一刻,一雙溫熱的手將佟如蕎的手緊緊回握住,佟如蕎怯怯地擡眸,睫毛上還掛着淚珠,卻看到了如蘅溫暖的笑意。
“好妹妹,不要哭了,你原本是爲我好,父親生氣本是應該的,與你無關,莫要再哭了,再哭我可就要哭了。”
如蘅親近的開着玩笑,拿絹子替佟如蕎拭乾了淚水。
“嗯。”佟如蕎頓時展開了明朗的笑容:“蕎兒不哭了。”
有一刻,如蘅覺得佟如蕎的笑容很美,一如最初的那般美好,純淨。可終究,那一抹笑容太刺眼,就像那一日鳳座上的紅石榴描金撒花坐褥,像血一樣刺紅。
手中緊緊攥着,手心的那一抹刺痛,喚醒瞭如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