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並不是一個喜歡在旁人面前示弱的人,可先前思念趙十九時的陰鬱還未消除,對方又是東方青玄,一個在這兩年多的歲月裡,間或穿插入她的生命中,看着她一步步走來的朋友,難免軟弱。
“我這半吊子的活死人,喜從何來?”
一句話,帶着濃濃的鼻音,她說得極是委屈。
東方青玄目光微微一跳,看着她眼眶中尚未擦盡的潮溼,上前走了幾步,手按在繡春刀柄上,脣角揚起一抹古怪的笑意。
“要本座幫忙嗎?”
“什麼?”夏初七莫名其妙。
“半吊子的死人,不如死了好。”他揚了揚眉,輕輕一笑,“本座的繡春刀鋒利的緊。只需一刀,絕無痛苦,還免收辛苦費。” Wшw ●Tтkǎ n ●Сo
“噗嗤”一聲,夏初七破涕爲笑了。
“想得美啊你!”
雙手撐着臺階,她在晴嵐的攙扶下慢悠悠地起身,絲毫不顧及自己穿着一身的華服,大剌剌地拍了拍屁股和身上的塵土,再無半分在源林堂中的倨傲疏離樣子,眉目一橫便瞥了過去,總算恢復成了一個正常人。
“大都督您貴人事忙,無事不會登我這三寶殿,說罷,到底有什麼事兒?”
見她語氣輕鬆了不少,東方青玄朗月疏星的眉目鬆開,笑着指了指她身後楚茨殿的朱漆大門。
“本座這都登門了,七小姐不請我入內坐下來說話?”
夏初七撩眉,發笑,“瓜田李下。”
東方青玄脣角的笑更爲擴大,“放心,我是奉旨前來。再說,不管是在瓜田,還是在李下,本座都會站在合適自己的位置。”
心裡一震,夏初七看他一眼,轉了身。
側立在門邊,她欠身攤手,做出一個“請”的動作,眉目含笑,再無半分坐在臺階上,像一個孩子般哭泣的樣子了。
“大都督,您老請嘞。”
東方青玄眸子裡掠過一抹笑意,負着一隻手,昂首擡步,優雅地走了進去。
“環境不錯,果然是受寵的樣子。”
回京後,二人還從未有這樣的機會認真坐下來說上幾句話。花窗前擺了一張花梨木的小炕桌,晴嵐貼心地泡上一壺飄着茉莉花香的清茶,又把嵌了瑪瑙的茶具洗燙好一一放置在二人面前。
“東方大人請用茶。”
“多謝。”
東方青玄禮貌致謝,晴嵐笑着轉了身。
門口,兩個人探頭探腦。
一個鄭二寶滿是審視,一臉都是不信任。似乎生怕俊美的東方大都督把他家王妃給騙了去。
另一個梅子,前些日子還在說想做趙十九的通房丫頭,這會子看見東方青玄,那一雙圓碌碌的眼睛都快要收不回來了。
晴嵐笑着搖了搖頭。
走過去將他二人推去,門合上了。
夏初七癟了癟嘴,也是發笑。
東方青玄自是也瞧見了,莞爾道:“你這裡的人,很有趣。”
“還好啦,若沒有他們這般有趣,我這日子那才叫一個無趣。”
鳳眸一眯,他沒有回答。
不若他的優雅,夏初七毫無形象地盤腿而坐,看着花窗的邊上大馬和小馬的鳥籠,突的眯了眯眼。
花窗外的晨光帶着薄淡淡的晨霧,映在薄紗的簾攏上,隱隱透出一抹芭蕉的剪影,斜光入內,襯着東方青玄白皙柔媚的俊臉,極是好看。
此番情形,品景品茶品青玄,她突然覺得,今日確有一份難得的清閒自在。
東方青玄捧着茶盞,優雅地抿了一口,擡了擡眼皮,漫不經心地掠過她的臉。
“茶很香。”
夏初七逗他,“大都督你更香。”
東方青玄脣角一翹,“七小姐可知,拈花惹草是要負責的?”
“去!你是花還是草?你不是人麼?”
“……”
瞥他一眼,手指伸過去,敲了敲鳥籠,逗弄着小馬,在清晨潮溼的微風上,輕輕發笑,“小馬,大馬,姐姐說得對不對?”
“……”
東方青玄眉梢狠狠一跳,不回答。夏初七擠了擠眼,又去逗小馬。
“看見沒有,你們倆的親爹來了。快說一個。歡迎,歡迎,熱烈歡迎。”
“……”
東方青玄長吸了一口氣,終是憋不住了,“七小姐,你是鴿子的姐,我是他們的親爹,那我是你的誰?”
夏初七打了一個哈欠,絲毫不以爲意。
“我這一宿沒睡,腦子糨糊了,讓你佔一回便宜好了。大都督,有事說罷,我等一下要補眠呢,快撐不住了。”
“人才剛坐,茶還未喝,你就要攆人?”
“……”
夏初七翻個白眼,不再問他來說什麼了。兩個人就像真的沒事一般說着不着邊際的閒話兒,在大馬和小馬親暱的“咕咕”聲中,氣氛很是融洽。
半盅茶的功夫,東方青玄觀察着她不停打呵欠的樣子,終是低低一嘆。
“我是來做說客的。”
夏初七脣角帶笑。“猜到了。”
“咦?”他好奇,“怎麼猜到的?”
“若是好出口的話,你又何必拖延到現在?”漫不經心地撇了撇脣,夏初七揚脣一笑,“再說,你不是曾經告訴我說,以前的夏楚,總是厚着臉皮找你做說客,去接近趙綿澤麼?如今他反過來找你,豈不是合情合理?大媒人?”
東方青玄不理她的調侃,只問一句。
“你怎麼想?”
夏初七反問,“你覺得呢?”
與她視線在空間交接,東方青玄眉目生動,笑靨如花,“如今皇太孫妻位空懸,大也就是說,未來皇后的位置空懸,大好的機會,想來你不會輕易放棄吧?而且,你若不要,別人卻巴巴搶着要。等旁人佔了先,可就輪不到你嘍?”
他雖帶笑,卻並無笑的情緒,夏初七安靜了片刻,才斂住神色,認真的看他。
“趙綿澤應當很清楚,此時他若執意立我爲太孫妃,不是明智之選。”
東方青玄並不詫異她的敏睿和聰慧,只是視線好一會兒都無法從她晶亮的雙眸上挪開,看了久久,才幽幽出口。
“爲何這樣說?”
夏初七彎了彎脣,拿過那香味四溢的茶壺,爲他砌滿了一杯茶水,示意他喝着,這才道,“兩個方面。”
“其一,皇帝不喜我,他這樣做分明是得罪老皇帝。在這關係僵持,地位不穩的時候,分明是自討苦吃。”
“其二,這些年來,夏廷德在朝中黨羽衆多,盤根錯節,要徹底挖出,還要免得朝中動亂,他最好是藉助那些老臣。如今沒了太孫妃,東宮那幾個側夫人,哪一個不想爬上去?而她們的背後,都是鼎盛的家庭勢力。趙綿澤當初納她們入東宮,恐怕也有此意。如今正是順勢而爲的時候,若他把這位置給了我,勢成騎虎,惹犯衆怒。”
“你很聰明。”
很簡單的四個字,東方青玄說笑了。
看着她的眼睛,他一直無法理解這個女子,不過短短的時日,僅摔了一次懸崖,怎會就從一個懵懂單純得近乎傻氣的官家小姐,變成這樣一個玲瓏剔透,不僅善於把握人心,連朝政大事的厲害關係和格局也能分析得頭頭是道的女人。
被他目光盯得太緊,夏初七摸了摸臉。
“我再聰明你也不必這樣看我吧?不知自己長得好看?這是要勾搭人麼?”
她說話向來是直率,前一段因了彼此間在陰山那夜的“尷尬”,她很少再這麼調侃他了,在東方青玄看來,那是她把他推遠了。
如今,又見她這麼笑嬉嬉與自己說話,心裡繃緊的一處,卻是倏然鬆開。微微一笑,眸子便浮上一絲水波,說不出來的盪漾,美得令人觀之,不免怦然一動。
“我也這樣回答他的!曉以利弊。”
夏初七低低淺笑,“他一定沒同意。”
半譏半諷的“哦”了一聲,東方青玄暗自一驚,“看不出來,你這麼瞭解他?”
夏初七“噗”一聲,笑得合不攏嘴,“這與了不瞭解他有何相干?若是他同意了你的建議,你又怎會有道喜之說?”
聰明睿智的大都督,難得被人嗆上這麼一回,呆了一呆,那瞬間的呆萌表情,逗笑了夏初七,“難道我說得不對?”
“對極。”東方青玄回過神來,妖嬈一笑,“今日早朝後,他便要向陛下請旨。擬用先前你倆便有的婚約,要陛下正式冊封你爲太孫妃。”
緩了一下,他見夏初七並不言語,眉心微微一蹙,“他說會尊重你的意思,不會勉強你。但機不可失,拖下去,恐怕更是不易。”
夏初七知他的意思。
趙綿澤想必也是看出來了洪泰帝對她的態度。這一回他不把這事兒辦了,老皇帝必定會先下手爲強,給他許一房自己中意的妻室,到時候趙綿澤就被動了。
不着痕跡的笑了笑,夏初七的表情,看不出來是喜還是樂,或者說,在她說來,就像只是別人的事情。
“他想要說服皇帝,也並易事。”
“他說願意一試。”一不小心再次成了他倆的“中間人”,東方青玄脣角略有一抹複雜的澀意,“還說,不管成與不成,他都不會放棄,請你耐心等待。”
夏初七盈盈一笑,“好呀,那我等着。”
“你……想好了?”他遲疑,“你知道的,你若是不願,這座皇宮困不住你。只要你一句話,我馬上就可以帶你走。”
撞上他不若常人的淡琥琥色的深眸,夏初七微微笑着,心裡軟成了一團棉花。
“可是這樣,勢力會影響到你。甚至破壞你多年來的佈局,不是麼?大都督,你想着幫我,我一直都想問你,你可有什麼事情,是我能幫的?”
東方青玄眸子暗了暗,隨即輕笑。
“旁人幫不了我。”
夏初七牽脣一笑,久久沉默。
東方青玄這個人在她眼中,向來亦正亦邪,非好非壞。她猜不透他的路數,好像在四方各色的人面前,都吃得開,就連老皇帝待他也是親厚,可從他的行爲來看,她實在不知他到底是誰的人。
可每個人都有秘密,正如她自己,也有一些除了趙十九之外,誰也不敢多說一句的秘密。如今她這般試探他,他也不願向她交底,她自然也不好多問。
考慮一下,她收回神思,隨意地笑了笑,目光落在了他一直垂在桌邊的左手上,語氣盡量放得柔和。
“傷口現在都恢復好了吧?我這幾日一直在與孫太醫商議,要怎樣爲你做一個最完美的假肢……”
“假肢?”
東方青玄默了默,便領悟了她的意思。但他似是有些忌諱把那隻殘手展於人前,條件反射地往袖子裡縮了縮,並不擡起,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你這是關心我?”
看他如此,夏初七心裡不是滋味兒。可對一個身有殘疾的人,萬萬不能表現出同情,更不要表現出半點異樣,她深知這一點。
“廢話不是?咱倆鐵哥們了,我當然關心你。我想好了,技術雖不成熟,但或可一試。孫太醫對這個方案也很有興趣,我倆一定會想到法子的。”
眉梢一揚,東方青玄嘆息一聲,柔媚輕暖的聲音柳絮一般飄在屋子裡,聽不出半分傷感的情緒。
“不必了,假的就是假的,沒有生命的東西,裝在身上何用?”
“話可不能這麼說?”夏初七抿了抿脣角,嚴肅地瞪他,“可以彌補一些功能上的不足,讓你做事更爲方便一些。最緊要的是,你可以爲大晏的醫療做貢獻,充當小白鼠嘛?”
“小白鼠?”
“咳!”夏初七摸鼻子,“就是……吱吱……老鼠的意思。比喻,比喻。”
輕唔一聲,東方青玄笑了,“我沒有什麼不方便的。”擡手拿過茶盞,他輕輕喝了一口,在晨間白霧氤氳的光線下,漂亮的眼尾像染了一層煙霞,笑容亦是輕鬆自在。
“習慣了,就好了。”
“哪那麼容易習慣?”夏初七看他一眼,想到趙十九不在的這些日子,心臟繃緊,不知不覺思維就跳了開去。
“人的有些習慣,是很難改變的。”
比如她,習慣了趙十九,也習慣了思念趙十九。
從此,恐怕這世上再難有人讓她改變這樣的習慣。
看她神思不屬的樣子,東方青玄脣角的笑意牽開,像是玩笑一般,帶了一些嘲弄。
“不如做我的女人?我教你怎樣習慣?”
夏初七心裡一怔,擡起頭來,眸底掠過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大都督,我不是趙十九那樣迂腐的人。若是可以,我並無不可。只可惜,我真的做不到。”
“趙綿澤呢?你就可以做到?”
這個問題很尖銳,她眉目微挑。
“那不同。我可以利用他,卻不能利用你。”
……
……
一場風波看似以夏初七的勝利結束了。
但事情並沒有結束。
從那一日起,夏問秋就被幽禁在了東宮澤秋院。院子裡除了一個抱琴,再無其他的婢女侍候,原先她在東宮佇立數年不倒的地位,魏國公一族煊赫的勢頭,終是轟然倒塌。
樹倒猢猻散,本就是常事。由於夏廷德正在接受三法司的會審,她又得此下場,宮人之人,向來拜高踩低,雖說趙綿澤幽禁她時,便未說過要降低日常用度,但幾乎不約而同的,這些年來早就看她不順的一些人,都恨不得在這個時候踩死她。
可憐她小月未完,竟是連一包紅糖都要不到。趙綿澤亦是從此不登門,她想見也見不到,不得不吃盡了苦頭。
尤其在澤院秋裡,聽說趙綿澤已經請旨要冊立夏楚爲太孫妃,氣得她把東西摔了個七七八八,又埋頭在牀上哭了整整一日,那時而哭,時而笑的癲狂樣子,看得抱琴又驚又怕,不敢上前,回頭便去找弄琴,求她想辦法把自己弄走。
一個東宮婦人的日常瑣事,對於一個王朝的儲君來說,自然是小得不能再小。趙綿澤對夏問秋雖有情分在,但因了這些事情,對她的氣憤亦是不少,自是無瑕在此時去顧及她的生活。
他與夏廷德清算的戰鬥終於打響。
洪泰二十七年三月初七。
整個京師從朝堂到百姓都甚爲關注的魏國公夏廷德一案,終於開審。所謂三法司會審,主審官三人,正是刑部尚書、大理寺卿和左都御使。
趙綿澤的側夫人裡,呂繡是刑部尚書呂華銘的女兒,丁琬柔是大理寺卿丁克己之女丁。這複雜的關係,本就敏感,按理來說,夏氏倒臺,正是他們的上位之機,他們應當一鼓作氣掰倒夏氏纔是。可正如夏初七事先預料的一樣,由於趙綿澤爲了搶得先機,先一步在洪泰帝面前請旨,要冊立她爲東宮太孫妃,自是引起他們的不悔,情緒反彈。
爲他們做嫁衣的事,誰都不願意做。
一方面案情不明朗,另一方面老皇帝的態度曖昧。此案開審第一日,自寧王趙析幽禁之後上位的左都御史曲良才,就以母親忌日,回鄉丁憂爲由,請旨回了順德府老家。
誰都知道曲良纔是一頭官場打滾的老狐狸,精明之極,老皇帝對此事的態度曖昧,皇帝與皇太孫之間的關係又複雜微秒,往後誰做皇帝誰做王都還不清楚,他當然不願參與朝堂鬥爭的腥風血雨。
可明知這廝狡詐,但他的理由充分,時下之人以“孝”爲大,趙綿澤不得不準奏。
左都御史回了家,都察院的二把手,正是夏廷德的長子——右都御史夏常。
開審第二日,都察院的一個言官,便上書趙綿澤,彈劾夏常參與魏國公案,說他與夏廷德是嫡親父子,應迴避。
趙綿澤自然准奏。
因爲這個言官是他自己安排的。
如此一來,臨時接替辦理夏廷德案件的都察院主審官,便成了左副都御史韓開誠。他是一個軟蛋,在刑部尚書和大理寺卿面前,本就官位低一等,加之這般情形,如何說得上話?
歷朝歷代,不管大案小案,從來都不講究一個“理”字,而在於一個“情”字。道理和公道,那是爲老百姓設立的制約,與這些人無干。
於是,整個案件的審理結果,便由着呂華銘與丁克己二人說了算數。
這二人原先與夏廷德就交好,私底下頗有些見不得光的“往來”。若女兒將來能正位中宮,還能搏一搏,如今“脣亡齒寒”的心理作祟,夏家徹底倒臺對他們自己並無好處,在案件審理上,就變得有些搖擺起來。
當然,他們都是聰明人,自是不會當着面兒的與趙綿澤對着幹。案件一共審理了七日,調查,舉證,一樣沒少,卷宗上的公事文字,寫得那叫一個漂亮。
可由於夏問秋咬死了刺殺案全是她一人所爲,夏廷德事先不知情。而曹志行本身與定安侯之間,又有過節,夏廷德上堂七日,因心傷難忍,舊傷復發,又“暈厥”過去五日。最後,愣是給審出了一個荒誕的結果來——魏國公失察在先,包庇在後,罰俸一年,杖責二十。
扣一年俸祿,打二十下屁股就完了?
“忌有此理!”
趙綿澤得到稟報,氣得在東宮大發雷霆。晚飯都沒有吃,一個人在書房裡揮墨潑毫,寫得筆墨紙張“沙沙”作響,發泄他的怒氣。
“主子,好歹吃一口?”
見他如此,何承安亦是焦心不已。
“不吃。端下去。”
“哎!”
重重一嘆,何承安頭都大了。
爲了冊立太孫妃的事,皇太孫已與皇帝之間起了齟齬。皇帝沒有同意趙綿澤立夏楚爲正妃的請求。但爲了維繫祖孫之間關係,他也沒有明確拒絕,只答應考慮,讓他一定要顧及朝中衆臣的看法和影響力,這纔是爲君之道。
但是,誰會看不出來,這是皇帝要挾皇太孫的一個籌碼?!因此一來,祖孫倆原本一致對外的局勢,變得微妙起來,大臣們都是看臉色行事的鬼才和牆頭草,自是懂得趁利避害。
何承安知曉箇中厲害,知他心裡不痛快,卻也不知如何相勸。他到底還未正式登基,明裡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可就這一人,就足夠制衡他的行爲了。
皇帝在逼他,大臣也在逼他,眼看落於這犄角之勢,大多人都袖手旁觀,他心急上火也是正常。
一個時辰之後。
何承安第三次把竈上新做好的酒菜呈了上來。
大概是寫字撒出了氣,趙綿澤的情緒平靜了下來,不用何承安再仔細勸說,他就自顧自坐下,端起碗來,卻仍是悶着頭,一聲也不吭。
“主子,奴才給你找個姑娘來,唱個小曲兒……”
何承安原是想討一個好,結果一句話未完,趙綿澤眉頭一挑,差一點把飯菜掀到他的腦袋上。
“你當東宮是青樓?還唱個曲兒,滾!”
“是是,奴才這就滾,這就滾。”
何承安委屈地後退着,正準備出去,可他運氣實在太背,剛到門口,就被急匆匆推門進來的焦玉給撞了一個結實,整個人往前一撲,摔得個狗吃屎,牙都撞酸了。
“哎喲喂,我的爺啊……”
焦玉嘴脣抽搐一下,把他拉起來,便不與他說話,徑直走向一臉淡定的趙綿澤,低低說了一句。
“殿下,七小姐有請。”
趙綿澤目光倏地一跳,握着碗筷的手微微一抖。見焦玉眸底有想笑又憋着笑的目光,輕咳了一下,抑制住心裡衝動的小兒女情懷,正色着臉。
“她可有說何事?”
焦玉搖頭,“她只說,有要事相商。”
這些日子爲了夏廷德的案子,趙綿澤一心都是焦躁,加之並未有辦好冊立她爲太孫妃之事,與皇帝僵持着,有些不好去見她。
如今她派人來請,他即便想忍,也忍不住內心無端升起的雀躍。顧不上再吃東西,他起身便要出去。
可剛走到門口,他不由看了看自己。
墨汁沾身,玉帶微亂,整個人從頭到腳都狼狽不堪。吸了一口氣,他側過眸子來,看了一眼託着腮幫在邊上叫喚不已的何承安,又皺了皺眉。
“替本宮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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