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隨着魏休靠近,齊掙早已不自覺地渾身顫抖起來,等魏休一站在自己面前,他更是被魏休那股冰冷狠厲的氣息嚇得挪不動腳步。
“滾!”
壓低了嗓音,魏休咬牙切齒。
“我…你…”
眼見掙扎無用,齊掙努力緩了緩心神,卻也只吐出這兩個難以連貫的字眼來。
“嗯?”
魏休冷哼。
齊掙一見魏休微微揚起拳頭,哪裡還敢多言,恨恨地看了魏休一眼,他立馬逃走了。
“休兒!”
齊掙一走魏夫人再也忍不得,幾步走到魏休面前一把抱住了他。
“放手!”
在被魏夫人碰到的一瞬間,魏休只覺得全身上下忽然就被定住,立馬僵硬似鐵。
“休兒!”見魏休不理睬自己,魏夫人的眼淚立馬就掉了下來,也不顧魏休是否抗拒,她抱着魏休的雙手環得愈發緊實:“休兒,我是娘啊!你跟我說句話好不好?娘知道這一切是我們的錯,是我對不起你,可是娘真的好想你,你看看我好不好?”
“休兒!”
魏老爺終於也忍不住走上前看痛哭流涕,一見魏休雙目緊閉不肯看他,他竟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老爺…”
魏夫人想要扶他起來卻被魏老爺的搖頭示意攔了下來。
紅着一雙眼睛,魏老爺對着魏休哽咽道:“兒子,是我對不起你,你娘也是迫於無奈,你要恨就恨我吧,她當年月子裡因爲想你落下了毛病,再哭只怕要眼睛疼了!兒啊,作爹的可以跪地認錯可以任你打罵,只求你看看你娘吧!”
魏老爺話至此處心中五味雜陳,哭得不能自已,魏夫人更是早已哭得沒有力氣,雙手一直在微微顫抖。
魏老爺一番話聽在耳朵裡,要說一點都不感動那是假的,可魏休如今卻實在做不到摒棄前嫌,更不可能就那麼大度地原諒他們,畢竟在他有生以來的二十年裡,他是那樣的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無數個睡不着的黑夜裡他都在心裡偷偷問自己,自己到底是哪裡做錯了,憑什麼就要被拋棄呢?
一時間委屈、氣憤、痛苦紛紛涌上心頭,魏休的心裡止不住地難受,忽而嘆了一口氣,他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
“休兒!”以爲魏休被言語打動,魏夫人驚喜地呼喚道。
“你們走吧。”看了一眼魏夫人,魏休啞着嗓子,低低地說道:“我不會再找你們尋仇了,你們也不要再來打擾我。”
“休兒!”魏夫人聞言用盡全力握住魏休的雙手,哭道:“你是孃的兒子,是孃的命根子啊!跟娘回去好不好,娘只想好好疼你啊!”
“你們不要得寸進尺。”魏休握緊雙拳,冷聲怒道:“我方纔只是路見不平罷了,換了旁人我也一樣會幫。況且我是個大活人,不是一個擺件,憑什麼你們說扔就扔說撿就撿?這天下沒有這樣的道理!”
“休兒!休兒是爹錯了!”依舊跪在地上,魏老爺哭道:“休兒,爹不求你能原諒我,只求你能跟我們說說話好不好?”
“我們沒什麼好說的。”魏休依舊冷聲:“此處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我勸你們趁早離開,否則哪天我忽然想起了仇恨,你們不要後悔!”
一番話說完魏休忽然用盡全力掙脫了魏夫人依然抓着他的雙手,怒氣衝衝地離開了。
“休兒!”
癱坐在地上,魏夫人大聲呼喊着。
……
黃昏時分。
孟雪柔和林晚照一出姻緣司,就看到魏休正在等着他們。
“阿休?你這是怎麼了?”眼見魏休眼裡隱約帶着怒氣,孟雪柔好聲問道:“正好我也餓了,咱們去酒樓邊吃邊聊。”
一邊說着孟雪柔還不忘給林晚照遞去一個眼神,林晚照會意,也清了清嗓子說道:“我與孟大人忙得一天水米未進,咱們去十香樓談。”
“好。”
魏休畢竟不是絕情之人,一想到孟雪柔的種種好處便點頭答應着。
於是乎一行三人坐着林家的馬車來到了十香樓,這是一家十分清幽雅緻的酒樓,最適合人們邊吃邊聊。
不多時,三人在雅間坐定,好飯好菜也擺滿了一桌,孟雪柔忽然起身親自倒了杯酒,送到了魏休的面前。
“阿休,是我不好,你可以打我罵我。”斂眉垂眸,孟雪柔低聲道:“我原只是想給你找個安身立命之本,讓你生活無憂,不曾想那日魏夫人來到姻緣司以死相逼,跪在地上哭着求我告知你的所在。她比我娘還有些年紀,我實在不忍心,這才…”
說到這裡,孟雪柔臉色紅紅的,甚至微微垂淚,魏休見狀忽而就有些不忍,終於在片刻之後也站了起來。
“下不爲例。”魏休接過酒杯,氣呼呼地說道:“我不想看見他們,我恨他們!”
“這…”孟雪柔聞言擡頭看了看魏休,小心翼翼地說道:“是是是,咱不理他們。”
“好了,都坐下吧。”林晚照適時地開口道:“有話慢慢說,孟大人你不餓嗎?”
“好吧。”孟雪柔借坡下驢,連忙對着魏休說道:“阿休,咱們坐下吧。”
“嗯。”
魏休不再勉強,也一同坐了下來。
“吃菜吃菜,這家的飯菜可好吃了!”殷勤地親自給魏休夾着菜,孟雪柔關切地說道:“阿休你最近過得怎麼樣?可還順心?這一陣子有些忙我都沒時間去看你,你別怪我哦!”
難得有人對他這般的噓寒問暖,更何況對方還是個姑娘家,魏休心裡縱然有氣憤不滿此刻也盡皆煙消雲散了。
“我都還好。”魏休微微一笑,望向孟雪柔:“大人多番關心照顧,草民感激不盡,只是草民還有一事不知大人能不能幫忙。”
孟雪柔聞言心裡早猜到了幾分,卻仍是問道:“哦?是什麼事?”
“草民想請大人出面,勸魏家夫妻離開。”魏休語氣堅定,正色道:“我不想看見他們。”
“唉,清官難斷家務事啊!”孟雪柔重重地嘆了口氣,說道:“本官雖是父母官卻也從未處理過這樣的事情,一時還真不知如何是好。況且到底是至親骨肉,你們之間還是不要有外人插手的好。”
魏休聞言也是長嘆一聲,心知孟雪柔所言有禮,他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說起來,本官還有禮物要送給你。”似乎是爲了緩解尷尬,林晚照開口對着魏休淡淡地說道:“阿休,你可想讀書?”
“當然想!”魏休一聽這話立馬激動地擡起頭來,兩眼放光。
“我年幼時性子古怪,雖喜讀書卻不喜先生。”看向魏休,林晚照淡淡地說道:“當年被我趕走的教書先生少說也有十數位,後來在我八歲那年終於遇到了我師父周老先生,他當時給了我一整套書,讓我讀罷心悅誠服。如今我把這套書的手抄本送給你,就當是我對你的一點助力吧。”
“多謝林大人!”魏休聞言喜不自勝,連聲答道。
擺了擺手,林晚照正色道:“強風不摧高山,洪水不卷流雲,你是個聰明人,我相信你清楚什麼纔是最該做的。”
魏休聞言略一思索便恍然大悟,對着林晚照再次謝道:“大人金玉良言,草民謹記。”
“請。”
該說的都已說完,林晚照擺了個請的手勢,一行三人終於安心吃起飯來。
半個時辰後三人酒足飯飽坐上馬車,林晚照和孟雪柔二人就先行將魏休送回了正陽書院。
“有勞林大人了,”前往孟家的路上,孟雪柔對着林晚照微笑道:“今日承蒙林大人多番配合又送了東西,還真是仗義出手呢。”
“舉手之勞罷了。”林晚照波瀾不驚的一張臉,緩緩道:“魏休與我多少有些脾氣相投,我也是真心想幫一幫他。如今他們一家三口都住進了正陽書院,一切成與不成也只能靠他們自己了。”
“是啊,但願他們能好自爲之,”孟雪柔感慨道:“馬上就到中秋節了,希望一家團圓的日子不會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