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夏侯門閥的信戳,有勞過目!”
一聲冷笑中戰馬上的韓階將手中的卷軸輕輕一拋,夏侯謹揚手不偏不倚的接住這所謂的家族信函,一把掀開卷軸的確是他父親的筆跡,而右下方的印章也是夏侯門閥的家族的族印無疑。
逆子夏侯謹玩忽職守,勾結帝國要犯,謀殺北越皇胄,圖謀不軌,欲置家族於阿忠不義之地,陷國家於水深火熱之中,罪孽深重視爲家族之恥,今將逆子逐出夏侯一氏族譜,從此夏侯氏族再無此叛臣逆子。
——夏侯豫字。
逐出夏侯一氏族譜,從此夏侯氏族再無此叛臣賊子!
手持這份重若千斤的父親親筆信戳,夏侯謹忍不住擠出一抹塵埃落定的釋然笑容,終於他的父親他的家族在榮耀與他之間做出了正確的取捨。
門閥的利益高過一切,他從未忘記幼時父親的教誨,所以才義無反顧的選擇返回盛金,親自向盛金宮向尚律院請罪,而就在他爲家族不惜一切之際,他視爲神祇的家族卻在利益面前毫不猶豫的選擇捨棄他,一如當日他們捨棄掉二哥夏侯臻一般,一旦被父親被家族捨棄就徹底的淪爲廢物。
“少爺!”
“少爺?你以爲他還是夏侯門閥的七公子?”
承九口中的稱呼讓韓階忍不住大笑起來,夏侯謹再也不是以前那位高高在上人人敬畏的夏侯門閥七公子,從他的名字被剔除族譜開始,他就已經一無所有再也沒有與他抗衡的資本,當日他與魏沉魚帶給他的恥辱以及殺父之仇,如今也該是時候向他一併討回來了。
此處就是夏侯謹的葬身之地。
父親,兒子會用夏侯謹和魏沉魚的血來洗刷家族的恥辱,我發誓!
腰間的佩刀“譁”的一聲出鞘,韓階嘴角如猛獸般咧來,有嗜血的低吼在雪原迴盪:“殺無赦!”
殺!
刺耳的喊殺直衝雲霄,馬蹄飛奔,濺起碎雪,夏侯謹眼神一寒,猛地扔下家信,持劍上前,一記橫掃瞬間斬斷馬腿,一瞬間喑啞的嘶鳴再次震破蒼穹,鮮血噴涌血泥飛濺,一場以若抵強的生死角逐在逐漸肆虐洶涌的雪幕之中上演。
冥冥之中默契終將會讓相隔千里萬里的人再次重逢,這是巧合更是宿命的安排,積雪覆蓋的雪道上朝顏策馬狂
奔,隨着時間的推移,陰冷的空氣有淡淡的血腥融於其間,如烈酒般刺激着神經末梢。
她知道,夏侯謹就在不遠的前方!
冰天雪地裡鮮血如同點點紅梅,一分分綻放旖旎,倒影出通往黃泉的路,視線的盡頭那抹玄色的身影在雪域裡格外耀眼,手中的繮繩不由得顫抖起來,朝顏提起速度向前方極速駛去。
擡手,瞄準,扣動扳手。
哧哧,短小精悍的弩箭刺破飛雪,直插黑甲兵後勁,兩個黑甲兵從馬背載落雪地,奪命的利箭卻一發接一發激射而來,突如其來闖入這場廝殺的外來客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幾乎是在同一時間夏侯謹與韓階深灈的目光齊齊鎖向那馬背上的青衣女子。
“是她?”
“是她!”
同樣的一句話,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語氣。
對韓階而言,這個女人的出現給了他斬殺夏侯謹的理由,再者這個女人是大雍的重犯,更是重鈺最重要的人,抓住她無異於是戳中了重鈺的軟肋,有這個人在手還怕重鈺不自投羅網,一箭雙鵰韓氏門閥將要崛起於尚律院,作爲門閥之首的夏侯門閥很開將會臣服於他們的榮光之下,這一天已經到來!
而對夏侯謹而言因爲她的出現,令他視死如歸的心突然間回暖,在看到她的那一瞬起,他有了一個念頭,這個念頭勝過任何一切,包括這十九年來在他心底根深蒂固的奉若的神祇的信仰——家族的利益勝過一切。
而今日,他只想帶着她,帶着她活着走出去!
韓階嗜血的鋒芒龐朝顏頓覺不舒服,弩箭偏移對準韓氏門閥的當家人,朝顏眼神微凜,扣動弓弩,哐哧一聲短箭被當中折斷,與此同時兩長刀夾擊如閃電般橫掃而來,朝顏攥住繮繩背脊緊貼馬背勘堪躲過一劫,隨即翻身下馬。
鮮血淋淋,濺落在冰涼的臉龐,如同火焰在肆意焚燒,朝顏望一眼慘死的坐騎,拔劍直指正持刀衝來的黑甲兵。
“給我活捉這個妖女!”
韓氏門閥扶搖而上的籌碼就在眼前韓階,無法抑制的快意令韓階狂笑起來,過度的得意使得那張陰冷的面容幾乎猙獰。
一聲令下更多的黑甲兵將目標鎖定那衣衫單薄的持劍女子,趁此契機承九連殺三人來到夏侯謹面前,此時三分
之二的黑甲兵包括韓階都向朝顏圍攻而去,正是難得的撤退的時機,承九邊觀察着周圍的局勢,邊低聲對着身後的少爺道:“我們往東去!”
身後久久沒有迴應,承九登時一驚,轉過頭只見少爺已經沒了蹤跡,而前方血腥地廝殺中卻多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少爺爲了這個女人果然是命都不要了!
不止是承九就連朝顏也微微一怔,她引起韓階的注意,就是爲了給他製造脫身的機會,而他似乎並不領情……
“你?”
朝顏薄脣緊抿,沒繼續說下去,因爲夏侯謹根本不會因爲她的勸說而改變主意,他向來都是如此的固執己見,聽不得別人的半點建議,哪怕其實他明白他已經偏離了自己的本意。
“給我殺!”
韓駕驅馬而來將兩人衝散,緊接着黑甲兵涌上前來,徹底隔斷了前一瞬還並肩作戰的兩人,黑甲兵身着硬甲步步緊逼,近距離之下難以近身攻擊。
佩劍的刀刃已經有細小的豁口出現,朝顏頓覺不妙,心頭涌出點點恐懼,遠處的夏侯謹似乎也察覺到韓階的險惡用心,瞳孔頓時緊縮,但是卻無法突出重圍伸出援手。
“阿顏!”
眼睜睜看着韓階手中的刀一寸寸的向毫無招架之力的女子刺去,夏侯謹雙目欲眥,倘若這個女子有任何意外,他必定要讓所有人爲她陪葬。
“不!”
就在刀鋒沒入的瞬間,一個身軀闖入然後將她牢牢的護在身下,朝顏幾乎被雪封凍,再也無法動彈,只覺得肩頭一陣滾燙,那是承九嘴角淌出的血。
“你活着……少爺……才能活下去……”
斷斷續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字字如刀,劃過心上。
曾經在寒華院他們喝酒談天,偶爾她也想着法子的戲弄於他,讓他有苦說不出,他是夏侯謹最爲忠誠的下屬,也正是因爲這份忠心,自蒼梧那件事過後他就對她充滿了敵意,的確如他所言,她的出現每每都會給夏侯謹帶來無窮無盡的麻煩,甚至是……危險!
然而就是這樣對她恨之又恨的承九,在她命懸一線之際卻選擇替她而死,他附在她的耳邊,用盡所有的氣力說道:“你活着少爺才能活下去……”
你活着,少爺才能活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