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很久之前就想好了。”
孟雪柔點了點頭,一本正經。
在場三個大男人聽了孟雪柔的答覆心裡自是百感交集,倒是高達先忍不住開口問道:“此事必定艱難,你當真不怕?”
“若說得罪太后,我救下懷柔公主那一刻便已經得罪了,現在才怕未免太遲。”孟雪柔眨了眨眼,微笑道:“若說得罪皇上,難道你們以爲上官青之事便全然天衣無縫?皇上又怎會不知是我這個‘紅顏禍水’惹得他的侄子外甥自相殘殺呢?時至今日,我的腦袋還在,官職也在,皇上又特意派了高大人和魏大人親來傳旨,這便是在暗示我一切放手去做,他自會給我兜底,那既然如此我這顆腦袋便輕易不會有事,又何須害怕。”
說到這裡,孟雪柔竟擡手摘下了自己的官帽,拿到手裡把玩起來,林晚照等人見她如此舉動雖然心中不解,卻也都不吭聲,只靜靜地等着她開口。
片刻之後,孟雪柔終於擡起頭來看了看林晚照,又對着他們三個好聲道:“至於官位,我本來就得的僥倖,一路保着女子爲官,皇上和懷柔公主也不知道承受了多大的壓力。一晃我在這個職位上整整坐了八個月,見了太多的悲歡離合,早已不似從前那般急功好利,迫不及待地想要出人頭地去證明自己,所以如今官職於我而言不過是伸張正義、襄助旁人的工具罷了,沒了這個工具我也一樣可以去保媒,我也一樣可以想辦法扶弱濟貧。你們不知道,早在我聽了何一一的哭訴之後,我就在心裡百般折磨難受,因爲我實在救不了所有的張氏,也不是每個被丈夫虐待毆打的女人都能有一個機靈的女兒幫她申冤。退一萬步講,就算姻緣司拼盡全力能夠發現解救,公主府裡也不可能容下所有傷痕累累的老弱婦孺,那她們逃離苦海之後又該如何生活?再想想那些年輕守寡一輩子孤苦伶仃的婦人,只怕她們有一天病死、餓死在家裡也都無人知曉。同樣是人,同樣是父母的寶貝,怎麼女子便要承受這麼多,難道婚姻於女子而言便是一場勝負難料的豪賭嗎?所以很久以來,我便一直想嘗試着維護女子的身家性命,讓她們也有權利去及時止損,去反抗欺壓,真真正正的爲自己而活。所以這回的事兒我必然會一絲不苟,只要皇上不要我的腦袋,我便什麼都不怕。”
“好,我同你一起。”
一瞬間的寂靜之後,林晚照對着孟雪柔,鄭重其事地說道。
“我們也會幫你,有事儘管開口,千萬不要客氣。”
高達也點了點頭,對着孟雪柔好聲叮囑道:“修改法案就是改革,要羣策羣力纔好,皇上雖然說了旁人不可插手卻沒說旁人不可插話,咱們只是私下裡見見面說說話,想來聖上也不會管的。”
“是啊孟大人,千萬小心,我們會盡力爲你保駕護航的。”魏深也緊忙說道:“只要咱們齊心,再加上林家和公主府的勢力,想必就能成事,只是這中間孟大人或許要承受很多壓力打擊,甚至是危險算計,就請林大人好生保護了。”
wWW.Tтká n.¢〇 “這是我的本分,我會豁出性命去做的。”林晚照點了點頭,對着高達和魏深正色道:“兩位襄助之情我二人實在感激不盡,我替柔兒拜謝二位。”
這話說着林晚照就要起身行禮,可無論是魏深還是高達都不會只幹看着,忙都起身擡手攔住了林晚照。
“舉手之勞罷了,林大人若一味介懷倒顯生分了。”高達握着林晚照的胳膊,又將他細細打量了一番,這才正色道:“從前我對你有怨念,你也知道,不過如今看來你也確實比我更加堅毅果決,也更適合站在雪柔的身邊。從今往後,咱們大家就都是朋友,再不提從前的事端了。”
“好。”
被高達的真誠打動,林晚照微微一笑。
“善因善果,林大人放心,也該是我們護着你們的時候了。”
魏深見了兩人的舉止心裡稍稍有數,忙對着二人微笑道:“咱們都放輕鬆些,按部就班的來,見招拆招就是。”
“對,魏大人說得對。”
孟雪柔也走上前來,對着三人微笑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你們要相信我哦!”
“好。”
林晚照答應着,滿眼寵溺。
又是三日後。
“律法看完了?”
書房裡,眼見孟雪柔迫不及待地整理着書桌,林晚照心下了然。
“是啊,這麼多冊子擺着怪亂的,我先收拾一下。”孟雪柔一邊將書冊收拾整齊,一邊又對着林晚照好聲道:“你在這裡陪了我三天,還不回去嗎?”
“左右書房大得很,還裝得下我。”坐在窗戶旁邊的藤椅上,林晚照微微一笑,對着孟雪柔淡然道:“怎麼,如今便看膩了?”
“你這哪是陪我,分明就是監工,再或者你以爲會有人親自殺到姻緣司嗎?”孟雪柔託着腮,望向林晚照無奈地說道:“咱們這也太膩歪了吧?”
“怕什麼?咱們這是辦公,誰敢廢話?”放下手中的書卷,林晚照幾步走到孟雪柔的面前,捏了捏她粉嫩嫩水盈盈的臉蛋。
“疼!”
孟雪柔嘟着嘴,可憐兮兮地嚷着。
“誰讓你胡思亂想。”林晚照狡黠一笑。
莫名的,孟雪柔突然覺得如今的林晚照同初見之時已然判若兩人,說來殼子倒是沒變,一樣的清冷剛硬,只是這裡子…
“林大人,你越來越頑劣了。”
滿臉的嚴肅認真,孟雪柔對着林晚照一本正經地說道。
“娘子這是什麼話?”
擺出一副無辜的樣子,林晚照眨了眨眼睛。
“無恥!”
翻了個白眼,孟雪柔十分無奈。
“跟自家娘子一起,要什麼君子風度?那是傻子纔會乾的事情。”面色越發一本正經,林晚照彷彿在說着什麼至理名言:“我跟你講,你別看那些達官貴人一個個在外面一本正經,回到家裡指不定什麼樣子。就比如那位羅大人,在咱們面前豁達圓融,私下裡卻最是刻薄記仇,旁人拿了他一點茶葉他都要計較,不然你以爲趙大人的追封爲何整整脫了一個多月?說到底,會演戲的人多半是靠不住的。”
“是,你倒是不會演戲,跟誰都是一副冷臉。”孟雪柔聞言輕笑一聲,搖了搖頭:“頭一回見你的時候,我恨不得把你那張冰塊臉往水盆裡按一按,看看會不會化掉。也就是我吧,換了旁的女子不被你氣死,也被你嚇死了!”
“難道你以爲我會對別的女子好?”忽然將一張俊臉湊到了孟雪柔的面前,林晚照神神秘秘地說道:“你猜猜,我給你的那盒首飾,究竟是哪來的?”
“這…”
忽而提到如此久遠的事情,孟雪柔一愣,一個被她早就說出口來的答案瞬間再度呼之欲出。
“不許胡說!”
將孟雪柔的小心思看得透徹,林晚照先發制人。
“左不過…左不過…”
孟雪柔一肚子壞水,眼波流轉處着實俏皮可愛。
“你若再敢胡說,我還掐你!”
擺出一副十分兇狠的表情,林晚照故意說道。
“誒呦,好嚇人吶。”配合着林晚照,孟雪柔巧笑嫣然:“總不會是長公主殿下親自準備的吧?”
“還真是。”林晚照聞言,點了點頭。
“啊?”孟雪柔吃了一驚。
“啊。”林晚照一臉肯定,對着孟雪柔緩緩說道:“當時我母親覺得你一個年輕女孩兒要成日裡與我一處實在是可憐,又不能直接出面對你安撫哄騙一番,這才備下禮物派人送來,千叮萬囑地教我好好地送給你。”
說到這裡林晚照無奈地嘆了口氣,繼續吐槽着:“原先我母親還說過,若我不能改一改我這德行同意相親成婚,便不教我回家去了,竟還特意給我買了個小宅子。唉,想本公子一世傲然出塵,偏就栽在兩個婦人手裡。”
“你娘和我?”
孟雪柔明知故問。
“不然呢?”
林晚照勾起了脣角。
眼見着林晚照眸子裡的情愫愈來愈濃,孟雪柔忽而便紅了臉頰,輕咳一聲她擡手將林晚照稍稍推開,又對着他正色道:“我想見見羅大人,晚上一起去吧。”
“也好,可要叫上和叔?”
眼見着這是談及公事,林晚照微微一笑,也是一樣的一本正經。
“不必了,總不好老是麻煩他。”孟雪柔繼續說道:“朝中與咱們相熟的重臣也就只有高大人和魏大人,他們兩個是必然不知道內情的,只怕所有知情者裡也就只有羅大人肯告訴咱們。”
“我已經派玄澈挨個細查了,只是沒急着告訴你,也快有結果了。”林晚照點了點頭,好聲道:“和叔說過他同羅大人打過招呼,想來咱們問起話來也方便些。對了,榮寧那裡一直沒有動靜,若不是真安分便是在掩飾什麼了。”
“管她呢,左右她最多隻是個引線,再往後的事情她可就管不了了。”孟雪柔忽而想到什麼,又對着林晚照說道:“對了,我將律法瀏覽了標記了一番,下一步就是把疑問和改良的地方通通寫出來,只怕沒個十天是完不成的,姻緣司的事情你就多費心吧!”
“跟我還客氣什麼?安心寫你的就是。”林晚照答應道:“千萬仔細斟酌, 再給我看看纔好。”
“放心吧,我知道了。”孟雪柔微笑道。
“孟大人,嶽城長公主派人傳信過來,教你趁着午間同林大人回去一趟。”
孟雪柔話應剛落,衙役小七走了進來,笑容滿面地稟報着:“還說會親派馬車過來。”
“母親?”
皺了皺眉頭,林晚照思索着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