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瞧着趙二被嶽城長公主嚇得渾身輕顫臉色煞白,孟雪柔莫名的就有些想笑,卻又忽然明白了林晚照那副冰一樣的面孔究竟是從哪裡學到的。
“小人…小人不是這個意思…”
一張臉揪成一團,趙二結結巴巴地說道。
不耐煩地白了趙二一眼,嶽城長公主收回目光,又對着孟雪柔微笑道:“孟大人,本宮有些乏了,你來替本宮宣旨吧!”
“是。”
孟雪柔點了點頭,乖巧地答應着。
接過聖旨,孟雪柔臉上的表情便愈發好看,趙二眼見着孟雪柔面帶喜色,一顆心不由得立馬沉了下去。
衆人只見孟雪柔展開聖旨,朗聲讀道:“故兵部侍郎趙俊遺孀趙齊氏齊鸞接旨。”
“臣婦接旨。”
齊鸞連忙跪地。
衆人只聽孟雪柔朗聲讀道:“茲爾齊氏,柔慈佳婦,毓秀鍾靈,具孟光之德,秉班昭之美,恭順禮讓,嘉名聞於天闕,淑善聰慧,賢德彰於朝野,今朕忽聞其夫趙俊身故,心痛惋惜不已,特賜諡號文孝,追贈太子少保,並着封齊氏爲四品恭人,終生享受錢糧俸祿,欽此。”
“齊鸞,謝聖上恩典。”
將這道聖旨聽完,齊鸞感激得熱淚盈眶,連忙行禮謝恩。
“趙夫人,請先起來吧。”
招了招手讓孟雪柔站到自己身邊,嶽城長公主又對着齊鸞好聲說道:“本宮有話要囑咐你。”
“是。”
齊鸞連忙站起身來,就聽嶽城長公主接着說道:“如今聖旨上說得明明白白,你就是名正言順的趙夫人,本宮已特意請了皇命,由本宮和皇上簽字,爲你和趙大人重製了一份婚書,今後無論是誰再敢有一句質疑便是大不敬之罪,你直接派人到公主府找我。”
“是,多謝長公主殿下。”
從嶽城長公主的貼身侍女手中接過文書,齊鸞熱淚盈眶。
“趙家衆人,你們還有話說嗎?”
將趙二和趙家小妹等人掃視了一圈,嶽城長淡淡地問道。
“草民等不敢。”
衆人連忙回答道。
“還算識相。”嶽城長公主微微一笑。
眼瞧着趙二和趙家小妹不敢再鬧,齊鸞卻不由得嘆了口氣,只覺心裡實在五味雜陳。忽而想到什麼,她又對着嶽城長公主行了個大禮,隨後懇切地說道:“長公主殿下,臣婦還有一個請求,請殿下恩准。”
“說吧。”嶽城長公主毫不猶疑。
將趙家父母和孩子的事情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齊鸞對着嶽城長公主懇切地說道:“長公主殿下,齊鸞自幼就背誦過,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可是他們畢竟是趙俊的親生父母,也畢竟上了年歲,我如今就算親手殺了他們償命,我的孩子也終究回不來了。趙俊剛走,我不能立馬就讓他的父母出事,否則今後天下言官口誅筆伐都是要對準趙俊的,時間一長人們只會覺得他不孝父母,哪裡還會有人在乎什麼隱情。所以,臣婦懇請公主殿下法外施恩,赦免趙家父母,只讓他們簽下保證與我們母子徹底斷絕關係就好。自然,臣婦還會給他們一筆錢,教他們安心養老,往後山高水長,老死不相往來。”
嶽城長公主聞言眉頭一皺,意味深長地問道:“你就不怕他們再出爾反爾,繼續爲難你嗎?”
“有公主作證,又有案底留存於京兆尹府,他們沒這個膽子。”
齊鸞略一思索,肯定地回答道。
“好,那本宮就成全你的一片善心。”這樣說着嶽城長公主就對着衙役們使了個眼色,衆衙役見狀連忙就去帶人。
不多時,趙家父母便再次被帶到堂前,衙役裡有那見機的,已經把方纔的情形對着他們盡數說清,於是老兩口一上堂來便再不敢無理取鬧。
“公主殿下饒命,公主殿下饒命啊!”
對着嶽城長公主磕頭如搗蒜,趙家老兩口滿口求饒。
厭惡地瞟了老兩口一眼,嶽城長公主冷聲道:“依本宮的脾氣,早把你們五馬分屍了,本宮平生最恨的就是對老弱婦孺下手之人。可是如今,你們攤上了一個好兒媳,人家不僅願意既往不咎,還願意給你們一筆錢養老,不過你們也要拿出誠意來,否則本宮無法消氣。”
“是是是,往後我們必定接納齊鸞母子,把她當兒媳婦疼愛!”
趙老頭子聽到這話,連忙答應着。
“哼,你想得美,誰要去爲你們養老送終端茶倒水?”一下子看穿了趙老頭的小心思,嶽城長公主冷聲道:“今日便由本宮做主,你們趙家衆人簽下文書,與齊鸞母子斷絕關係,從此拿錢走人,老死不相往來。”
事已至此,趙家老兩口哪敢多言,連忙點頭答應,趙二和趙家小妹等人此刻卻是面如死灰,唉聲嘆氣起來。
看了一眼畏畏縮縮的趙二,齊鸞冷笑一聲,對着衆人朗聲宣佈道:“文書裡要寫清楚,我給你們的錢只能用來養老,旁的一概不許花費,這些錢用完之後便再也沒有,你們好自爲之。”
“好。”
沉吟片刻,趙老頭子只得認命。
不多時,嶽城長公主親自看着衆人簽字畫押寫好文書,這纔派人將趙家幾口都攆了出去,而齊鸞也不再多待,恭恭敬敬誠誠懇懇地道了謝之後便轉身離開了。
等衆人都走了,嶽城長公主對着孟雪柔疼愛一笑,溫柔地說道:“柔兒,你陪本宮回姻緣司去吧,本宮有話對你說。”
“是。”孟雪柔立馬答應着。
同林晚照一道辭別了高達,孟雪柔便被嶽城長公主親自拉着坐上了馬車,而高達卻是把他們親自送到了府衙的大門口,又靜靜地看着他們漸漸遠去。
“終究是錯過了。”
眼神不知飄向何處,高達喃喃自語着。
一刻鐘後,姻緣司。
“下官多謝長公主殿下出手相助。”
一進了姻緣司大門,孟雪柔便立馬神情嚴肅,對着嶽城長公主恭恭敬敬地行起了大禮。
“好孩子快起來,你這是幹嘛?”
嶽城長公主見此心裡愈發滿意,連忙就親自上前將孟雪柔扶了起來,而此刻林晚照卻只是在一旁看着,臉上還露出了傻傻的笑容。
“臭小子,還傻站着幹嘛?還不快過來!”
瞪了一眼自家的傻兒子,嶽城長公主無奈地笑說道。
“是,母親。”
林晚照答應了一聲也走了上來,忙就一手拉着媳婦兒一手拉着老孃,好聲道:“咱們坐下說話吧。”
“嗯。”
嶽城長公主答應了下來,卻又偏在林晚照和孟雪柔的中間坐下,再次仔細打量着孟雪柔,她直接笑得合不攏嘴。
“長公主殿下,此番多虧您出手相助,否則下官還不知要處理到什麼時候。”孟雪柔看向嶽城長公主,一臉的慚愧:“下官着實心裡有愧,往後一定好好向諸位大人學習本事,絕不再犯。”
嶽城長公主聞言搖了搖頭,關切地問道:“傻孩子,你已經做得夠好了,我聽說你爲了把趙家衆人不動聲色地帶到京兆尹府不惜以身犯險,可有哪裡傷到了嗎?”
“並沒有,晚照他護着我呢。”
孟雪柔說着這話竟不由得微微紅了兩頰,下意識地捂了捂臉,她接着說道:“爲了趙大人的身後名,什麼都是值得的,只不過下官終究能力不濟,遠不如長公主您這招釜底抽薪來得痛快。”
嶽城長公主聞言慈愛地搖了搖頭,拉着孟雪柔的手,她笑說道:“傻孩子,這怎麼能怪你?你一個正七品的官,皇帝的面都見不到,又不似照兒一般會耍無賴,辦起事來自然沒有我們便宜。再者,你才幾歲啊,我在你這個年紀也不知道追封誥命是個什麼東西,整日裡只能繡繡荷花罷了,還不如你呢!”
“殿下說笑了。”
心知嶽城長公主正着意寬慰自己,孟雪柔滿心感激。
嶽城長公主微微一笑,正色道:“不過說真的,這次若不是和興臣出面說動了羅禮羅大人,趙俊的追封還下不來的。再者趙俊半年前就上書皇帝爲齊鸞求了誥命,也是事多耽誤了,這才晚了一些。”
“半年前?”孟雪柔聞言大吃一驚。
“嗯,趙大人半年前就知道自己得了不治之症,這才提前做好了打算,誰知造化弄人,這半年事情太多,皇帝便一時給忘記了。”嶽城長公主感慨道:“想不到天底下竟有這樣的好男人,我也是長見識了。”
林晚照聽到這裡卻是心神一動,不免感慨道:“是啊,這半年舅舅確實忙得不可開交,先是將惡貫滿盈的定遠侯府連根拔起,又將秦家給處置了,還要一直與太后分庭抗禮,江東更是連發水災。對了母親,我聽說舅舅被太后氣病了,現下可要緊嗎?”
“無妨,你舅舅是三分生氣三分憊懶,也是同太后示威的意思。上官青的事情太后着實鬧了一陣,這也是難免的。”嶽城長公主話至此處卻忽而想起了什麼,忙又對着孟雪柔說道:“好孩子,你別怕,皇帝已經知道了你,斷不會允許旁人再害了你去。往後咱們都是一家人,有母親在,一定會保護好你們的。”
“是,雪柔明白了。”
不動聲色地改了口,孟雪柔十分感動。
“好了,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府去了。”嶽城長公主疼愛地摩挲着孟雪柔的纖纖玉手,微笑道:“你們兩個今天早點收工,都回府裡用飯去吧。”
“這…”
“好,我們一定回去。”
不等孟雪柔開口,林晚照搶先回答道。
“那我就先回去了。”
嶽城長公主說完,終於依依不捨地轉身離去,而等嶽城長公主一走,孟雪柔便通紅着一張臉,拉住了林晚照的衣袖。
“怎麼了?”
眼見孟雪柔嬌羞得可愛,林晚照笑眯眯地問道。
“會不會…太倉促了些?”
咬了咬嘴脣,孟雪柔低聲詢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