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纔就走了。”對林晚照和孟雪柔的事情一知半解,衙役老張撓了撓頭,爲難地說道:“孟大人走得匆忙,也沒言語,卑職見她氣沖沖的就沒敢多問。”
“往哪邊走了?”林晚照聞言眉頭一皺,趕忙問道。
“她家的方向。”衙役老張略一思索,回答道。
林晚照此刻也是關心則亂,既不坐車也不叫人,竟兀自腳下生風地快步朝孟家奔去。
不多時到了孟家大門口,林晚照卻猛然止步,進退不得,咬了咬牙皺了皺眉,他終於鼓起勇氣敲響了孟家的大門。
“誰呀?”
孟雪晴說着便走出來開門,一見是林晚照她不禁驚訝道:“林大哥,你怎麼來了?”
“你姐姐呢?”看向裡面,林晚照焦急地問道。
“她沒同你在一起嗎?”孟雪晴聞言驚訝地問道。
林晚照一聽這話哪還得了,頓時心裡如火燒一般的焦急,竟直朝東邊飛奔而去。
“林…”
孟雪晴一句話沒說完便也反應了過來,左思右想她還是覺得此事不宜張揚,先自掩門回去了。
“爹,娘,你們二人用飯吧,我去莊姐姐哪一趟。”走進堂屋,孟雪晴對着孟玉橋和陳瑜笑嘻嘻地說道:“莊姐姐後日就要出嫁了,心裡慌亂得很,剛還派丫鬟過來央我過去說話。你們也知道莊姐姐最是跳脫的性子,往後成了親便再沒有今日的自在了,所以女兒必得過去一趟。”
“去吧。”孟玉橋聞言只點了點頭,和藹地說道:“早些回來。”
“是,父親母親,女兒告退。”
孟雪晴得了允准露出了一副欣喜的樣子,趕着又出門去了,陳瑜卻是略一皺眉,對着孟玉橋問道:“你不去看看?”
“我相信柔兒。”
孟玉橋輕嘆一聲,緩緩道:“孩子們都大了,會有分寸的,若戊時還不回來再去不遲。”
“唉,我還是不放心。”陳瑜嘆了口氣,皺眉道:“柔兒從小性子要強彆扭,又最是心細如髮,這回也不知是什麼事情,我還是趕緊看看去吧。”
這話說完陳瑜就要起身,卻被孟玉橋一把拉住,陳瑜驚訝地回頭去看時就見孟玉橋對着她搖了搖頭。
“我看,你還是先打聽打聽京城林家的好。”望着陳瑜,孟玉橋好聲說道:“你人緣好,總能知道一些。”
“好,你在家裡等孩子們,我出去問問。”
陳瑜聞言眼珠一轉,沉聲答應着。
“嗯。”
孟玉橋答應了一聲便目送着陳瑜離去,眼見着一桌子熱氣騰騰的飯菜無人動筷,孟玉橋不禁搖了搖頭。
起身來到一間廂房,孟玉橋推門而入,這間屋子裡一應起臥用具俱全,可屋子的主人竟只是佛堂前供着的一個靈位而已。
“茉兒,我來看你了。”拿出帕子擦了擦牌位上的灰塵又上了三炷香,孟玉橋神色溫柔,喃喃自語道:“你在天有靈,保佑咱們的柔兒順順當當的。你放心,瑜兒把她養得很好,她在姻緣司也做得不錯,眼下應是爲情所困,你多多保佑着她,也就是了。”
這話說完,孟玉橋又伸出手去,溫柔地摩挲着牌位。燭光掩映下,孟玉橋的眼中仍有淚光,表情卻早已釋然。
“走了。”
哄孩子一樣地說完,孟玉橋最後看了一眼牌位,轉身離開了。
同一時間,十香樓。
“孟大人,您這是?”
眼瞧着孟雪柔足足發了一刻鐘的呆,十香樓老闆王掌櫃憂心忡忡地走上前來,恭恭敬敬地說道:“若是小店有哪裡不周還請孟大人不吝賜教,草民一定改過。”
“王掌櫃多慮了。”孟雪柔聞言回過神來,微微一笑:“我不過是想放個風罷了,略坐坐就回去了,你不必管我。”
“這…”察覺到孟雪柔與往日大不相同,王掌櫃眼觀鼻鼻觀心心領神會,忙好聲道:“枯坐無趣,我這裡新制了些酸甜爽口的果脯,還有新釀的橙酒,我去給孟大人端一些來,您也嚐嚐。”
孟雪柔聞言搖了搖頭,輕聲道:“不必勞煩了,我不餓。”
“誒,孟大人這是什麼話?這都過了飯點了,哪有不餓的道理?”王掌櫃嘿嘿一笑,說道:“也是煩請大人品鑑品鑑,若是還能入口我便多做些,也好售賣。”
這話說完王掌櫃轉身就走,不等孟雪柔開口拒絕便也沒了蹤影。
不多時,王掌櫃果然端來了一壺橙酒,又是幾樣顏色新鮮的果脯拼了一盤子,再者就是一碗熱騰騰香噴噴的粳米鹹肉粥。
“孟大人,多少用些吧。”見孟雪柔不解地望向自己,王掌櫃微笑道:“爲官不易,您要照顧好自己。”
“有勞了。”
領受了王掌櫃的好意,孟雪柔從懷裡掏出銀錢塞給了他,又對着他好聲道:“勞煩你派個小廝去清源巷六號說一聲,就說我公務纏身,晚些回去。”
“這…”王掌櫃略一猶豫,答應道:“也罷,就說是姻緣司來人買吃食,順帶吩咐的。”
“多謝。”
孟雪柔點頭道。
目送着王掌櫃離開,孟雪柔開始有意無意地攪拌着面前的這碗熱粥,然而她此刻心中千頭萬緒,就是沒有一點想要吃東西的念頭。
“粥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孟雪柔正一個人出聲,一道有些熟悉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孟雪柔擡頭看去只見高達已然坐在了他的對面。
“高大人。”
微微點了點頭,孟雪柔放下湯匙,客客氣氣地說道:“你怎麼也在?”
“碰巧。”高達微笑着說完又看了看那碗原封不動的粳米鹹肉粥,對着孟雪柔好聲道:“多少吃一點,越是心情不好就越該善待自己,否則父母手足都會心疼的。”
“嗯。”孟雪柔聞言沉思片刻,點頭答應着。
“雪柔!”
孟雪柔正舀了一勺子粥要送進嘴裡,林晚照又忽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讓她內心一震。
騰地一下站起身來,孟雪柔不由自主地想要快步離開,然而一想到此刻高達也在,她也只好強壓着情緒,把已經邁出的腳步收了回來。
“林大人好。”
整理好心緒,孟雪柔對着林晚照恭恭敬敬地行着大禮。
“雪柔!”林晚照眉頭一皺,有些話就要脫口而出,也是爲着高達的緣故,又生生忍了回去。
“兩位慢慢聊,我先告辭了。”極有眼色地站起身來,高達就要離開。
“高大人留步。”孟雪柔眨了眨眼,看了林晚照一眼,她又對着高達說道:“大人與我們是熟識,留下來一起說話吧。”
“不了。”
眼見林晚照的目光愈發冰冷,高達無奈一笑,搖頭道:“我家裡還有事,先告辭了。”
“誒!”
眼見高達走得匆忙,孟雪柔瞬間有些不知所措。
賭氣地坐了回去,孟雪柔提壺斟酒又猛灌一杯,連眼角餘光也不願瞥向林晚照。
“雪柔,我錯了。”
站在孟雪柔身邊,林晚照低眉順眼,鄭重說道。
“林大人言重了。”
聞言,孟雪柔微微低了頭,不言不語。片刻之後,她終於冷聲回答道:“你我乃是同僚,只有通力合作的本分,旁的一概不必多想。”
“雪柔,是我不該騙你,真的是我錯了。”打量着孟雪柔的神色,林晚照懇切地說道:“你先消消氣,我跟你好好說。”
“林大人是皇室貴胄,不是我等草民高攀得起的,您自然也不必事事都說給我聽。”孟雪柔冷笑一聲,緩緩說道:“齊大非偶,也許是我一開始就不該枉自肖想,我想林大人也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終歸還是要回到自己的天地中去。”
“你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林晚照聞言一臉不解,耐心地解釋道:“你我從來毫無芥蒂,你也不是有門戶偏見之人,如今我確實對你有所隱瞞,但也不過是不想有所特殊罷了,難道還有別的意思不成?”
“你沒有別的意思,旁人也沒有嗎?”終於望向林晚照,孟雪柔瞬間紅了眼眶:“昨日,你我剛剛去見了三皇子和懷柔公主,今日榮寧郡主便找上門來,你敢說這裡沒有一點計較?否則爲何不偏不倚就是今天?林晚照,你什麼都不必瞞我,也不必把我當傻子,從前你騙我也就罷了,難道今日,你還要繼續騙我嗎?”
“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急急忙忙拉起孟雪柔的手,林晚照急切地說道:“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坦白,卻一直左思右想不知從何說起,我怕的就是你多想誤會!榮寧郡主一向是抽風的性子,我怎知她是何想法?就連昨日也都是我想讓表姐知道你我的關係,才故意有所表露。雪柔,咱們好歹相處了大半年的時間,你連這點信任都不肯施捨給我嗎?”
“你這麼說,竟都是我的錯了?”
孟雪柔聞言眼裡瞬間涌出淚來,沉聲道:“林晚照,我從來沒有指望過你對我好,是你跟我說想要與我長相廝守,我這才慢慢放寬心接納了你。如今呢?如今又如何?難道你騙我的事還少嗎?早在依依父母和離的時候我就問過你爲何會跟懷柔公主有聯繫,你又是怎麼告訴我的?是誰說我二人要彼此坦誠的?林晚照,你摸着良心說,若今日是我騙了你,你能夠淡然一笑,毫不介懷嗎?”
“我…”
林晚照自知理虧,一時不敢多言,靜靜地盯着孟雪柔,他微微垂下了頭。
“我今日在氣頭上,你什麼都不要說了。”眼見林晚照沒了精神,孟雪柔忽而有一絲心軟,可是再想想這麼多時日來他一直對她百般隱瞞,不免心裡還是有氣。
“你走吧,讓我好好想想。”
轉過頭來不看林晚照,孟雪柔嘆息道。
“雪柔,我…”
“姐姐!”
林晚照正要開口,孟雪晴又急急忙忙地趕了過來。
“咱們回家!”
站起身來,孟雪柔對着孟雪晴勉強一笑,便趕緊拉着她迫不及待地離開了。
“榮寧!”
望着孟雪柔的背影,林晚照眯起雙眼,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