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顏被安排在張俠安排在軍尉府一處隱蔽的小院裡,說的好聽是閒住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可說白了不過是畫地爲牢變相的監禁於她,當然可以稱之爲使高等的監牢,裡裡外外都有重兵把守她活動的區域亦僅限於面前小院,連續幾日她也試圖打探向進出送膳的士兵打探關於楊肅的消息可終究是無果。
福源客棧之事張俠既然將消息傳給了蒼梧,那麼作爲主要認證之一的楊肅絕對會被張俠很好的利用與她在重鈺面前當堂對質,所以說在重鈺到達營丘城之前,就算軍尉府的那些人會對他嚴刑逼供,至少目前的性命是無憂的。
一切皆是因她而起,或許她就不該來營丘的,或許惠兒的事情應該成爲永遠的秘密,當時在雲遼發現那個潛逃的大雍禁衛兵的時候,她該不問青紅皁白的直接的結果了他的性命纔是,如此一切又會是另外截然不同的一番場景吧!
取出藏在袖中的夕顏花朱釵,離開雲遼的那日她什麼貴重的東西都沒帶,唯獨帶了重鈺昔日所贈的釵子,不爲別的只爲她心頭扔牽掛着他,即便是當晚嶺西別院的意外是他刻意驚心布的局,在奔往營丘的途中她也曾不斷的說服自己,告訴自己他是有苦衷的他是迫不得已纔出此下策,而她願意站在他的立場去理智的看待這已經既定的事實,她願意嘗試着去原諒他。
真正的原諒重鈺!
“惠兒對不起,我沒辦法替你去你討個公道,因爲我實在無法......恨着他......”
院門處響起腳步聲,眼下這個時候正是午膳的時間,朝顏知道來人是送飯的士兵,所以連頭也沒擡一下。
“姑娘,該用膳了!”
士兵將提盒放下,不待朝顏回應就訕訕離去,朝顏收起手裡的釵子,這才發現桌上除了食盒以外還有壇酒,掀開酒塞湊上去嗅了嗅,熟悉的味道讓她的臉色漸漸泛出青色,這是蒼梧的荇酒,這十多天來士兵從未往這裡送過酒來,今日平白無故的多了一罈酒,偏偏還是荇酒,發生如此微妙的變化只有一個原因,他已經來到營丘了。
重鈺來到營丘卻沒有在第一時間來看她,如今他應該是去了監牢裡親自審問楊肅去了,楊肅絕不會出透露半點消息,可只要重鈺拿他遠在蒼梧的那些親人的性命相挾,兩難之下必定會全盤托出,因爲就算她放走夏侯謹,重鈺也不會拿她怎樣,而對於楊肅的家人卻又另當別論了。
他爲什麼就是不信她了?
不信她會對他坦白一切,偏偏要去從旁人嘴裡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他們
之間爲什麼走到這樣的一步。
哭笑不得的望着那壇荇酒,朝顏只能獨自喝起悶酒來,既然重鈺來到營丘早晚會過來見她的是,一切只是時間問題,如今她能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等待他的出現。
從午後朝顏就一直坐在院中,士兵過來收拾午膳的時候發現她竟連一筷子都沒動過一下,當着消息傳到重鈺耳中後他特意吩咐廚房重新做了幾個清淡的小菜,酉時他親手提着食盒來到了朝顏所在的小院。
“阿顏......”
朝顏轉過身望向闊步而來的男子,神情有些恍惚,但他真正的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她的心反倒更加不踏實起來。
“阿顏你肯定餓壞了吧,趕緊趁熱吃吧!”清雅一笑,重鈺步履緩緩提着食盒上前,打開食盒將裡面的幾道小菜一一擺在桌上,“看看都是你平日最喜歡吃的!”
重鈺在她的對面坐下,將碗筷替她擺在面前,仿若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一般,若是在以前她絕對不會覺得面前的男子有任何的異樣,可此她實在沒法安慰自己就這樣安心的吃起飯來,除非他是剛剛來到營丘的並且從未去見過楊肅。
答案,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阿顏,你怎麼不吃?”
重鈺拿起筷子,隨意的夾起面前的一盤菜,放在嘴裡嚼了嚼,半響豎起拇指稱讚道:“這軍尉府的廚子果然不錯”,說着夾起一筷菜去喂面前的女子,“阿顏,你快嚐嚐!”
“重鈺,你什麼時候來到這裡的?”
朝顏伸手擋住重鈺手中的筷子,在聽到她的這一反問後男子眸底的笑容如易碎的冰花散落無蹤,只餘下一縷黯淡與空洞,朝顏斂眸笑着道:“中午今早還是昨日?”
“這個重要嗎?”
“重鈺,你不信我?”
沉默半響,朝顏只輕輕的說了這麼一句話,重鈺薄脣緊抿,手中的筷子緩緩的放下,動作極慢如同手舉千金巨石般沉重,“那你了?阿顏,告訴我你爲什麼要救他,給我一個可以理由,一個可以在軍政院說服他們的理由!”
“理由其實很簡單,我......是還夏侯謹一個人情!”
“人情?”
重鈺冰冷嘴角掀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意,他們之間能有什麼人情可言,這個理由實在太過敷衍,莫說是說服軍政院的那羣將領們,就連他都沒法相信單單是“人情”兩個字她就能置大局於不顧瞞天過海幫助他們勁敵人逃出昇天。
“還記得我說過在兆京斬殺芥營兵的事情
嗎?”見重鈺不置可否,朝顏繼續坦誠的解釋道:“直到昨夜我才得知當初是夏侯謹暗中相助,所以......在福源客棧我才......你知道的我比任何人都想要殺死他,當時他身負重傷我實在無法下手......”
“無法下手,我們的人自然可以代你出手!”沉悶的聲音裡隱隱有埋怨的意思,重鈺探究的目光望向朝顏眸底深處,似乎要看穿她的心事,“阿顏,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你放下心底的仇恨去選擇幫助我們宿敵?
顯然重鈺仍舊有所懷疑,並沒有相信她所給出的理由,朝顏深吸一口氣,冷靜的再次表明態度:“重鈺,我方纔已經解釋的很清楚了,我救他是爲還他當日的人情!”
“當日,是說在紫曜大殿之上嗎?”
紫曜大殿,聽到盛金宮的紫曜大殿,一股涼意陡然間從腳底一直往上鑽到頭頂,過去那麼久的事情重鈺竟然在此刻提起,還是以這種質疑的口吻,當年的除夕之夜他們重返蒼梧師姐的背叛導致計劃滿盤皆輸,紫曜大殿上當着雍帝的面他們與夏侯謹對質,危機關頭夏侯謹竟然指認她是安插在重鈺身邊的眼線,試圖幫助她脫離險境,至於他當時爲何那樣做至今她也不曾得知,卻未曾想過重鈺會對此事耿耿於懷,可這絕非是她當晚放過夏侯謹的原因。
“重鈺,我指的是兆京城的那件事!”
朝顏起身走到重鈺身邊,將手輕輕的放在男子的肩頭,重鈺卻擡起將她搭在肩頭的手掀開,“你如何確定在兆京暗中助你的人是夏侯謹?”
“我是親耳聽承......”
朝顏沒有繼續說下去,聽夏侯謹的侍衛承九所說的,這句話在重鈺的眼底似乎並沒有任何可信度,事已至此她也懶得在過多澄清,比起她和重鈺之間的嫌隙,此刻她更關心的是楊肅的安全。
“我想知道楊肅他如今......”話鋒偏轉,朝顏揚眸冷靜的問道:“你們打算如何處置他?”
“按軍法處置!”
冰冷的字眼從重鈺嘴裡蹦出來,此時他的雋朗的臉龐不辨喜怒,心底一驚,朝顏追問道:“如何個處置法?”
“軍仗六十!”
“六十!”朝顏瞳孔頓時緊縮,平復起伏的心緒,半響卷堅決的道:“此事楊肅並不知情,你們這樣處置有失偏頗,一切因我而起,所以......”
“沒有所以了!”
重鈺起身面對着眸底陰雲涌動朝顏,低低的補充一句:“在我來到這裡開始,一切就已經結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