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過年了!

“你他孃的傻了?!”

低喝中夾着的粗話,從趙樽的嘴裡飆了出來。

一時間,整個院子裡,那些還沒有散盡的,或掃雪的,或隨侍的丫頭僕役們,一個個都驚呆得愣在了風雪裡,視線齊刷刷看了過來。他們家的主子爺,一向如同尊貴風華如在雲端,什麼時候說過這種市井糙話?

大家都呆了,夏初七眉梢一挑,卻是笑了。

“我沒娘……”

“閉上嘴。”

他冷冷抿着嘴,吼了她又伸出手來拽了住她的手腕,一起往承德院的方向去。可是,那一張黑沉沉的冷臉上,不僅陰雲沒有散開,還有將要下冰雹的危險,瞧得夏初七脊背直涼。心裡話兒,要不是這貨長得實在太好看,就衝他這性子,這脾氣,準能把人給嚇死不可。

到了承德院,沒去別地兒,這位爺直接將她丟在了茅房門口。

“還不快去?”

他板着臉生着氣,卻又帶她來如廁的樣子,其實有些萌。至少,夏初七目前是這樣的觀點。可她剛把那巴豆粉兒吃下去,哪裡會那麼快就有反應?先前之所以那樣說,不過是爲了轉移話題罷了,根本就沒有要上茅房的意思。

仰着頭,瞧着他鐵青的臉,一臉兒的乖巧。

“爺,您不生我氣了?”

趙樽面色冷沉冷沉的,依舊難看。

“你不上茅房了?”

瞧着他的樣子,夏初七越發樂呵,心情很好。

“您先說不生氣了,我纔去上茅房。”

有拿自個兒的上茅房的事兒去威脅別人的人麼?除了夏初七,這個世界上難找這種二貨。於是乎,她話音一落,那趙樽冷峻的臉色更黑了幾分,五官就像鐵鑄的一樣,陰沉沉似山雨欲來,那恨不得掐她脖子的冷意,果真不負他“冷麪閻王”的稱號。

“怎麼了?這樣盯着我,怪嚇人的。”夏初七去扯他的衣袖。

可他涼颼颼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黑着臉,突然一個轉身,便大步離去了。

“喂——”

夏初七喊了一聲兒,便愣住了。

這廝該不會以爲她在戲弄了他,其實沒有吃巴豆吧?

丫的!她真比竇娥還冤了,原本想開個玩笑緩和下氣氛,結果卻拍馬屁拍到了馬腿兒上。

嘆了一口氣,看着那個飄然俊拔的背影,她癟了癟嘴巴,暗罵了一聲“矯情鬼”,便轉回了耳房去,準備先去弄點藥吃。要不然,一會兒真鬧大了,小命都有可能玩完了。

遠遠的,她看見了站在臺階上默默等她的李邈。

“表姐,我給你個方子,你去幫我煎點藥……”

李邈停頓在她臉上的目光,久了點。

“楚七,你很喜歡他了,是吧?”

“……有嗎?呵呵呵,有那麼一點點而已。”

夏初七向來覺得自己是一個女漢子,天不怕地不怕,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也可以眼睛都不眨。可是,在感情方面她卻怪異的有點兒膽小。

如果李邈說的那個人是東方青玄,她會說,“那是當然,長得那麼美的男人,我不喜歡纔怪”。

可論到趙樽了,她那心就奇怪的緊縮,忐忑。大概真應了那句話,“世界上越是美好的東西,越是不敢輕易去觸碰”。或者說,她不太樂意比人家更早丟了心。那感受,就像打仗先輸掉了氣勢一樣。尤其對方還是一個可以擁有許多優質女人資源的封建王爺。

感情這事兒,她真弄不懂。

惱人的初戀啊,想她堂堂特種軍醫,居然不會談戀愛?!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可悲的事實。可這是古代,又沒有百度可用!

別過了頭去,她敷衍着便往屋子裡鑽。

洗了一個熱水澡,換了一身兒乾淨衣服,還沒有等到李邈的藥煎回來,不過就一盞茶的工夫,她吃下去的巴豆粉兒就發生神一樣的作用。

藥力十分剛烈,來勢洶洶,半點兒都不給她這個醫生的臉面,肚子一抽一抽的疼痛,一次又一次地跑茅房,腹瀉,拉水,拉得她差點兒虛脫過去。在那刀絞般疼痛的情況下,夏初七突然有點兒後悔了。

先人闆闆的,逞什麼能啊,吃什麼巴豆啊,腦子被門兒夾了吧?還想得到什麼人的憐惜啊?人家根本就不鳥你,關你拉死拉活——

當她虛軟無力地第十次從茅房裡出來時,暗罵着人,她狠狠擡腳踢向了爲了迎年禁鬼用的,插在窗臺下的那幾根芝麻稈。可她這會子身子發虛,沒有把那芝麻稈踢到,卻是腳踢在了牆上,痛得她腳一抽筋。

“孃的,都來欺負我!讓你欺負我!”

她不服氣的又踢了一腳,可這回腳擡得高了一點,另外一隻腳站立不穩,原就虛軟疲乏的身子,一個大的踉蹌,便往地上摔去。

“我靠——”

眼看就要屁股着地,她火氣沖沖的兩個字便飆了出來。

可人還沒有倒下去,腰就被人給摟住了。不需要多想,那熟悉的幽香味兒直衝鼻端,很好聞,很溫暖,吸了兩口,卻讓她憋了許久的火氣越發衝上了心窩子。

一個轉身,她便惡狠狠地往他身上招呼了過去。掐,揪,扯,捏,撓……什麼損招兒都使出來了,那潑兒撒得,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兒似的。

“都怪你!沒事兒養一窩小老婆,個個鬥來鬥去,個個都耍小心眼子,個個都恨不得整死我,還有你最可惡,明知道我拉肚子了,痛得直罵娘,難受得快去西天取經了,你還縮在屋子裡悠閒自在的看書下棋,就跟沒有看見一樣,多歹毒的心腸,嗯?”

人在火頭上,那說話便沒有輕重。

她也真想與他打上一架纔好,可以泄泄火氣。

然而,她原本以爲他不會容得她胡鬧,可他卻是沒有還手,由着她一雙基本沒有什麼力氣的花拳繡腿在身上捶打,一聲都沒有吭,直到她罵得氣都喘不上來了,這才盯住她,冷冷的諷刺道。

“你不是小神醫?治不好自己?”

嗤了一聲兒,夏初七橫了他一眼,氣得直哼哼。

“小神醫就不是爹孃生的,不是肉做的呀?”

“你不說,沒娘?”

哪兒跟哪兒啊?被他的話給噎住,夏初七好不容易下去的火氣噌地又來了,可還不等她故伎重施,就被他給生生捏住了兩隻手腕兒,一個攔腰,便騰空抱了起來,牢牢地困在了他懷裡。

兩個人鬧了好幾天彆扭,連面都沒有見。如今再被他抱在懷中,夏初七一時心亂如麻。尤其睨着跟着兩邊兒不敢吭聲兒的二寶公公和丫頭們,一張臉燒得通紅,卻是真沒有力氣再折騰了。

“喂,放我下來!”

她瞪着一雙銅鈴似的眼睛,看着她。

可他卻不看他。

瞪了好幾眼見沒有用,她不得不軟了一些,不好意思地壓着聲音。

“快點,放我下來,要去茅房——”

她覺得自個兒表述得很清楚了。

可那貨真是一個損的,就像沒有聽見一樣,還往前頭走。

媽呀,這是整她呀?

一把揪住他的袖子,爲了五穀輪迴,她徹底放柔了聲音。

“親愛的,爺,麻煩你了,行行好吧,我要拉臭臭。”

這句話太肉麻太噁心了,說得她自己先身子板一抖,雞皮疙瘩和節操碎了一地,才身子虛得不行的靠住他,面色扭曲的摁住肚子,肯定的點了下頭。

“真的,很難受。”

趙樽抱住她轉身便往茅房走,又喊了一聲。

“梅子,過來扶好她。”

梅子扶了她進去,趙樽卻是沒有離開。

站在風雪裡,他身姿一動不動,卻是瞧得邊上的鄭二寶直嘆氣。兩個都是不服軟的倔驢子。見不得,離不得。見了就得咬,離了就得找,還偏生都不樂意先服那個軟兒,這不是找苦頭吃麼?

琢磨了一陣,鄭二寶也沒有琢磨明白,卻是突地聽見裡頭喊。

“爺,草紙沒了……江湖救急,送點兒來。”

二寶公公咳得嗆了一下,偷瞄過去,卻見他家主子爺臉都黑了。

“十兩。”

“你搶人啊?”

“愛要不要。不要就蹲着。”

兩個人隔着茅房說銀子,說得那語氣還相當的狠,就像說的不是擦屁股的草紙,而是多大數目的金銀財寶似的。一個像土匪,一個像強盜,聽得鄭二寶縮了好幾次脖子,不停地往四周打量。

幸好沒有旁的人在。

要不然,他家爺的體面可都沒了。

更悲哀的是,他覺着,他家主子爺那體面,早早晚晚,都得被茅房裡那丫頭給折騰光。

……

又一個時辰後。

服過了李邈熬好的湯藥,又跑了三兩次廁所的夏初七,有氣無力地半躺在趙樽正屋暖閣裡的紫檀木椅子上,看着面前一盅熱氣騰騰的乳白色燉湯一直在發愣。

這湯看上去很美味兒的樣子,可她還在拉肚子啊?怎麼能吃?

看了趙樽一眼,她猶豫着拿勺子舀了一勺。

一低頭,她喝了一口,咂巴咂巴嘴,“啥湯這麼黏糊?”

她問他的目的,當然是爲了沒話兒找話說。

“花生燉豬蹄,都過了油的,不膩。”

那冷了許久的爺們兒,難得的開了尊口,一板一眼的黑着臉回答了她。夏初七輕聲笑了一下,咧開嘴,連續說了三個“好”字,又點了點頭,往嘴裡送了一勺,才聽得見他淡淡地補充了幾個字。

“吃了長奶。”

“啊噗——咳咳咳!”

一個沒有忍住,她就噴了,嗆得咳嗽不已。

“我說爺,咱能不在吃東西的時候開玩笑嗎?會死人的知道不?”

“爺說花生燉豬蹄長奶,你激動個什麼?”

盯着他一本正經卻非常欠揍的冷臉兒,夏初七的手心很癢。

她想揍他。

不過,既然這位爺又有了惡整她的興趣,那她就配合一下好了。她可不喜歡天天和祖宗爺置着氣兒,煩都煩死了。既然他想搬一梯子下臺階,雖然搬得矯情了一點兒,彆扭了一點兒,可只要兩人能夠暫時達成戰略同盟,修復好合作夥伴關係,她也不愛計較這點兒破事兒。

“爲什麼不喝了?”大概見她愣神兒了,趙樽又問了一嘴。

“喝湯用給銀子嗎?”她賤賤的笑着,面色拉得有些蒼白,可語氣裡,卻是帶了一點兒講和的意思。

“不必,爺賞你的。”他淡淡地答,語氣也緩和了不少。

“這麼好啊你?不太敢相信也?”擺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來,夏初七笑眯眯的瞄着他,正蒐羅着腦子裡的諂媚臺詞,然後全面開啓國共合作,卻沒有想到,對趙樽來說,沒有更狠的,只有最狠的,又給她來了一句戳心窩子的話。

“湯是爺早上喝剩下的,倒了怪可惜,不如餵了你。”

“啊噗——咳咳咳!”他也要長奶?

再一次被嗆得咳嗽了起來,夏初七嚥了好幾次唾沫,才從湯盅裡擡起頭來,抹了一把嘴巴,沒好問那句話,只嘆着氣兒搖頭。

“爺,你也太缺德了吧?知道我腹瀉要禁食纔好,還給我整一個什麼花生燉豬蹄,故意裝大尾巴狼來惡整我。行,姑娘我忍了你,可您也整得太沒誠意了,居然還……拿吃過的給我?”

半譏半諷的說完,她又重重哼了一眼,卻見他面色一變,好像壓根兒就不知道腹瀉需要禁食的樣子,心裡的火氣便又小了一些。

“好了,您也甭給我道歉。我這個人最和善最有愛了,我宰相肚裡能撐船,不與您計較這點小事兒。只是,如今我身心受損,您得給我賠一點兒銀子才行吧?”

見她提起銀子,趙樽的臉色便好看了一些。

高大風華的身子往椅子上慵懶地一靠,他漫不經心地拿起面前的茶盞來,用茶蓋兒拂了拂水面兒,小啜了一口,慢慢悠悠的問。

“要多少?”

“我心地善良,不坑人,就把剛纔的草紙錢抵銷了吧。”

“可以。”趙樽眉梢微微一挑,就在夏初七眼睛一亮的時候,他突然重重放下茶盞,冷不丁地瞄了過來,眸子裡似有些怒火,“在謝氏那裡,又賺了多少?”

她與謝氏說話的時候,都沒有人在邊兒上。

丫要不要這麼會猜啊?

癟了下嘴巴,夏初七有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怎麼如今事情搞得,她好像成了這位爺的賺錢機器了?

“就一百兩。爲了這一百兩,你看我吃了多少苦頭,你忍心分麼?”

“一百兩。”淡淡地念了一下,趙樽挪了下椅子,坐得離她近了一點,這才冷冷地盯住她的眼睛,一瞬也不瞬,語氣更是說不出來的幽冷,“一百兩銀子,你就把你家爺給賣了?”

賣他個大頭鬼啊!

她什麼時候賣他了,不就是留了個侍妾麼?

忍住想要吐血的衝動,她撫了撫不太舒服的肚皮,傷感着又要飛出去一半兒的銀子,牙根兒癢了又癢,還是假裝正經地“哦”了一聲兒,耷拉着臉,乖溫馴。

“又不是留下來,你就要睡了她,急什麼?”

趙樽的臉更黑了,“好好說話!”

“我怎麼沒好好說話?行行行,分你五十兩好了。夠公道吧?”夏初七翻了個白眼兒,放軟了聲音,輕輕擡手過去,扯了扯他的袖子,“銀子拿到了,誰都不許再翻舊賬了,好吧?”

一句話,包含了雙重意思。

不許翻舊賬,也包括前先她出去的那檔子事兒。

她心知這貨一定能夠聽懂,可瞧着他還是一副高冷的姿態,黑着臉也不吭聲兒,不答應,也不拒絕,只是好像怒氣未消的樣子,有些吃不准他的心思。

不是她不想交代,只是與趙綿澤見面的事兒,還有她做這事兒的目的,一不小心就會牽扯出很多事情來,牽連甚廣。一來她不想讓他覺得她在利用他,二來她也不想一旦她出了什麼事兒,會牽連到他。要知道,幹復仇這種事兒,分分鐘都有可能會掉腦袋,他不知道纔是最安全的。

想了想,她索性繼續低頭喝湯,喝得個“呼嚕呼嚕”的響,聽上去格外的招人恨。可只喝了一口,趙樽的臉便氣得更黑了,一把將她面前的湯盅給奪了過去。

“還喝?”

她佯做不解地擡頭看過去,“做什麼?你也要喝?”

“你家爺不喝人剩下的。”

冷不颼颼的說完一句,趙樽推開湯盅,轉頭看向一直裝着不存在的鄭二寶,語氣不善的說,“收拾了下去,罰俸半年。”

“主子……爺……奴才……冤啊……”

鄭二寶覺得自家實在太委屈了……

他只不過用他爲數不多的與小丫頭們打情罵俏來的經驗,來告訴了他家主子爺一句話,那楚七身子不舒坦,不如給燉個湯補補,興許對她身子恢復有好處,完全是好心啊,結果怎麼人家兩個人打架,火燒得旺旺的,卻全都落在他的腳背上?

鄭二寶下去了,屋子裡便只剩下了兩個人。

沒了湯,也不好喝茶,實際上腹瀉什麼都不好吃,夏初七搓了搓手,有些無奈,左右不是地瞅了趙樽半天兒,心裡一陣兒敲鼓。她不曉得自個兒說的“不翻舊賬”他同意了還是沒同意。

坐了老半天,見他也沒有問今天爲什麼會與東方青玄在一起,她心裡的石頭落下去了。這也就是說,他不想再追究她今兒的事了,或者是他知道一點兒什麼,不想插手進來惹一堆麻煩也有可能。

鬆了一口氣,那件事過去了,她覺得有必要把巴豆那事兒和他說清楚。

“五豆粉的事是我乾的,這個事兒你知道,因爲我看不慣那東方婉儀,想讓她出出醜。但巴豆的事兒,真的與我無關。你想想,我也不可能指使得動謝氏的丫頭玲兒。”

輕唔了一聲,趙樽的聲音有些涼,情緒難明。

“爺到希望是你。”

夏初七眉梢跳了一下,“那謝氏又沒惹我,我是那種下軟刀子的人嗎?”

淡淡地掃了她一眼,趙樽沒有說話。

夏初七歪着臉打量了他片刻,只見他黑眸深深,眉梢微挑,一張臉上面無表情,愣是讓人猜不透心思來,不由使勁兒搓了搓額頭,這纔不徐不疾地又說。

“你沒懷疑我便好。其實,你先前不應該杖斃了那玲兒,可以審的。”

“婦人家的事,爺懶得過問。”

挑了下眉頭,夏初七突然一笑。

“也是,讓你一個大男人見天兒和女人們摻和在一處,確實也不得勁兒。爺,我覺得你這個後院裡頭吧,需要一個大管家了,專門安排你這些如夫人們。還有那什麼,隔三差五的,三公六卿們送來的,皇帝高興了賞賜的,娘娘更年期到了指派的美人兒們……”

趙樽緊緊抿了下脣,眉梢挑得更高了,“阿七的意思是?”

夏初七故意擺着張一本正經的臉,和他玩笑道,“爺,不如我來兼職?”

“兼職?”

見他挑着眉梢顯然是不懂,她笑眯眯地解釋,“就是做醫官的同事,順便幹這個活兒的意思。”

“你說的,那是晉王妃的活兒。”

一句話他說得很慢,也很冷,一字一頓,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卻是把夏初七給說愣了。

他是覺得她僭越了吧?

停頓了片刻,她揉了一下僵硬的臉,仍舊帶着笑。

“開個玩笑而已。三年之約有效,你隨時可以找一位王妃回來……”

雙眸危險的一眯,趙樽的臉更黑了。

……

……

天色漸晚。

夏初七再次從茅房回耳房的時候,拖着有些發軟的腿,在李邈小心翼翼的攙扶下,不由咬牙切齒。到底那個躲在背後整人的會是誰?是月毓,是東方氏,是魏氏,還是謝氏自己?

她先人的。

都他媽要過年了,這兩三天不能好好吃東西,簡直是倒黴透了。

“楚醫官,你回來了。”

一個燈籠停在耳房的門口。燈籠的光線下,是兩張女人的臉。一個是掌着燈籠的丫頭佩兒;一個是身形瘦削的謝氏。

這會子謝氏早已經歸置妥當了,不像白日裡見到那樣披頭散髮,穿了一身兒素紋偏襟小襖,頭上戴的珠花也很素淨,看上去年紀雖然不大,卻挺有古典淑女型的女人味兒。

不得不說,在趙樽的三個如夫人裡,夏初七覺得這謝氏雖不是頂頂漂亮的,論長相和身段兒其實都不如東方婉儀,但清貴的氣貴卻是勝出了那兩個一頭。

不想表現得虛弱,她推開了李邈的手,一雙眼睛上下打量着謝氏。

“如夫人找楚某有事兒?”

謝氏捋了捋頭髮,表情有些不自在。

“妾身給楚醫官送銀子來了,今日虧得你的救命大恩。”

原本夏初七覺得她只是代己受過,拿了人家一百兩還有些內疚。可拉了一整天的肚子,她這會兒的同情心已經全都拉在了茅坑裡,一肚子的鬱悶正需要這些銀子來填平,自然也不會與謝氏客氣,走過去便攤出了手來。

“多謝如夫人,那楚某就不客氣了。”

一百兩銀子不少,拎在手裡有些沉。接過來往李邈手裡一塞,她沒有再說話,便轉身要入屋。老實說,對於趙樽這些如夫人,她沒有打交道的慾望,每次見到她們,都恨不得挖個坑遁走,再也瞧不見纔好。

“楚醫官,妾身叫清芷。‘此心冀可緩,清芷在沅湘’的清芷。”

清芷?她管她叫什麼……

該不會救了一命,這位就看上她了吧?想要以身相許?

夏初七硬着頭皮,回眸看了她一眼,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如夫人的閨名,楚某不方便叫。”

低眉斂目的看着地面,那謝清芷遲疑了一下,才擡起頭來。

“楚醫官,妾身可否進屋討杯茶喝?”

籲!夏初七暗自嘆了一口氣,心裡很不耐煩,可語氣和態度還算好。瞄了謝氏一眼,‘便真摯而誠懇’地拒絕了,“楚七燕居府內,屋子簡陋不堪,也沒有茶水,只怕是招待不好如夫人。再說這會兒天色已暗,我若請了夫人進屋,只怕會招人閒話。”

直接被人拒絕了,謝氏聲音便低了幾分,像是有點兒尷尬。

“那妾身就不便討饒了。”

“如夫人若有要事,可就在這裡說。”

夏初七面色不變地看着她。一來她現在示人的身份是一個風度翩翩小少年,少與女子閒敘少惹麻煩總是好的。二來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這謝氏的底細她雖摸不透,可但凡是個正常女人,都不會對情敵有好心腸。即便她是暗戀上了她夏初七,也只能淡淡相交,免得幫了人還惹一身蝨子,那可就不美了。

“也沒什麼緊要的事,那楚醫官歇着吧,妾身先回了。”

謝氏說完,衝她福了下身,便領着那佩兒離開了。

夏初七吐了一口氣,扶着李邈的手臂,看着她的背影淡聲說。

“表哥,好睏啊。走,咱睡覺去!”

什麼話也沒有多說,李邈只伸手扶住了她。

這李邈是一個性子極爲安靜清冷的人,即便呆在她的身邊兒,也經常讓人忽略她的存在。可不論她做什麼事,李邈都很少反對。不過,她的關心卻也時時處處都在,從不缺席,總會出現在她需要她的時候。

有一個這樣的人在身邊兒,夏初七心裡很是安定。

這世上,誰又能懂得別人平靜下的掙扎?

而她與李邈,在這一點上,卻是共通的。

……

……

耳房的牀榻上,夏初七趴着,側着,仰着,曲着,來來回回擺了無數個姿勢,腦子卻始終清楚得很。傻子的去向,那魏國公案子中的關鍵點,東方青玄的目的,趙樽在想些什麼,下一步她該怎麼走……好多問題盤踞在腦子裡,擾得向來好眠的她好久都沒有睡着。

同樣,承德院的書房裡,此刻也是燭火透亮。

金絲檀木的案几上,除了堆放在邊兒上的公文,還擺了幾碟精緻的菜品。趙樽的臉孔,有一半掩在燭火的陰影中,他坐在案几後的雕花大椅上,淡淡地看着面前瀟灑不羈滿臉帶笑的元祐,還有正襟危坐一動不動的陳大牛。

“不是說明日纔到?”

“怕你等得着急不是?”元祐一路押解了範從良到京師,飯都沒有吃,便被攔他的陳大牛拽了過來稟報情況。這會子他餓得前胸貼後背了,一邊兒不顧形象地吃着東西,一邊兒將俊氣的眉眼挑高,脣角上揚着調侃。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我呢,還是有些想我家小表妹了,當日在清崗河邊兒一別,這許久不見的——”

“滾!”趙樽冷冰冰剜他一眼。

元祐賤笑一聲兒,“天祿你越發小氣了,想當年陛下賞你的女人,你不都還送給我幾個,如今我這表妹就不行了?”

“還吃不吃了?”

見趙樽愈發臉色難看了,元祐勾着脣角,咳了一下,“開個玩笑而已嘛,甭當真。好吧,我說實話吧,這一路行軍,小爺我一直吃素,吃得嘴都苦了,想着那秦淮風月,念着我府裡頭新納的兩房小妾,那便如有神助,腳程自然就快了。”

他一派王孫公子的風流樣兒,卻是又招了趙樽一記冷眼。

“說正事。”

一說正事,元祐笑臉兒便斂住了。扒了一口飯,他微微一眯眼,眉眼裡便多了幾分認真來,“範從良我已經押解到刑部大牢了,京師的情況還不知曉,也不曉得陛下準備如何處置?”

瞄了趙樽一眼,陳大牛搔了下頭髮。

“怕是得三法司會審吧?”

“不會。”趙樽淡淡的掃了他倆一眼,突然意味深長地牽了下脣,“錦衣衛既然想審,便讓他們審去好了。”說罷,又看着元祐,“臨前行交代的事兒,你可都安排好了?”

元小公爺筷子挑了挑盤中的菜,在邊沿上敲了敲。

“放心,我已經辦妥了。爲了安全起見,我還專門敲打過範從良了,把我表妹兒的賤招兒,都給使出來了。”

不解地斂下眉頭,趙樽瞟他,“什麼招兒?”

元祐眉頭一挑,笑得特膩歪,“我告訴他,我已經給他全家男人都下了我表妹獨家配製的‘新郎粉’,那藥可以強身健體,讓人夜夜都忍不住想要當新郎。唯一的壞處,就是想當新郎卻欲舉不能……”

“……”趙樽頓了一下,“胡鬧。”

元祐哈哈一笑,咬了一下筷子,笑容那叫一個邪。

“別說,這賤招兒還真好使,那範從良嚇得臉都白了。他舉不舉自然無所謂,可他兒子孫子要不舉,那便斷子絕孫了。這人啊,總會有那麼一點弱處,再十惡不赦的人,也有顧慮的地方,那範從良還不乖乖的?”

趙樽掃他一眼,沒有再多說什麼,視線又轉向了一頭霧水的陳大牛。

“大牛,本王真沒看出來,你膽子還真不小,敢拒婚?”

“俺……殿下,屬下不是膽兒大,屬下是不敢……”陳大牛黑臉憨憨掛着笑,“不是屬下瞧不上那個菁,菁什麼來着?”

趙樽無奈,一嘆,“菁華郡主。”

陳大牛猛地一點頭,“哦,對,就是菁華郡主。不是俺瞧不上她,而是俺家裡頭確實有一門兒親事,打小就定下的。那姑娘就俺們鄰村兒的,俺這些年在外頭行軍打仗,她一直未嫁等着俺。殿下您說,如今俺就跟着您立了一點屁大的功勞,沾了您的光,被陛下封了一個定安候,又賞宅子又賞銀子的,不能就尾巴翹上天了,做出那等生兒子沒屁眼兒的事兒,嫌棄別人對吧?”

趙樽看着這個不懂得轉彎的屬下,沉默了下來。

可今兒剛回京的元祐卻是聽得愣了一下,便哈哈大笑着,差點兒噴了飯渣子了。

“大牛,豔福不淺啊?你給拒絕了?陛下沒動怒?”

陳大牛耷拉着腦袋,黑臉有些脹紅,“一言難盡。”

原來這次得勝還朝,除了對金衛軍的軍中將領進行封賞之外,這老皇帝與別的皇帝也沒有什麼差別,就喜歡爲自個兒的臣子們做媒。也不知老皇帝昨天晚上在哪個娘娘那裡被吹了枕邊風,今兒早朝的時候,他當衆說要把皇孫女菁華郡主許給陳大牛做妻室。

那菁華郡主名叫趙如娜,是太子爺趙柘的嫡三女,現年不過十六歲,長得個如花似玉不說,在京師還素有才女之名,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女紅刺繡無一不巧,很得老皇帝的喜愛。

按理來說,這樣子的一個姑娘,許配給斗大的字不識得一個的陳大牛,還是皇帝親自賜婚,成了親便直上雲霄,成了皇親國戚了,那簡直就是一樁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個陳大牛也不懂事圓通,事後再找老皇帝說情,竟然當場跪地磕頭給拒絕了,說是他雖十五歲便從軍在外,家裡卻早就有了一門親事,不願做那等拋棄糟糠的事兒,把個老皇帝弄得當場下不來臺,要不是趙樽說和,依了老皇帝那要臉子還暴躁的脾氣,這陳大牛就捅大簍子了。

“天祿,這事兒,呵……”意有所指的說到這裡,元祐沒有接着說下雲,只是拍了拍陳大牛的肩膀,戲謔地笑,“不過大牛兄,如此好福分,多少人求都求不來,你可是生生錯過了,將來不要後悔啊?”

“不後悔。俺配不上那種嬌氣的郡主,也沒那攀高枝兒的想法,也就想等不打仗了,置幾畝地,養幾個孩兒,與媳婦兒一起孝敬老人,好好過日子。”

他說得很實在,元祐卻只笑捧腹大笑了。

“大牛兄,真有你的。好樣兒的!傻不傻啊你?哈哈……”

不知道領沒有領會到元小公爺笑聲的意思,陳大牛也跟着他嘿嘿發樂,似乎也挺開心。只是趙樽看了他半晌兒,眸色加深,眉心擰了起來。

“大牛,你可是因爲顧慮本王才拒婚?”

陳大牛愣了一下,隨即搖了搖頭,“殿下,屬下雖然愚鈍,可有些事情卻也是知道的,從這次班師還朝,陛下給的封賞便瞧出了些名堂來。可……拒婚的事情真不是爲了別的,實實在在,俺……屬下是一個大老爺們兒,得頂天立地,對得起天地良心,怎麼能幹那種齷齪事兒呢?哦,當初光着屁股蛋兒的時候就認親,如今奔出了個前程來,就看不上家裡媳婦兒了?那還不如讓俺一頭撞死好了。”

能說出這句話來,證明陳大牛看着老實,人確實不笨。

當然,一個真正的愚蛋,也不可能打了十幾年的仗還活得好好的,還能活得風生水起,一路混到金衛軍的左將軍,世襲定安候。要知道,大晏朝以左爲尊,陳大牛在軍中的職務比元祐還要高一等,又哪裡真是簡單的人?

而老皇帝賜婚的原因,不論是趙樽還是元祐,甚至連陳大牛都看明白了。

一來老皇帝想通過聯姻的方式,來籠絡陳大牛這一員久經沙場的虎將。二來也是爲了他一心想要扶持上位的皇長孫趙綿澤栽培黨羽。因爲菁華郡主趙如娜,是趙綿澤一母同胞的親妹子。三來麼,也是變相地架空趙樽的勢力,失去一員心腹大將,那無異於少了一隻左膀右臂。

大家都心知肚明,卻也誰都不點破。

又聊了一會兒,元小公爺放下筷子,似是吃飽了,還打了個嗝。

“嗝,明兒見了陛下,該不會也給我指一門婚事吧?”

趙樽淡淡道,“有可能。”

元小公爺哈哈一笑,“那不能隨便許,普通的人家陛下他看不上,畢竟小爺我還是他的親孫子。可是,但凡心疼女兒的人,只怕都不敢嫁到誠國公府來,誰不知道小爺我後院兒裡的美人兒都快要擠破頭了,再來個世子妃,要是招小爺待見還成,要是不招人待見,那日子可就難過了。”

他一說自個兒的風流史,那便是眉飛色舞。

陳大牛隻顧着笑,只有趙樽剜他一眼,“等哪天做過頭了,真陽衰不舉了,哭都沒地兒。”

“不怕,我不還有表妹麼?她準有辦法。”

故意噁心了一下趙樽,元祐不以爲意的笑着,拍了拍身上還沒有來得及換下的金衛軍將軍甲冑,站了起來,淺淺一眯眼,“天祿,要沒事兒我先回府了,我府裡頭的小美人兒們,都快要等不及了。”

“滾吧!”

被趙樽斥了,元祐也不生氣,轉過頭來又意味深長地看着陳大牛,“大牛兄,要不然兄弟陪你出去喝兩杯,找個地方樂呵樂呵?你這個人啊,打仗的時候提着腦袋玩命也就罷了,如今太平了,正該享受的時候,還繃着什麼呀?”

陳大牛一張黑臉有少許尷尬,起身抱拳,衝他行禮。

“俺就不去了……一會得回營裡,兄弟們煮了羊肉等着俺……”

“得得得得,那兄弟我先行一步,告辭。”

元祐笑容滿面的離開來,趙樽淡淡瞄了陳大牛一眼。

“大牛,你在外頭南征北戰這麼些年,如今好不容易得些安樂日子,回頭把家裡親眷們都接來京師吧,是時候過些正常人的日子,安享一下天倫之樂了。”

陳大牛嘿嘿一笑,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撓了下頭。

“其實屬下返京的時候便已經差人回老鄉雲接了。只是從青州府到京師來,路途遙遠,要花好些時日,他們拖家帶口的……怕是沒有那麼快。”

趙樽微微點下頭,又看了他一眼。

“有什麼需要,儘可開口。”

“多謝殿下——”陳大牛撩起衣襬,連忙向他行禮,臉上全都寫滿了平凡而簡單的幸福,“如今俺光棍一條,住在營中很是便利,吃住都有營中伙食,俸銀都花不完,俺都攢起來了,留着娶媳婦兒用,足夠了,嘿嘿……”

目光停留在他臉上片刻,趙樽慢慢地擡手,擺了擺。

“去吧。”

……

……

夏初七被巴豆粉這麼一鬧,直接就拖到了大年三十。

年頭歲末,正是普天同慶祭神祭祖舉家歡樂的時候,京師裡的炮仗聲時不時的在響,晉王府裡頭的大年氣氛也早就有了。然而,雖說這時代過大年也有全家團聚吃年飯和守歲的習俗,卻因晉王爺每年大年都得按禮制去宮中赴家宴守舊歲,府裡的人便各院安置了。

趙樽沒有正妃,仍是帶了太監丫頭便自己去的。

爺們兒一走,便沒有人聚頭,府裡雖說到處都掛着大紅燈籠,還是顯得有些冷清。

承德院的耳房裡。

夏初七身子拉得不舒服,這幾日情緒也很低。

晚間的時候,她與李邈搞了一餐團圓飯,插上了幾支蠟燭,澆了好幾杯酒在牆角上,跪地磕了幾個頭,便算是粗粗地祭拜了一下夏李兩家逝去的近三百個亡魂。

外頭還下着雪。

兩個人對坐在窗邊的炕桌邊上,也小飲了幾口酒,臉上有了點酒氣,便都生出些感慨來——如今這世上,也只剩下她們兩個了。

“楚七!”

梅子那小丫頭很鬧挺,人還沒有進門兒,聲音便先到了。

一進屋,她背了雙手在身後,笑眯眯地走到跟前兒,搖頭晃腦的樣子,讓她腦袋上一隻用金箔紙折成的蝴蝶也跟着在飛。

“你們猜猜,我拿什麼好東西來了?”

夏初七伸頭去看她的身後,“撿到銀子了?”

梅子笑意盈盈的抿着嘴,突地將身後的東西雙手捧到了她的面前。

“看!”

那是一個精緻的描金紅絨錦盒,打開盒蓋,還有淡淡的幽香。

“楚七,這是二寶公公差小方子快馬從宮裡帶出來的,爺賞給你把玩來着——”

那是一個南紅串珠,細緻油潤,紅得如同火焰,每一顆珠子上頭都用精工雕刻着一個鐘馗小像。梅子說是皇后娘娘特地差了人去雲南定製的,皇子皇孫和公主們每人一串,由高僧開過光,可保來年平安順達。

很精美的南紅串珠。

可惜掛着她的手上,她手瘦,又穿了一件男裝,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梅子瞄着她,噗嗤一笑,“好看吧?楚七,爺今兒雖說不能回府,我看這是惦記着你呢。”

夏初七賞了她一個衛生眼球,沒有吭聲兒。

這兩日他待她極好,吃的,玩的,穿戴的,一樣沒落下。可那句“晉王妃的活兒”,哪怕她爲人再豁達,也多多少少有些不爽。原本以爲他這份“寵愛”,又要讓她成爲衆矢之的無辜躺槍。可是,也不知道是習以爲常了,還是玲兒的死有了個震懾作用,後院裡頭的女人們雖然羨慕嫉妒恨,卻愣是沒有人上門來找她的事兒。而她也因爲身子不舒坦,拉得腿腳都虛軟了,躺在牀上動都不愛動,日子過得也算平靜。

見她把玩着串珠不說話,梅子又坐過來攛掇。

“要不然,我們去夫子廟看花燈吧?我跟你說,外頭可熱鬧了,我想出去玩耍,可月毓姐姐出門的時候囑咐過誰都不許亂跑。楚七,如果我跟了你出去,就說是陪你,爺不會怪罪,月毓姐姐也不會說我,好不好?”

逛夫子廟,看花燈……

好吧,要說夏初七也是有些好奇的。

只是……

一來身子真真兒拉虛了需要休養,二來也提不起什麼玩耍的興致。

猶豫了一下,她還是搖了搖頭。

“還是不去了。今兒晚了,困!”

“去嘛,楚七,我想去看花燈,可熱鬧了……”

梅子拽着她的胳膊,使勁兒地搖晃了起來,像個撒嬌的小女孩兒。可說來說去,見夏初七還是沒有動靜兒,她到底還是泄氣了,一下子癱在炕桌的邊兒上,拿她的茶來吃了,嘟着個嘴兒不開心,那圓胖胖的臉兒,紅撲撲得水色,像一顆仙桃兒似的,瞧得夏初七不由一樂。

“成吧,出去玩,這就依了你。”

“哇啦,楚七你真好。”

“我這可是捨命陪君子,你是不是該表示一下——”

她話還沒有說完,外頭卻突然傳來尖細的一聲兒。

“喲喂,主子爺,您慢悠着點兒。”

------題外話------

國慶節快樂!十月初了,新的一個月開始。二錦但求一票好上榜——

謝謝美麗的妞兒們,你們家二錦這麼努力,必須求表揚求麼麼噠啊!

第204章 酒窖的秘密!第147章 婉轉治人,黑心七————第11章 糾纏——!第261章 一轉眼,又是一年第269章 別第328章 春不春第300章 迫與反迫!第163章 藥物之源。第210章 鳥雞公主!第227章 撮合與反嗤!第208章 情分,情分,情分。第121章 魏國公之女,找到了第38章 男色是毒藥,看看心就跳第174章 喜脈!第96章 還轉一轉。第130章 感覺像飛上了屋頂。第330章 刺激第150章 狡詐?腹黑!邪惡?反嗤!第32章 詭異又尷尬的獻禮!!第140米吃藥還是吃醋第32章 詭異又尷尬的獻禮!!第308章 入碗第38章 男色是毒藥,看看心就跳第52章 下輩子,記得投生個好人家第105章 大婚序幕拉開第199章 這是一個令人喜歡的標題。第283章 情敵第279章 不速之客第86章 ——第88章 綠帽子——!第282章 調虎離山寶音炔兒闖禍記看過勿訂第215章 若爲情故,雖死不負!第91章 下棋搏命,局中人,人中局!第147章 歹毒的心腸。第183章 人美,則氣壯!第9章 當腹黑撞上腹黑!第50章 天下女子,都不及你顏色半分第199章 這是一個令人喜歡的標題。第256章 危局:破第109章 懷孕了!第247章 山河染血,淚向天闕。第71章 笑裡藏刀,刀刀是血!第330章 刺激第204章 酒窖的秘密!第45章 同處一晚——!第217章 你要,便堂堂正正的要!第134章 不僅認巢,還認伴!第43章 長得再美,也是畜生!第43章 長得再美,也是畜生!第130章 感覺像飛上了屋頂。第46章 沒節操的缺德鬼!第158章 突發異變!番外依然不悔1第196章 兩兩相望,深情意長第69章 過年了!第180章 素手一翻,風雲反轉。第234章 自投羅網!第150章 狡詐?腹黑!邪惡?反嗤!第129章 趙十九,你想我了沒有?第327章 不解風情第205章 火了第174章 喜脈!第295章 想幹壞事。第329章 醉鬼的心思你別猜第107章 以毒攻毒!第312章 柔光照鐵衣第247章 山河染血,淚向天闕。第110章 撞見!第62章 親一次,給十兩。第178章 設下圈套等人鑽!番外依然不悔3第257章 錯位!第254章 雪落紅梅,一點震撼!第274章 機關裡的機關!第322章 謀局初顯!201章 逼迫第96章 還轉一轉。寶音炔兒闖禍記看過勿訂第61章 整治整治她。第32章 詭異又尷尬的獻禮!!第277章 一家三口樂融融!第158章 突發異變!第301章 侯爺撒嬌!第279章 不速之客第311章 絕境纏綿第36章 大鳥是馬,小馬是鳥。第16章 不翼而飛!!第290章 都在演戲!第219章 夜會舌尖體!第52章 下輩子,記得投生個好人家第339章 人有悲歡第85章 一更第27章 十九爺的八卦事兒第326章 吃小醋,治大國第5章 嫁禍!第109章 懷孕了!第253章 勢同水火!第99章 搶媳婦兒了——!!第256章 危局: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