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微博私信都有人問到了《御寵醫妃》出版書的事,我說一下,《御寵醫妃》是準備出版中。這幾日二錦正在爲書名而顛狂。出版書名比網絡小說有更爲嚴格的標準,“寵”和“妃”這樣的字眼,都已經被槍斃掉了,不準再使用。昨兒編輯給了我一個暫定名,想想也是很醉人啊,《且把似錦年華贈天下》……啊啊啊,大家有什麼好的建議。可以留言,咱們集思廣益啊,博採衆家之長啊,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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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都督,晉王殿下駕到……”
可她的“應”字還沒有說出來,那大船的後面,突然傳來了一陣馬嘶聲兒,緊接着,便聽見那船上的錦衣衛拔高嗓子喊了一聲。
“好。”像是想明白了似的,夏初七虛弱的莞爾,“我答……”
“本座又救了你一次。你不如想想,該怎麼報答這救命之恩?”
見她看着自己發愣,東方青玄脣角微微一彎。
而她……其實很多時候都是心甘情願的吧?
對啊!他到底不是黑心的趙十九,來個月事兒他也能從中摳去一點銀子,成日裡就算計着怎麼把她好不容易得來的銀子給霍霍掉。
一句“本座”,讓夏初七腦子激靈一下回過神兒來。
“不收。”冷冷的說了一句,從來不發脾氣的東方大都督,這會兒心情似乎很是不爽,語氣也生硬了下來,“本座最是大方……”
“謝謝……”夏初七雙手抱着東方青玄的脖子,吸了一下鼻子,莫名其妙的又問了他一句,“爺,你救了我,要收銀子嗎?”
默了一下,東方青玄收緊了手臂,“我不會讓你死……”
“我以爲我要死了。”
夏初七詭異的一笑,只覺得有一隻手抓着她,耳邊兒有一個男人在說話,至於他說了些什麼,她都聽得不太清楚了,眼前只有白花花一片,天空中,全部都是那個男人的臉。
“什麼毛月亮?”東方青玄臉上的水珠,襯得他面色越發柔媚。
“今天爲什麼沒有毛月亮……”
“嗯。”夏初七昏昏乎乎的居然應了,大概是泡在冷水裡久了,加上月事又來勢洶洶,她整個人身心都軟弱了起來,任由東方青玄帶着她的身子,雙眼微眯着看向黑沉沉的天際,整個人輕飄飄的,沒有了半絲力氣。
“堅持住。”
東方青玄手臂僵硬了一下。
“帶我回去吧……”
“是……我好累,好累……”夏初七肚子一下下的抽搐着疼痛,腦子也有點兒不清楚,依稀之間,她以爲還是清淩河,還是那火一樣熱的胸腔。微微眯着眸,她攀着他的肩膀,將頭紮在他的懷裡,什麼都不想了……
“看來七小姐這次真的是遊累了……”
東方青玄面色微變,就着黑夜的水面划過去,極快地攬住了她不停下沉的腰身,在水裡一隻手託着她,一隻手用力往岸邊劃,那一張風華絕代的俊臉上,仍然帶着妖孽到極點的笑容。
“爺……”
夏初七掙扎了幾下,腦袋有點兒發懵……
有人在喊她,那聲音劃過耳邊兒,很是熟悉。
“七小姐……”
看着她撲騰,看着她沉下去,直到被水沒過了頭頂。好一會兒都不見動靜了,他才擰了一下眉頭,面色一變,來不及褪下衣裳。“撲嗵”一聲兒,就從船的甲板上栽了下去……
不遠處的船上,東方青玄靜靜的看着她。
今兒是要回去了嗎?她想。
怪不得都說淹死的都是會游泳的。換了以前,打死她也不會相信,她有一天可能會被淹死。可鋪天蓋地的水涌了過來,打得她身上冷冰而疼痛,暈厥之中,她發現自己沒有了掙扎的力氣……
慢慢的,她整個人開始往下沉去……
身子在水裡“撲騰”了幾下,她吃了好幾口水,腳開始抽筋了。
疼痛又狠又急,抽得她難受。一時間,吃驚、緊張、擔心……各種情緒交雜之下,她覺得腿腳和雙臂越發使不上力了,人泡在水中,渾身冰冷,手腳發軟,整個人的力氣都沒了,耳朵嗡嗡的,就連腦子也暈乎了起來……
本來她的小日子就不太準,人又犯懶沒記得太清楚準確的日子。印象中是沒有那麼快的,估計是被冷水一泡,才發生了突發狀況。
居然會在這個時候來事兒了!?
耳朵裡“嗡”的一聲,她的腳有點兒發抽抽。
緊接着,兩條腿之間,就有一股子熱流往外涌。
說罷,她不再看那東方青玄面上是什麼表情,氣咻咻地調轉過身子就往回遊,可撲騰了沒有多遠,突然面色一變,人就停頓了下來。怎麼回事兒?她的小腹突然抽搐一般疼痛了起來,那疼痛來得很快很猛,讓她的腹部直往下墜。
“遊舒服了,可也得游回去睡覺了!”
夏初七停在水面上,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不爽地哼了一哼。
“七小姐可遊好了,上來吧?”
東方青玄輕笑了一下,從如風的手裡接過一件軟毛的斗篷來,展開。
氣得“呸”了一口嘴裡的水,夏初七冷冷的斥了過去,“誰說姑娘要跑了?我是覺着吧,這裡的水質很不錯,反正也是睡不着,不如出來遊游泳,鬆鬆筋骨,舒舒坦坦,沒想到打擾了大都督聽小曲兒的雅興?”
“本座睡不着,知道你要跑,一直在這裡等着你。”
看了一眼水中的她,東方青玄居高臨下的笑答。
狠狠閉了下眼睛,夏初七恨得咬牙,“你玩我?”
“七小姐果然是兔子變的。哦不,現在這樣子,應該是一條游魚纔對?”
偷偷摸近了那艘船,她正尋思怎麼繞過去,卻見那船的甲板上突然燃起了火光來,幾個打着火把的錦衣衛出現在了她的面前,而那個在錦衣衛簇擁之中的男人,正是似笑非笑的東方青玄。
她承認自己現在有些惡毒,見人家享受就想炸毛。
嘖嘖,誰呀?還真是會享受。
可越是近,越是看得清楚。那岸沿都很高,不好攀上去,唯獨一個像是上岸的渡口,卻停着一艘船。大晚上的那船上還亮着燈火,裡面隱隱還有絲竹之聲傳過來。
沒多一會兒,已經離岸越來越近了。
好在,她技術還行,劃得倒也快。
在暗夜划水,她一個人胡思亂想,那滋味兒很不好受。
還是想想離開了這鳥地方,應該去哪裡纔對。她必須得先想辦法找到李邈……也不知道她那個便宜表姐到底怎麼樣了,會不會也以爲她已經燒死了?
甩了一下溼漉漉的腦袋,她靜下了心來。
不,不對,她說過再也不要見他的。
在冰冷冷的水中,她拼命的划動着手臂,不知道怎麼的,罵完了東方青玄,又罵到了趙樽的頭上。要不是他,她會吃這麼多的苦頭嗎?等她見到他,非得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不可。
趙十九你個賤人,都是你害我的。
媽呀,好冷的水,刺骨頭!
激靈靈一抖……
她狠狠挑了一下眉頭,看了看自個兒身上裙裙帶帶的女裝,突然有些煩躁,覺着還是男裝方便。目測了一下距離,一咬牙,她把裙子掀起來紮在腰上,把袖子給撕去了一截紮好了擴散的頭髮,一個“猛子”就扎入了月光下風平浪靜的水面中。
先人闆闆的東方鳥人。
丫這是料定了她跑不了,非得讓她做回夏楚不可?
怪不得沒有多少守衛。
媽的,東方鳥人果然心思夠壞夠損!這個地方原本建在一處四面環水的小島上。乍一眼看過去,全是水波盪漾,她沿着找了一圈兒都沒有看見一艘小船。
可不多一會兒,她再次傻眼兒了。
心裡哼哼唧唧的默罵着,她聽見後頭有守衛追過來的聲音,可逃跑這事兒,她幹得多了,也乾得很利索。順着一條羊腸小道,她極快地奔了出去。
無論基於什麼樣的理由,她都不甘心被東方青玄利用。
什麼狗屁的秘諜?她不侍候了。
不管怎麼樣,她得離開這裡。
她大喜,又在花臺裡摸了塊青磚,走過去衝那守衛就是一下,砍在後頸子上,那人短促的“啊”了一聲,便軟倒了下去,機不可失,她貓兒一般迅速從門口竄了出去。
蹲下身來,她將身子掩在樹叢背後,很快就有火光過來,她又將另外一塊石頭擲向大門外。然後那火光又退了回去,原本關閉的大門被拉開了,只有兩名守衛,一個巡視去了,一個在那兒探頭探腦的看。
守衛就在門口。
“誰?”
默了一下,她像只夜貓似的,一點一點摸過去,手上拿了兩塊兒石頭,貓着腰,憋着嗓子使勁兒朝牆外擲出一塊兒石頭,果然有人吃驚的喊了一聲。
四周的牆都很高,她不是李邈,翻不出去。
這個園子好像有些大,她沿着牆根走了一段路,沒有發現守着,略略放下心來,鬆了一口氣。如今她住在這裡,可卻不知道這個地方到底在哪兒。一路摸索着,她遁着小路走,終於看見了一扇朱漆大門。
她默默算計着時間,輕手輕腳地穿衣起牀,整理好了自己,沒有走門口,而是小心翼翼地撐開了支摘窗,見外頭四下無人,狐狸一般狡黠的笑了下,便輕輕躍了出去。
窗外的夜色很濃,什麼也瞧不見。
沒有聽見梆子的聲音,夏初七不知道幾點了。
……
……
元祐屁顛屁顛地跟了過去,卻見他直接往馬廄方向而去。
“哎我說,去哪兒啊?”
“走!”
元祐給了他一個“莫名其妙”的表情,略略沉吟着問,“你怎麼帶,人都不在你身邊?”他剛剛說完,卻見趙樽突地起身,沉着嗓子,只飆出一個字,人就已經掠出去了。
趙樽把那鏡子揣入了懷裡,眼眸垂下,“我會將她帶去北平府。”
轉世輪迴?元祐奇怪的瞪眼看着他,“天祿,你瘋了?”
“少鴻,你相信人有轉世輪迴嗎?”
一聽他又扯到夏初七的身上,趙樽原本平和的面色又嚴肅起來,抿了抿脣,他考慮了一下,突地從懷裡拿出一面桃木的雕花小鏡來,仔細的看了片刻,才又慢悠悠地問元祐。
元祐斜着眼睛,審視着他的臉,“那我小表妹呢?你這婚期一到,娶誰去?”
趙樽眼皮兒也不眨,“必走。”
元祐無奈地擺了擺手,“行行行,我不說了。你必走北平府?”
“不必再說了。”
見他說着又是一堆,趙樽手指撐在額頭上。
元祐丹尾眼一眯,“十九叔,張皇后雖有賢名,也是我的嫡親祖母,可我有句話不得不說,自古以來,天家哪來的什麼真情?她那隻不過是以退爲進,扼制於你,不管秦王、寧王還是趙綿澤,那都是她的兒孫,一旦他們即了大位,天祿你……又當如何?”
如今張皇后親自找了趙樽,還不是爲了他的兒子兒孫們打算?
太子趙柘、皇二子秦王趙構、皇三子寧王趙析都是張皇后嫡出兒子,一母所生。這幾日,爲了太子和寧王的事情,原本就病體堪憂的張皇后,更是一病不起,纏綿病榻。老皇帝一向對他這個髮妻愛重有加,心痛之餘,看朝堂上那個風向,隱隱有將關押在宗人府的寧王趙析給放出來的意思。
他這十九叔雖然是貢妃娘娘所生,可不足六歲就由皇后娘娘抱去撫養了。張皇后是老皇帝的元配發妻,待人和善,愛民如子,淑惠溫厚,素有豎名在外,尤其她對趙樽更是不錯,打小當親生兒子養着,趙樽一向敬重她。
元祐看着紈絝不羈,可他也是一個聰明人,一點就透。
一句話,簡單幾個字,含義卻很深望。
“昨日皇后召見了我。”
趙樽瞭解他的心思,眉頭卻是擰了起來。
因爲聖旨已下,趙樽與“景宜郡主”結了姻親,不管目前景宜郡主這個人存不存在,在朝堂衆人和老皇帝的眼睛裡,晉王府與誠國公府都算得上是親家了。那麼,朝堂風雲裡,必將會“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誠國公不爲別人打算,得爲他唯一的兒子元祐打算。
當然,元祐他父親的打算很簡單。
沒有人願意做砧板上的魚肉,老皇帝維護趙綿澤有目同睹。雖然趙綿洹回來了,卻是一個傻的,沒有人支持,根本就挑不起大梁。一旦老皇帝去了,趙綿澤爲帝,將來還能容得下他們嗎?這幾日以來,朝中往常不支持趙綿澤爲儲的人,都想方設法藉着各種機會,明裡暗裡向趙樽示好、探口風、或者以示忠誠。
自古以來,一朝天子一朝臣,今日是重臣,明日就可能會輪爲階下之囚。尤其那些寧王的“舊部”,在寧王被關入宗人府,肅王被遣去孝陵衛之後,一個個的目光都瞄準了晉王。
時下有“國無儲君,天下不寧”的說法,在太子歿了之後,朝堂上的氣氛就緊張了起來,雖然太子走了沒幾天,但朝中大臣卻已經各自開始爲自己的未來籌謀了起來。
如今的朝廷局勢,越發複雜。
“一路”的意思很簡單,趙樽又如何能不明白?
元祐皺眉尋思了一下,突地起身過去打開門,又左右看了一眼外頭,回來又差了鄭二寶去外頭守着,這才關上房門坐在趙樽的面前,壓着嗓子,繼續道,“我父親說,他願意與你一路,只等你一聲令下。”
收回視線,趙樽緊了緊手裡的珠子,一擡眼,“什麼?”
“天祿,說正事吧。今日我過來,我父親還讓我給你帶一句話。”
極快地看了他一眼,元祐難得認真地換了話題。
元祐被噎了一下,瞄他一眼,好不容易纔吐出嘴裡的濁氣兒來,“得得得。在您的前面,小侄我往後再也不敢再自稱是‘情聖’了。你愛怎樣就怎樣吧?”
“阿七她,只能是我的。”
可趙樽明顯沒有想要回答的意思,那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裡,像是蘊藏了許多的情緒,波光浮動間,似是有遲疑,似是有失落,又似是有迷惑。過了好一會兒,那一雙涼涼的黑眸總算靜止不動了,可喉結微微滑了一下,他卻突地冒出一句話。
他一口氣問了許多個問題。
“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懂?”元祐挑高了眉頭,語氣裡全是疑惑,“東方那廝能給她的東西,你不能給嗎?她一個小小女子,還能想要些什麼?別說,我還真不敢相信,會有你晉王殿下給不了的東西?”
“東方青玄給她的,也許是她想要的。”
趙樽眉頭狠狠一斂,垂下眸子來,抿了一口茶。
又是一陣沉默之後,元祐看着他英明神武風華絕代的十九叔,想了想,一雙笑彎的眼睛又收斂了起來了,難道認真的說,“天祿,你這是多大的心纔敢讓自己的女人落在其他男人的手裡?你是自信心太過膨脹,還是對我小表妹太有信心了?”
孫正業換好了他手臂站的藥,又囑咐了幾句,小心翼翼地拎着醫箱下去了。鄭二寶趕緊上前給他家主子爺穿好了衣服,繫好了袍帶,又給兩個人的茶盞裡添了水,這才恭敬地退到了邊兒上。
“爺,好了。”
可今兒他只是淡淡地瞄了元祐一眼,不動聲色。
換了往日,趙樽指定得損回去。
“依我看,你不是不淫,是淫而無色。不是不賤,是賤而無形。”
趙樽不答,元祐又煽風點火的嘲笑。
元祐嘿嘿一笑,“我看最淫賤的人就數你了。不淫賤你巴巴讓我父親置辦那些嫁妝做什麼?你繼續熬着呀?熬過三年五載的,我還真就佩服你。”
“淫賤!”
趙樽皺了下眉頭,視線烙鐵似的擱他臉上。
“……”元祐像看傻子似的看了他一眼,把那封信來來回回地看了幾次,這一回總算表示了認可,點頭笑了笑,“十九叔,你倆玩得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啊?咦,真是奇了怪了……這你也能看得出來?咳,反正我是不懂你們兩個的心思啦。依我說啊,就是慣的,早弄牀上辦得妥妥的,給她一雙翅膀也飛不了。”
不曾想,趙樽卻是一嘆,“對。”
元祐忍不住嘻嘻一笑,“你該不會說,他還告訴你,她吃了你給帶的飯吧?”
趙樽給了他一個“你不懂”的眼神,一概不予回答。
嗤笑了一聲兒,元祐挪了挪椅子,坐過去一點,將他案頭上那一封已經被他翻來覆去看過很多次的“信”拿了過來,好笑的揚了揚,看了一遍信的內容,似笑非笑地問,“我怎生沒有看見,她哪裡告訴你了?”
“信裡。”
元祐呻吟一聲兒,直拍腦門兒,“她什麼時候告訴你的?”
“哎呦喂……”
“她沒欠人錢,只是把珠子抵出去了。”
“什麼意思,不明白。”
“她讓我去還銀子,原就是想叫我把珠子拿回來。”
趙樽冷眼剜他一下,片刻,又是垂下眸子,看向手中的珠子。
摸了摸下巴,元祐一個人說得特沒有意思,嘆了一口氣,目光終是落在了趙樽手裡的南紅串珠上,想想,又覺得好笑的挑開了風情的眉梢,“話又說回來,天祿啊,你還真就傻不愣愣的給人送了一百兩銀子去?那明顯是我小表妹忽悠你呢?”
可趙樽卻像一尊雕塑般,一動不動。
他說得個噼裡啪啦,恨不得把自己的“女人經”一股腦的全部都灌輸給他這個根本就不懂女人的十九叔。
元祐吊兒郎當地白了他一眼,輕聲兒一哼,“我看你就是傻了。女人心,海底針,聽過這句話沒有?當然,我猜你也沒有聽過,我也是從我小表妹那裡聽來的。我告訴你啊,越是外表強勢的女人,內心越是柔弱,你呀,就放心聽我‘情聖‘的話吧,這都是從女人堆裡總結出來的經驗……一般人,小爺我纔不告訴他。”
“本王總得給她點時間消消氣。”
趙樽喉結滑了一下,許久,才聽得他說。
元祐見勢又湊過去,“十九叔,不是我說的,女人啊,有時候就是口是心非。她們嘴上說,不要啊,走開啊,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啊,其實全他孃的是假的。你啊,就別跟她留後路,直接擄了回來,放自己被窩裡捂着,多穩當?何必搞得這麼複雜?”
就連把玩南紅串珠的手,都停頓了下來。
趙樽面色一沉,那臉色難看了幾分。
“我說天祿,你這又是何苦?人家說再也不想見你,你就真的不見了?我可告訴你啊,就憑我對我那小表妹的瞭解,她好色又花心,無恥又下流,天天跟東方青玄那廝混在一起,太危險了。咳,不是我說的啊,東方青玄那廝雖然陰險狡詐,可皮相確實是長得不錯的。你可得小心着點兒,萬一被人給撬了牆角,哭都沒地方哭去。”
聞言,元祐迷人的丹鳳眼兒,快要迷成一條線了。
晉王府承德院,趙樽端坐在椅子上,斜襟的衣衫半褪,任由孫正業給他換着左臂傷口上的敷藥,眼神淡淡地看向面前的元小公爺,如是說了這麼一句話。
“這世上,沒人能逼她做不樂意做的事。”
……
……
過了好一會兒,在落針可聞的空寂中,夏初七好不容易纔吞下了嘴裡那一口,悠哉悠哉地放下碗來,“大都督,這世上,沒有人能逼我做不樂意做的事。不要說是您了,即便是當今皇帝都不行。”
屋子裡頭,除了夏初七的咀嚼聲,再無其他。
東方青玄瞧了她一眼,“七小姐,本座等着與你的合作。”
看向面前的碗,夏初七沒有回答他。
“不,我是口不擇食。”漫不經心地看着她,夏初七品嚐着嘴裡的美味,樣子狡黠而刁滑,怎麼看都不像一個大家閨秀,東方青玄微微一愣,隨即又是淺笑,“口不擇言也好,口不擇食也好,七小姐高興就好。”
東方青玄妖眸微微一蕩,“七小姐,還真是口不擇言。”
“……”
“你祖宗。”
夏初七斜着眼睛瞄了他一眼,又拿起筷子來在碗裡杵了杵,才伸手夾起一塊香酥排骨來,叼着嘴角,慢悠悠地告訴他。
東方青玄噙笑的一眯眼,“上帝是誰?”
摸了摸肚皮,她不太雅觀地打了個飽嗝,看着面前妖媚風情的東方大都督,終是撇了撇嘴巴,淡定地開了口,“哎,果然一切事物都是複雜的,只有上帝最簡單……如今,我總算是徹底悟了。”
夏初七覺得,這是她吃得最飽的一餐飯了。
安安靜靜地品嚐美味,那是享受。
或者說,她從來就沒有見過他發脾氣。包括他在殺人的時候,都給要死者帶去了世界上最爲美麗的微笑,也算讓他們死得安樂了。一個人不發脾氣不難,難得是永遠都不發脾氣。可大概也正因這樣,夏初七才越發覺得,他微笑的表象之下,那些個狠啊毒啊奸啊邪戾啊,全部都翻了倍兒。
難得的是,東方青玄並不生氣。
夏初七不理不睬,一眼都懶得看他。
“好吃嗎?”東方青玄問。
現在沒人管她。她吃,吃,吃,不停的吃。
這膳食待遇比在晉王府的時候好多了呀?趙十九每次都只知道讓她多長點兒肉,可他的生活卻自律得緊,連帶要求她也如此,基本上很少給她吃大餐,還總說小孩子吃得太好了,對身子卻不好……
搓了搓手,她食指大動地湊過去嗅了幾口氣,拉乎迷戀一般地埋頭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不過,她也從不管臉面那東西。
懶洋洋地坐在椅子上,她看着一道道精美的膳食端了上來,只覺那香味兒飄入了骨髓。大概餓得太狠,五臟廟不配合的“咕嚕咕嚕”起來,特別不給她的面子。
人不管走到哪步田地,首先就得填飽了肚子。
夏初七從來不會與她的肚皮過不去。
“擺膳。”
“一隻大喇叭!”不等他說完,夏初七接過話來,原本輕婉的嗓子,卻像吃了火藥一樣朝他轟炸了過去,直把一個紅衣似火的東方大都督說得腦子裡的漿都亂了,天仙兒般的臉耷拉了下來,好久纔回過神兒,挽了一下脣角,目光輕飄飄地從她身上移開。
“不說話就是香閨女兒,一說話就是……”
東方青玄一愣,隨即輕笑出聲兒。
“別他媽酸了,肚子餓了,到底給不給吃的?”
東方青玄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似笑非笑地念了一串酸詞兒,卻是把夏初七給說得眉眼一橫,尖酸刻薄地瞪了回去。
“眼橫秋水,眉掃春山,寶髻兒高綰綠雲,繡裙兒低飄翠帶。可憐楊柳腰,堪愛桃花面。儀容明豔,果然是金屋嬋娟……”
那小侍婢是一個巧手,熟稔的爲她鬆鬆挽了一個簡單的髮髻,簪一支點翠的步搖,便讓她整個人清亮光鮮了起來。外加身上那件兒質地極好的蔥綠底古香緞逶迤裙飾,不描眉而黛,不施粉而白,整個人看上去自然清純如一支含苞待放的綠芽兒,一下子就把邊上的幾個漂亮侍婢給襯得黯然無光了。
果然,人靠衣裝馬靠鞍,女人就得靠打扮。
東方青玄眉心微微一皺,看着她挺直的背影,看着那張從鏡子映出來的那淡然的小臉兒,視線深邃了不少。
從大怒,到大悲,再到淡然,她不過只用了一瞬。
“來吧,替我梳頭。”
然後,淡定的坐下,側過眸子,不帶情緒地望向那小丫頭。
很多問話在腦子裡盤旋,她狠狠嚥了幾下唾沫,活生生憋回了那怪糟糟的情緒,與東方青玄含笑的眸子對視了良久,突地又“嗤”了一下,冷冷地笑着,不明情緒的彎下腰來,蹲身,她撿回了剛纔暴怒時拂落在地上的東西,一個一個的整齊擺放在梳妝檯上。
一字未改,他都告訴了阿木爾?
似乎,連她的原話都是如此。
這件事,她只給趙樽講過。
耳朵“嗡嗡”的響過不停,一時是“正”,一時是“負”,一時是“好”,一時是“壞”。從開始到現在,她都很想給趙樽找一個理由,說服自己去相信他,也試圖去相信他,就在看見那痕跡之前,她其實也是相信他的。可東方青玄這貨實在太過殘忍,只需要一件小事,就狠狠劈開了她的心臟……
他每吐一個字,都敲打在夏初七的耳膜上。
“七小姐何苦生這麼大的氣?如此一來,你該更清楚了纔對?你看你啊,身上揹負着幾百人的血海深仇,又本是一個不讓鬚眉的巾幗女子,實在不值得陷入那虛幻的兒女情長裡,枉誤了人生。”
她冷不丁發怒的樣子來得突然,把幾個小丫頭給嚇得埋下了腦袋。東方青玄卻是看着她走近,風華無雙的臉上始終帶着淺淺的笑痕,一直走到她的面前,他才停了下來,微微一低頭,看着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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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個王八蛋,你騙人!你妹妹怎麼可能知道這個秘密?”
就像被悶雷給劈中了腦袋,她不敢置信地看着東方青玄。怔了片刻,突然血氣上涌,壓也壓不住的狂躁了起來。一揮手,她發泄似的把將梳妝檯上的東西,全部給拂到了地上。在物體墜地時的刺耳聲裡,她眼圈兒一紅,憋不住的淚水,一下子溼潤了眼眶。
夏初七手中的首飾盒,“砰”一聲掉在了地上。
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似的,東方青玄彎了彎他妖媚的鳳眸,語氣裡帶着一種“不過如此”的諷刺,“一開始確實難倒本座了,這辦法還是阿木爾告訴我的——用皁角、藁本、石鹼、玉竹、川芎、冬瓜仁、蔓荊子、白朮……研細成末,再兌成糊狀,在疤痕上面熱敷上一刻鐘,就可以洗掉了。看來啊,還是你們姑娘家更懂得這些訣竅……”
面上全是疑惑,夏初七擺明了不相信,“不可能,她們怎麼可能洗得掉我……我特製的膚蠟?”
懶洋洋的看着她,東方青玄笑了,“自然是本座的侍婢。”
“是誰給我洗掉的?”
緩緩地,她回過頭來,看向東方青玄。
可那疤疤卻確確實實的存在……
她腦子一時混亂,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麼會呢?明明我遮了的呀。”
那服侍她的侍婢嚇了一跳,停下了手來。可夏初七卻明顯沒有聽見她的問話,猶自站了起來,慢吞吞的將臉湊近了鏡子,撩開額角的頭髮,看向自己左額角上那個黥過字的疤痕。
“小姐,怎麼了?”
正拿着個首飾盒把玩的夏初七,突兀瞄一眼鏡子,驚詫出聲。
“等等——”
每個侍婢臉上都帶着適度的笑容,不多不笑,禮貌而有度。有人捧着面盆,有人捧着衣裳,有人捧着首飾……不等東方青玄再下命令,一個年約十五六歲的侍婢就走過來,笑着喊“小姐”,然後侍候她潔了面,漱了口,又侍候她坐在鏡子前,要爲她梳頭。
很快,一大羣衣着華麗長得水靈的侍婢款款步入了屋子。
東方青玄莞爾一笑,“得洗洗……”
聞言,夏初七樂了,“呵呵,還洗什麼臉啊?我不講究,先吃東西不成嗎?”
“來人,給七小姐洗漱。”
目光灼灼的盯着她,遲疑了一下,他才輕擊了一下手掌。
看着她笑容可掬的小臉兒,東方青玄面上情緒不明。
那麼,那梅子中的女子,也一定只是一個誤會。
事實上也是,先前對東方青玄或深或淺地試探了一下,原本堆積在心裡那裡煩躁就散開了。當然,那些事情擺在那裡,作爲一個局外之人,真真假假真真,誰好誰壞,其實她真的無從去判定。但東方青玄給她的回答,至少讓她有了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趙樽與那件事無關,他沒有與東方青玄謀劃害死太子。
也好像原本的灰暗心情,一瞬間就好了起來。
她笑得很是爽朗,很開心,就像再沒了半點愁煩之事。
“哈哈”乾笑了兩個字符,夏初七起身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胳膊,“因爲我知道東方大都督您一定會來救我的呀?您多捨不得我死?我要死了,那您要的‘巨大價值’不是就沒有了嗎?”
“爲什麼?”東方青玄眼波一蕩。
“知道我那會兒爲什麼不跑嗎?”
一雙眼睛笑得像新月兒似的,夏初七盯着他,眨巴眨巴眼。
她言行無狀,舉止向來怪異,東方青玄一時真有些摸不準她的脈絡。緩緩拉開一笑,他試探性的一問,“你也會餓?在天牢裡,火燒過來你都不懂得跑,按理是不會知道餓的纔對?”
夏初七瞄了他一眼,像是不煩躁再多說什麼了,“唰”地一下子直起身來,看着他,“好了,我的話問完了。我想要知道的事兒,也都知道了。東方大都督,可否給點兒吃的?肚子快餓扁了。”
“這個論調本座還是第一次聽見,實在新鮮得緊!”
東方青玄面上閃過一抹幾不可察的詫異,鳳眸微微一眯,看着夏初七精怪一般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終是忍不住擴大了笑容。
夏初七微眯起雙脣,捋了下頭髮,語調慵懶地笑,“一個太容易被出賣的盟友,那一定不是你真正的盟友。所以……我要知道,你一定懂的?”
“七小姐,此話怎講?”
輕輕“哦”了一聲兒,東方青玄脣角挽出一抹致命的笑容來。
若有似無的冷哼一下,夏初七不屑地撇了撇嘴,手拍在牀沿上,慢悠悠的一嘆,話鋒突地一轉,“東方大都督實在不太瞭解我的爲人了,我看目前這情況,只怕咱倆是合作不了。”
“在聰明人的面前,本座無須隱瞞。”
東方青玄紅袖微擡,猶自倒了一杯茶水飲下。
“喲喂,這句話可是大逆不道啊,大都督,知法犯法?其罪如何?”
心裡詭異的蜇了一下,夏初七面上卻是笑開了。
“七小姐說得沒錯,你不覺得晉王殿下最適合問鼎皇位?而本座的妹妹,天生就該是母儀天下的女子。他們兩個,原就是天生一對,任何人也拆散不了……包括你。”
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東方青玄想了一下,忽地輕笑一聲。
夏初七打量着他,似笑非笑地攤了下手,“難道我說得不對?大都督,這些事情不搞清楚,不要說做你錦衣衛的秘諜,就是你讓我做你祖奶奶,我也沒興趣。”
東方青玄眸子一眯,“七小姐好強的推論……”
冷冷哼了一下,夏初七想了想,又彎起脣角來,笑容露出一絲苦澀來,“大都督是不好回答呢,還是那個人就是你自己?如果我猜得沒錯,這件事也一定有趙樽的份兒吧?你想讓我恢復身份,說什麼幫我報仇平反是假,實際上你是想用我幫着對付趙綿澤,也扶趙樽上位,然後你就可以做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舅爺了?你妹妹也可以母儀天下,你侄子以後還能做皇帝,沒錯吧?”
丫想和她打太極?
看着她一眨也不眨的清澈眸子,東方青玄淺淺一笑,微挑着他勾魂兒的鳳眼,“人人都說是你殺的,爲何你反倒來問本座?”
一眯眼,夏初七眼睛裡掠過一抹冷光,“到底是誰殺了太子?”
東方青玄看了過來,面上的笑容不變,“七小姐但問無妨。”
“大都督,可否回答我一個問題。”
手指來回在牀沿上扣動了幾下,好一會兒她才直視着東方青玄。
所以,她非常清楚,一旦她恢復了夏楚的身份,在這個看重綱倫的時代,她一輩子都將與趙樽徹底錯過了……
可惜她雖有一些夏楚的記憶,有一些夏楚的感受,骨子裡卻仍然只是夏初七。
其實先前東方青玄的話說得不錯,她如今要調查魏國公的案子,要想爲他平反,路都截斷了。可以說,他拋給她的是一個金光閃閃的誘餌,如果她真是夏楚本人,那是不可能不上鉤的。
夏初七很想答應他。
東方青玄要有那麼傻,又怎麼坐得穩錦衣衛指揮使和左軍都督的位置?
是啊!
輕輕一笑,東方青玄說,“七小姐以爲呢?你沒有恢復魏國公府七小姐的身份之前,自然不能。令牌是給你以後使用的,不是現在。呵,本座又怎會做那種,搬石頭砸自己腳的事?”
“拿了這塊令牌,我就可以自由行動?”
夏初七“嗖”的一下擡頭,品味兒了一下剛纔那兩句對白,不由翻了個大白眼兒,又漫不經心的將令牌塞入懷裡,無所謂地端坐着,一雙手撐在牀沿上,笑不達眼底的看着他。
東方青玄脣角微微一掀,面上保持着良好的教養,語氣卻損死人不償命,“七小姐是狗嗎?”
“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大都督你居然敢把這樣的東西輕易給我,就不怕我反咬你一口?”
夏初七顛來倒去的翻看着那令牌,一直沒有擡頭。
秘諜歸爲錦衣衛,卻並不着錦衣衛的統一服飾,他們也會有不同的身份存在於現實生活,除了他們的上司,也不會有人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和目的。
沒錯,就靠秘諜了。
換到大晏朝的錦衣衛身上,這秘諜的身份其實也就相當於後世的軍方特工。錦衣衛是皇帝的耳目,那作爲“耳目”,在這個科技並不發達的時下,錦衣衛又靠什麼來掌握軍政方面的大量情報再呈與老皇帝呢?
按《說文解字》的釋義。諜,軍中反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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