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許應該回到他身邊,感情這東西最是耗不起!”
霍鳳輕拉着朝顏在身邊坐下,最後半句話卻更像是對自己說的,對於她而言楚暄已經將所有的感情給了未央宮的雲妃姚虞,所謂的感情似乎對她而言已是種奢望,好在如今腹中有了胎兒她也算是在這王宮裡有了指望。
“姐姐說的我都明白!”朝顏低下頭,雙手暗暗的交握在一起,“只是軍政院容不下我,也容不下西戎軍,我對耶律祁有過承諾所以我不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幫兄弟們步步踏入險境,更何況夏侯謹他……也因爲我……”
“夏侯公子?”霍鳳輕眼波微轉,忽然間輕聲道:“阿顏,夏侯公子還活着!”
夏侯謹還活着?
壓抑已久的情緒在這一瞬間如決堤江水噴涌而出,自從大宛那夜過後這一路走來就再也沒有打探到任何關於夏侯謹的消息,當晚他爲她以身擋下毒箭,而她卻返回城內送來了所謂的“解藥”,當時的夏侯謹奄奄一息後背流淌出漆黑的血,她回到別院時滿心絕望,之後楊素送來夏侯謹已經消失於城外破廟的消息,只帶回了他落下時的那塊玉佩,除此之外便什麼也沒有了。
那支箭上染了劇毒,況且夏侯謹身邊當時只跟着承九,當地守軍的嚴防死守之下他們很難活着走大宛走出蒼梧,所以說雖然她沒打探到夏侯謹的消息,其實她心底早已明白夏侯謹凶多吉少,與此一個聲音也時常在腦海裡低低盤旋。
是她害死了夏侯謹!
朝顏涌動的複雜情緒,霍鳳輕看在眼底,得知她心底的愧疚,她忽然明白了一些隱藏在隱蔽處最爲真實的真相。
“夏侯公子還活着!”
霍鳳輕再次淡然的重複道。
朝顏雙眸頓時明亮起來,略顯激動的握住霍鳳輕的手,聲音顫抖,“他……他還活着?”
“沒錯,他還活着!”肯定的點頭,霍鳳輕認真的補充道:“並且就在宋涼!”
“宋涼?”
一股炙熱涌上腦門,朝顏的眼眶被逼得酸脹難言,原來夏侯謹活着來到了宋涼,原來他還活着,活着走出了大宛城走出了蒼梧……
原來得知他還活着的消息後她竟會想哭,感動的想哭,激動的想哭,就好像生命裡最爲重要的東西忽然被偷走,又在不經意間失而復得出現在面前一般,此時此
刻她只覺得有種說不清道明的僥倖,慶幸他還活着……還活着……
“姐姐,夏侯謹他如今在哪裡。”
朝顏按捺不住的追問,甚至連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鮮少的如此心急,霍鳳輕清秀的雙眉微微輕揚,有些羨慕起夏侯謹來,他雖然一直躺在紫宵莊裡卻還是值得的,朝顏是擔心着他的安危的。
“他如今在城外的逍遙莊養傷!”
聽到養傷顯然夏侯謹的傷勢還未痊癒,朝顏深吸一口氣,緊張的詢問道:“他的傷……”
“他來到淮揚城的時候幾乎已經……幸好穆神醫妙手回春將他從鬼門關拉回來,不過箭毒已滲入骨髓穆神醫雖是有的獨一無二的醫術,也還未得將毒徹底清除,所以直到現在夏侯公子仍舊是昏迷不醒!”
霍鳳輕敘敘的向朝顏解釋着如今夏侯謹的身體情況,話音放落朝顏就忍不住問道:“那他……何時能夠醒來?”
“無法確定,薛神醫說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後天,也說不定會是一輩子……”
“一輩子……”
輕聲的重複一遍,朝顏泄了氣般的癱軟的靠在椅背上,一輩子還這樣漫長他絕對不可能這樣睡下去,他是大雍赫赫有名的七公子也是令蒼梧令重鈺頭疼的敵軍猛將,既然他活着走出了蒼梧硬撐着來到宋涼,他就能夠醒過來,遲早會醒過來的。
“姐姐,我可否去看看他?”
猶豫中朝顏做出最後的選擇,霍鳳輕拍拍她的手柔聲道:“明日姐姐陪你前去可好?”
赫然頷首,朝顏撇去私心雜念,迴歸到政事上來,要知道她大鬧聖雲臺不僅是爲了與霍鳳輕相認,更是要藉此機會面見楚暄說服他解除與西秦停止一切交涉的封鎖令,未雨綢繆在大雍的鐵騎踏上宋涼的疆土之前做好嚴密的軍事部署,以應對接下來的鐵蹄與戰火的傾軋。
“姐姐,今晚我要面見陛下,事關宋涼的未來,還望姐姐能夠儘快安排!”
朝顏直言不諱切入正題,霍鳳輕雖然並不清楚她面楚暄究竟所謂何事,卻也明白眼下的宋涼岌岌可危若沒有更爲有力的舉措扭轉局面,整個國家將會淪爲刀俎上的魚肉。
“阿顏,你這就隨我回宮!”
“嗯!”
輕輕的嗯了聲,朝顏立即出發隨霍鳳輕返回王宮。
由於朝顏而今特
殊的面容,若是堂而皇之的出現在王宮內只會招人口實,引起諸多老臣的不滿甚至是猜忌,所以回到長樂宮裡後未免引人注目,霍鳳輕以思念陛下爲由命宮女前去太極殿請楚暄前來共用晚膳,由於霍鳳輕有孕在身楚暄縱使在不情願也必然會前來的。
一切遠比朝顏想象的要更爲順理成章,當一襲龍袍的楚暄出現在長樂宮裡的時候,朝顏寥寥數語還未將一切說明的時候楚暄已經明白了一切,並且無條件的相信了她,包括她的身份她與重鈺的關係,以及西秦對於宋涼的政治立場。
“陛下何以如此相信民女?”
朝顏不解的問道,信任來的太快她始終無法感到安心。
“因爲阿謹!”
楚暄雙眸微微眯起,沉默半響,留下四個字而後擺駕離開長樂宮,霍鳳輕連忙示意宮婢上前將朝顏攙扶起來,“聽陛下說他幼時曾在盛金爲質長達兩年之久,陛下與夏侯公子想必是在那個時候認識的,這些年來他們總以書信暗中來往,兩人之間也算是情誼深厚!”
楚暄在盛金爲質的消息在雲棲谷裡她聽師傅說過,在盛金爲質兩年後在莊諝的多番斡旋之下少年皇子楚暄才得以安然返回宋涼,從而漸漸走上被莊諝控制的傀儡之路,爲質的那兩年定時處境艱難,落井下石易雪中送炭難,那兩年來的時間裡的累積的情感遠遠超出旁人在志得意滿時數十年來的交情。
“還記得上回他來到宋涼,陛下提到你與莊雲姜面容相仿身份難命留不得,當時夏侯公子就力證你只是他府裡的一個女奴,根本就無任何可疑之處,還笑說陛下草木皆兵對莊雲姜戀戀不忘了?”
“記得……”
苦澀一笑,朝顏揚眸望向霍鳳輕,“姐姐,一直以來我都視他爲水火不容的敵人,他要捍衛的是大雍的鐵血統治而我和重鈺卻截然相反,我們要徹底的粉碎帝國殘暴的奴隸制度以及強加給百姓們的種種壓迫,在穹洲大陸開闢出昔日蒼梧的繁華盛世,我們始終站在對立的立場上,可也不知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和他卻一次次的糾纏在一起,甚至於我會壓抑住心頭的仇恨,孤注一擲的去做出連我事後都覺得匪夷所思的決定,我這究竟是怎麼了?”
“你的疑惑又何嘗不是他的疑惑!”
霍鳳輕的一聲感嘆,如一記警鐘敲在心頭,帶着塵埃落定的唏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