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的軍營外一襲紫衣的夏侯謹在卸下鎧甲後來到營地背後的山坡上,站在高高的坡頭隱約可以眺望遠處血色瀰漫的河西平原,這一戰雙方未能分出勝負死傷相當,商築城作爲連接渭水和越將的樞紐在過去的漫長歲月裡並沒有引起盛金的過度重視,扼水運陸運要塞的古城百年來未曾出現過動亂,相反它以極其平穩的速度繁榮發展,正是因爲這種平穩久而久之使得大雍忽視了它本就處在咽喉之位,安穩富足之下隱藏的危機已呈洶涌之勢呼嘯而來,令人措手不及。
如夏侯謹所料重鈺絕不會拱手讓出商築城,此番重鈺親自坐鎮南境可見他野心勃勃,這一戰他們幾乎就快要突破最後一道防線,商築城岌岌可危,然而最危急的關頭重鈺卻以八風逆擋之勢反手乾坤,節節反擊最終牢牢地控制住了戰爭的主動權,到底他還是輕視了這位沐小王爺的實力,可反覆思量就連在他身邊的那個女人就有如此大的能耐就別提隱忍籌謀的那位了。
“在想什麼?”
趙琮在營地一陣好找才發現此刻在這裡偷閒的夏侯謹,知道來人是趙琮,夏侯謹並沒有回頭漆黑的雙眸始終平靜的注視着遠處的河西平原,直到趙琮來到身邊他才淡淡的回了句:“不過是想起了王爵,短短數月他便從大雍神機軍統領成爲如今的金麟軍統帥,“其實想想也未免可笑!”
“王爵他投敵叛國是爲我大雍的恥辱!”
剛參加完軍事會議的趙琮仍舊鎧甲在身,夕陽的餘暉照射着那身金色的玄甲,如赤紅的血色細密的浮動,在他的身後是大雍帝國的營帳密密麻麻蜿蜒數裡,肅穆而莊重的宣誓着帝國的鐵血威嚴寸土不侵。
夏侯謹聞言眉梢微動,並沒有去理會趙琮話裡噴涌而出的怒火,相反他倒是冷靜的分析起當初王爵反叛的原因,表面上是因爲重鈺的離間和四大門閥的推波助瀾,然而歸根究底是盛金宮的那位的猜忌和懷疑,這種猜忌和懷疑堪比千軍萬馬帶有不可估量的毀滅性的殺傷力,而王爵和神機軍恰好成爲了衆矢之的,只是出乎所有人預料之外的是王爵會因爲其父之死毅然率兵折返蒼梧,至此不但重鈺添得一
員猛將,蒼梧也收編了將近二十萬的兵力。
“會議決定暫時停止對商築的進攻,暗中調遣部分兵力北上!”
趙琮望向神色無恙的夏侯謹,說明剛剛在軍事會議上做出的決策,夏侯謹轉過身望向軍營,在趙琮還未詳細說明時已將一切瞭然於心。
“上邯!”
“下一步的總計劃是集中兵力猛攻上邯,打破這一缺口揮兵直入南下與第一大軍裡應外合收復商築城!”
趙琮直言不諱試探着夏侯謹的意見,在瞭解到下一步的全盤作戰計劃後,夏侯謹不置可否行動雖然看起來堪稱完美,可施行起來未必可行,畢竟重鈺也絕非泛泛之輩,而他也在昨日探聽到消息那個女人如今就在上邯鄲,一旦猛攻上邯城也不知那個女人是否會有危險。
作爲大雍的臣子,他竟然擔心起一個犯上作亂的女人,實在是可笑至極!
“你不會是在……”
趙琮拔出腰間佩劍,唰得一聲,劍鋒輕輕劃過一道弧線,斬斷面前一株野草,敏感的捕捉到趙琮話裡深意,夏侯謹有一絲難言的煩悶,彷彿最隱蔽的秘密被當衆戳破,雙眉一軒他轉身向着主營大帳而去。
望着夏侯謹遠去的英挺的身影,趙琮緩緩的收起佩劍,嘴角勾起一抹淺笑,然後舉目眺望極遠的天際。
天空層雲舒展霞光萬丈,迎着西斜的落日,辰時以符弋爲統帥的一萬大軍揮兵北上要遙遠的上邯進發,接下來的數十天裡就在南境處於休戰狀態的時候,南境以北的三座城池被擁軍攻破佔領雍軍勢如破竹繼續向西進軍,相對於韓階和魏驍冉的節節勝利春風得意,駐兵於上邯城外的蒙涓卻一次次吃着暗虧,一連兩次的失利令雍兵灰頭土臉士氣銳減。
“恭賀姑娘,三戰告捷!”
朝顏前腳剛踏進院門,倩兒就迎上前來做恭賀狀。
“都是趙老將軍指揮得當,我呀不過是耍點小聰明罷了”伸手輕輕一點倩兒的額頭,朝顏將佩劍擲給倩兒,邊伸展胳膊邊闊步直往屋裡走去,倩兒抱着劍追進去的時候,只見朝顏已經雙手枕着後腦勺躺在榻上,眯着眼似乎快要睡着的樣子。
將佩劍放回劍架,倩兒輕聲慢步的走到塔榻前,剛剛收到商築傳來的消息,也不知該說還是稍後再說,正在猶豫的時候榻上傳來疲憊的聲音:“說吧,是不是他寫信給我了?”
“嗯!”倩兒只輕輕的嗯了聲,聽到肯定的答案,朝顏頓時起身眸底的疲倦一一斂去,不迭的追問道:“信了在哪?快快
給我!”
“姑娘,一提到公子你總是這樣心急……”
無奈的搖搖頭,倩兒低低的揶揄道。
“哪有?”朝顏立即矢口否定,很快有承認般的低下頭,喃喃自語道:“眼下商築的情況可比我們這裡嚴峻得多,趙琮和夏侯謹這兩個人強強聯手,重鈺面臨的挑戰非同一般,再說大雍誓死拿下商築的意願已經相當明顯了,而對於我們而言能夠守住商築關乎生死,所以我很擔心他!”
明白其中的厲害關係,倩兒也不再開玩笑,“既然如此,姑娘爲何不去商築和公子一起……”
“我何嘗不想與他並肩作戰,只是……”眸光微沉,朝顏從榻上站起來,走到桌前撥弄着桌上的一盤修建得極具美感的六月雪,“你也知道營丘的事情兵沒有結束,那些人對我和夏侯謹之間的關係仍然心存異議,此番我若是前去商築戰場上難免不會和他打罩面,我不希望旁人藉此給重鈺壓力,而且我覺得我也不該再去過多的攙和軍政的,像現在這樣其實挺好的,不是嗎?”
“姑娘事事都替公子考慮,實在是讓倩兒佩服!”倩兒上前邊說邊掏出藏在袖裡的書信,“姑娘,這是公子傳回的書信!”
接過信函,朝顏迅速的打開,在讀到“無恙勿念”時,終於暗暗鬆了一口氣,露出一絲滿足的笑容,“一切都好,第二套作戰計劃已經正在執行,不過……”
“不過什麼?”
眼皮輕輕跳起來,惠兒忐忑的追問一句。
朝顏將書信擱在桌上,扶着桌掾坐下來:“大雍似乎改變作戰計劃了,他們將眼睛盯向了我們大邯城!”
之前聽朝顏分析過死守大邯的重要性,在東境上邯是爲最重要的一座城池,一旦雍軍攻破城池勢必揮軍南下與駐紮在商丘外的大雍第一軍聯合圍剿突破防守,一舉拿下商築營丘之地,可以說牽一髮而動全身,所以說失去上邯就將失去戰爭的主動權。
“韓階的第二軍已經調遣了二萬人正向我們而來,還有第一軍……”
以故友符弋爲代表的第一軍一萬大軍,在與大雍的這場交戰中她最不願意面對的就是符弋,畢竟符弋曾有恩於她,戰場相見實屬殘忍,她對重鈺有多少無怨無悔的追隨,符弋就對趙琮有多麼的忠誠,他們的立場決定了他們眼中對與錯的不同的抉擇。
“姑娘,怎麼呢?”
“沒什麼,不過是想起一位老朋友了!”碎羽般的眼睫輕顫着,朝顏收攏心緒低聲道:“隨我去軍衙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