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辰時剛到,整個皇宮便已亂做了一團。
一大早天還未亮,太后便找到皇帝將其訓斥了一番,緊接着,皇帝一口鮮血嘔了出來,將跟前的《山河萬里圖》染紅了偌大一塊。
再緊接着,邊關急報傳了回來,突厥二百萬大軍壓境,已經衝破了邊關小鎮再桑城,這讓皇帝又是一口鮮血,徹底昏死了過去。
於是乎,一刻鐘後的辰時,文武百官被太后親自叫到朝堂上安撫告誡了一番,隨即,八十萬大軍被交給鎮國將軍路軒負責集結,兩道聖旨竟又同時傳到了姻緣司裡。
“聖上有旨,革孟雪柔一切官職俸祿,其受賄之事交由京兆府尹處置,欽此。”
“聖上有旨,着林晚照隨軍出征督運糧草,欽此。”
兩道聖旨入耳,孟雪柔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一把拉住就要離開的傳旨太監,她急切地問道:“公公且慢,敢問如此一來姻緣司將交由何人處理?再者林大人乃文官,又怎麼親上戰場,這不是要他送死嗎?”
傳旨太監聞言冷哼一聲,對着孟雪柔冷笑道:“這都是聖上的旨意,與咱家無關,告辭。”
“你!”
氣得渾身發抖,孟雪柔立時淚流滿面,一旁的林晚照見狀連忙將她抱在懷裡,好聲安慰道:“不怕不怕,不會有事的。”
“沒說過你要上戰場啊!怎麼能讓你上戰場呢!”孟雪柔急得直跺腳,聲調都變了許多:“早知如此,我便什麼也不做了,朝堂局勢與我何干?不行,我親自去求求皇上,我不能讓你上戰場,我…唔…”
一個吻落在孟雪柔的脣上,將她所有未完之語盡數淹沒,林晚照又將她抱得愈發緊,孟雪柔的臉上也愈發淚如雨下。
“別怕,真的沒事。”
半晌,兩副脣瓣終於分開,林晚照一邊擡手爲孟雪柔拭去淚水,一邊柔聲說道:“一切都在計劃之中,別怕。”
“我該怎麼做?”
稍稍冷靜了下來,孟雪柔望着林晚照,哽咽道。
“好好照顧好自己,等我娶你。”
林晚照微微一笑,眉眼溫柔。
“我明白了。”
忽而想到什麼,孟雪柔鄭重地答應着。
畢竟聖旨已下,一刻鐘後孟雪柔便換了身常服收拾了隨身帶着的東西,站在了姻緣司的大門前,而同樣退了官服的林晚照已經在馬車前等着她了。
“走吧。”林晚照微微一笑。
“嗯。”
自然而然地握住他的手,孟雪柔上了馬車,林晚照也隨即上車,直奔京兆尹府。
“高大人有心了。”
馬車裡,林晚照握着孟雪柔的手,感慨道。
“是啊,應該是他爲我據理力爭過了,否則我此刻就該去吏部或者是大理寺了。”孟雪柔笑了笑,對着林晚照正色道 :“若是所有一切只加在我的身上,我便什麼也不怕,可我不能眼睜睜地看着你因我而送死,若你當真死了,我便即刻下去陪你。你記着,所有的一切都不如性命重要,就算是要改朝換代,你也一定要給我活着!”
“我答應你。”
深知孟雪柔言下之意,林晚照點了點頭。
不多時,馬車就停在了京兆尹衙門跟前,林晚照和孟雪柔手牽着手,不疾不徐地走了進去。
“晚照,雪柔,你們來了。”
一直等在大堂內,高達面色從容,面帶微笑。
“皇上如何了?”
林晚照點了點頭,問道。
“太后說皇上病了,自今日起便都由太后上朝理事。”高達對着林晚照,意味深長地說道:“林大人,從今天起黃姚黃大人便請了病假,倒也是正常。”
“嗯,雪柔的事情就拜託你了。”對着高達拱了拱手,林晚照正色道:“有勞。”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你在戰場上也要小心啊。”高達望向林晚照笑了笑,又道:“我可是把你們新婚的賀禮都備好了,就等着喝喜酒了。”
“也快了。”
看了看孟雪柔,林晚照又對着高達淡然一笑。
“對了高大人,從今天起我要在牢裡住下嗎?”
想到什麼,孟雪柔對着高達問道:“若是需要我即刻就能配合。”
“那倒不必,此事如今全權歸我,你平白在牢裡待着幹嘛?”高達對着孟雪柔微笑道:“更何況你收下的那點東西總共也不值多少,原就是拿你做筏子罷了,咱們心裡有數就是了。這段時間你就安心在家休整一番,等事情完了也就好了。”
“那好,我知道了。”孟雪柔答應着。
“我吩咐了暗衛留下,他們會保護好你的。”林晚照對着孟雪柔說完,又對着高達說道:“高大人你也要自己小心。”
“你也一樣,戰場上刀槍無眼,千萬珍重。”
高達正色道。
“大家各自安心,不會有事的。”林晚照點了點頭,又對着高達說道:“既如此我們便先告辭了。”
“慢走。”高達答應着。
不多時林晚照先送孟雪柔回了家,便又回到公主府辭行,隨後便收拾了個包袱悄悄出門去了。
等衆人知道林晚照離開的時候,他人早就已經跟着大軍出發了,孟雪柔手裡捏着玄澈送來的信,足有三天沒閤眼睛。
“姐姐,睡會吧,天都亮了。”
眼見着孟雪柔滿眼都是血絲,孟雪晴放下手裡的湯羹,心疼地說道。
“我睡不着。”
嘆了口氣,孟雪柔喃喃自語道:“我明知道晚照不會有事,可我還是忍不住要亂想。他跟我說他八歲習武,跟周元辰一起拜了我朝第一高手爲師,我也知道他身手矯捷,可我就是…”
說到這裡,孟雪柔扶額長嘆,孟雪晴拍了拍她的肩膀,好聲勸說道:“姐,你就不要再自己嚇自己了,林大哥都說了肯定沒事,你要相信他。”
“我知道。”
嘆了口氣,孟雪柔答應着。
孟雪柔話音剛落,門口便傳來了敲門聲,孟雪晴過去開了門,就看到白玉瓏滿臉急切地站在門口。
“白姐姐,你怎麼來了?”孟雪晴問。
“來不及解釋了,快讓你姐姐躲一躲,有人來抓她了!”
白玉瓏急得直跺腳,對着孟雪晴說道:“人從我家門口過去的,我親耳聽到他們說的!”
“好。”
孟雪晴點了點頭也來不及關門便立馬撒腿往回跑,等她剛剛進屋跟孟雪柔說完,一隊人馬竟已徑直闖了進來。
“你們幹什麼?誰許你們私闖民宅?”
孟玉橋攔在房門口,對着闖入者厲聲說道。
“奉太后娘娘之命,帶孟雪柔前往治罪。”
領頭的一個大漢黑着臉,對着孟玉橋惡狠狠地說道:“太后有令,阻攔者格殺勿論!”
“不可能!我不可能讓你帶走我的女兒!”
愈發挺直身體,孟玉橋將門堵得嚴嚴實實,冷聲道:“官員刑罰自有聖上決斷,請回稟太后草民會親自將女兒交給皇上。”
“你妄想!”
“住手!”
領頭大漢剛要動手,陳瑜和白玉瓏便帶着左鄰右舍的壯漢們圍了過來,官兵們一見如此紛紛抽出大刀,那格外滲人的寒光立刻就閃爍在了衆人的眼前。
“父親母親,不必如此。”
孟玉橋正暗自下定決心要拼死一戰,孟雪柔忽然自己打開門,走了出來。
“柔兒,你怎麼…哎呀!”
陳瑜一驚,急得直嘆氣。
“終究要去面對,無謂再連累旁人。”孟雪柔對着衆人深深作了個揖,懇切地說道:“各位叔伯兄弟,多謝襄助之情,雪柔自己的事自己承擔,還請諸位保重!”
“雪柔!”
“姐!”
白玉瓏和孟雪晴呼喊着。
對着她們微笑着搖了搖頭,孟雪柔對着領頭大漢淡然道:“帶我去見太后娘娘吧。”
“走!”
眼見着孟雪柔施施然地兀自出了門,領頭大漢大手一揮,所有官兵便又盡數離去。
“柔兒!”
衆人一走,陳瑜痛呼一聲,落下淚來。
“母親放心,姐姐冰雪聰明,一定會沒事的!她連公主都能救,怎麼…”
話至此處,孟雪晴忽然想到什麼,連忙對着自家焦急不已的爹孃說道:“爹孃,女兒出去一趟!”
“我也去!”
白玉瓏回過味來,連忙同孟雪晴一起急急忙忙地跑出門去。
“別擔心,沒事的。”
摟住有些站不穩的陳瑜,孟玉橋沉聲說道。
一刻鐘後,朝堂上。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眼見着朝堂諸臣少了一半,太后對着剩下那一半大臣氣沖沖地說道:“這才三天,十幾位官員紛紛告病,哀家看你們是想造反了!如今皇帝病重突厥大兵壓境,你們便是這樣回報朝廷的嗎?”
“太后息怒。”
吏部尚書和興民拱了拱手,對着太后不卑不亢地說道:“凡所告假之官吏微臣已盡皆查證,並無搪塞矇騙,實在是近來京中天氣多變,衆人易感風寒罷了。”
“易感風寒?哼,原都是些無用的東西!”太后冷哼一聲,氣呼呼地說道:“將來還怎麼指望你們!”
“啓稟太后,孟雪柔帶到。”
太后話音剛落,一個小太監走了進來,對着太后稟報道。
“高達這個廢物,假公濟私連個女子都不能收拾,還好意思稱病不出,哀家早晚要罷了他!”太后說到這裡心裡愈發氣憤,又對着太監吩咐道:“帶進來。”
“是。”太監答應着。
緊接着,孟雪柔便被士兵們押解着,在衆人的注視下緩緩走了進來。
“大膽孟雪柔,你可知罪?”
太后一見孟雪柔便臉色更差,擺出了十足的威嚴。
孟雪柔聞言卻是輕笑一聲,不卑不亢地跪在地上,她對着太后朗聲說道:“微臣不知身犯何罪,還請太后明示。”
“你!恬不知恥!”太后氣得臉色鐵青,對着孟雪柔惡狠狠地說道:“你鼓動婦女敗壞論理,這些都是錯處,你竟又敢大膽收受賄賂,人證物證俱在!如此種種,你還不知罪嗎?”
“收受賄賂,呵。”
孟雪柔輕蔑一笑,對着太后問道:“敢問太后娘娘一句,我都收了些什麼東西,又都是誰人所送價值幾何,你可親眼看見了嗎?”
“你…”
太后被她噎得說不出來話,臉色便愈發難看,衆人見此情形哪敢多言?一個個斂眸低眉生怕惹火上身。
“我倒是都看見了。”
朝堂上正鴉雀無聲,一道鏗鏘有力的男聲出其不意地傳了進來,讓太后瞬間瞪大了眼睛。
“是你!”
看向來人,太后大聲驚呼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