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飛揚你……果然很特別……”半晌,夕墨說道。

真氣所凝結而成的實體大抵同自己的心性有關的,就如同金煥,不用想也知道那形狀離不開金子。可羽白這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珠子,就有些奇特了。

是羽飛揚心中太過純淨還是愚蠢的毫無思想?夕墨和泠楓對視一眼,很確定不會是後者。

“沒有夕少特別。”瞄了一眼夕墨手中的‘鱗片龜甲’,羽白回答。

“呵呵,說來爲兄也有些特殊,我這個同我的族人也都是不同的。”注視着‘龜甲’緩緩地消散,夕墨道。

“夕少,雖說真氣可以凝結成爲實物,可是這也說不通。”皺着眉頭,金煥開口說:“顏清的真氣和修爲怎麼可能……”

“在近一萬年後凝聚成型,而且,還是自發的?”夕墨說出了金煥的疑惑。

點了點頭,金煥神色不再輕佻。

“這個我也在想,長老們若想凝結成實體尚且藉助自身之力,天狐又是如何以天地爲爐煉出這個‘內丹’?”夕墨看着窗外,緩緩說道。

“很簡單。”羽白道:“因爲她強。”

金煥無語,沉默了一會兒,他苦惱的說:“別理會飛揚,飛揚自小就崇敬天狐顏清。”

“哦?是嗎?”夕墨有些好笑。

“是愛慕。”羽白認真的點了點頭,復又加了一句:“知道她如我這般美麗,就更加愛慕了。”

“夕墨。”一直未曾開口的泠楓突然出聲,道:“你可知龍族有一支旁系中有種修煉的心法?”

“聽說過,據說修煉者可自行將真氣匯聚而不需經過修煉者的意識。”夕墨沉吟,道:“你是說顏清修煉過龍族的心法?”

“或許。顏清出身一尾,卻又有那樣的成就,或許便是集衆家之長的結果。”

猛地又想到了夢境,羽白很確信顏清一定曾經修習過玄崢龍族的心法,說不定,還曾學過念遠的心法。

“有道理。”羽白說:“如此一來長老們的推測也就可以相信幾成了。”

“呵,飛揚,長老們可不認爲他們的話只有幾成可信。”夕墨優雅的笑着,說。

“此話怎講?”

“若得一朝九靈現,且是故人歸來時。怎麼,你們都把夕長老所說的話忘了?”夕墨轉身,看着窗外的月光,神色有那麼一絲嘲弄,道:“我們四人,或許還是什麼命定之人呢。”

“因爲有人告訴我,惟有你們才能……聚齊九靈。”

這句話出現在每個人的腦海之中。

隱隱的,羽白察覺自己赤狐熾熱的血液,似乎在體內沸騰了。

顏清啊……

“咚咚咚——”敲門聲打碎了屋內的寧靜。

“進。”夕墨道。

“夕墨哥哥。”隨着一聲膩人的問候,羽白忽然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是絨兒妹妹。”夕墨笑容不變,溫柔地說道。

“是,絨兒見各位哥哥們深夜還在議事,想必是長老派了什麼棘手的任務,絨兒不才,無法分憂,也只能熬些甜湯來給各位哥哥們潤潤嗓子。”

甜甜的笑着,葉絨親手將田湯送到四人的手中,最後又深深的看了一眼夕墨,然後離開了。

聽到門關上的聲音,羽白深吁了一口氣,對夕墨說:“真是體貼啊,夕墨哥哥。”

嗲聲嗲氣地說完,羽白自己一個哆嗦。

夕墨將甜湯放下,看着泠楓。泠楓瞟了眼夕墨,道:“你不是已經確認過了?”

“有你在,怎敢班門弄斧?”夕墨笑的淡雅,一派謙和。

於是羽白看見泠楓嗅了嗅又淺嘗一口,然後說:“沒問題。”

聽了泠楓的話,夕墨這纔拿起湯匙,儀態優雅的喝起甜湯來。

“沒問題?夕少,你不是真怕她會在這湯中用媚藥吧?”羽白道。

“原來夕少果然同飛揚有一樣的苦楚。”金煥大笑着說:“幸好那些媚藥之於飛揚毫無作用,不然……”

“九州之上的媚藥幾乎全出自我族,當然對我毫無效果,金不換,改日我們試試龍族的媚藥,會碰到一種好用的也未可知啊。”羽白興致高昂地說。

“毫無作用?那飛揚可真是省了好些麻煩。”夕墨笑着說。

“難不成夕少也常常被人在飲食中下藥?”羽白好奇的問。

“倒也沒有,我只知道她們一直在商討此事,可是媚藥氣重,想不被發覺很難。她們也一直因此而不敢輕舉妄動罷了。”說此話時,夕墨的神色很是苦惱。“這啓雲澤小姐閨中,不知已窩藏了多少種媚藥了。”語氣悵然,夕墨緩緩道。

泠楓臉色很不好看。

“若說不被發覺,我羽族確實有一種媚藥無色無味,且力道強勁還詭異的很。”

“你說的是九香歡寧露?”泠楓問。

“原來泠少也知道?”羽白有些驚訝。

“是,族中藥典上也有收錄。”泠楓沉着臉點點頭,說:“雖收錄了配方,可是已經被我族列爲了禁藥。”

那藥實在太霸道,早在幾千年前就已被禁止。若是八尾族中有人用此藥,不論於公於私,都會受到重責。

話音剛落,只聽見夕墨手中瓷碗‘嘭’的一聲摔落,清脆的聲音過後瓷碗粉碎。

擡眼看去,見夕墨雙目緊閉,原本白皙的皮膚一點一點變紅。

“泠弟,我從今往後再不信你了。”用力咬住嘴脣,夕墨苦笑着從牙縫中擠出這麼一句話。

於是,泠楓羽白和金煥就在這裡見證了……夕少的第一次中招?

夜已深,註定要發生些不平靜的事情。

萬里之外,崑崙之巔,兩個身着灰色宮服的老者站在如同水晶宮般輝煌而又雄偉的大殿上,對這空無一人的王座,靜靜的站着,彷彿思索着什麼。

此刻大殿上空無一人,縱然華麗卻難掩蕭索的景象。

閉上眼睛,一萬年前太子殿下坐在那裡派遣龍族精銳對戰狐族強兵的場景還歷歷在目。玄氏子,崢,毫無爭議的天生的王者。即使是談笑着也讓人無法不心生敬畏,只要他願意,便可以讓你臣服。

根本無法忘記龍族在他的手中達到了怎樣的鼎盛。如果不是顏清,他龍族早已是九州唯一的霸主!

顏清……

或許……老者原本帶着仇恨的目光中突然顯出了一絲苦澀,這便是陰陽兩極的平衡之道吧。

亂世英傑不會單獨出現,總要有可以與之爭雄的強者誕生。空氏的念遠無意參與其中,那麼顏清無意就是那個爭雄者。

“又想到太子殿下了?”兩人之中的一個表情有些嚴厲的老人對那個有些許傷感的看着王座的老人說。

“是啊,我想,若不是生在亂世,殿下同顏清或許會成爲知己好友。”

“你說的是那個狐族的小娘子?”

“當年……我們也許應該阻止殿下。”縱然顏清修爲再高,他們也萬萬沒料到會到達了與殿下同歸於盡的程度。早知如此,當年就算是拼死也定會阻止殿下前去鍾離山。

“事情過了這麼久了,還提它做什麼。”深色嚴厲的老者打斷了另一人的感傷,背過身去,道:“流仲,我們也該着手準備慶典了。”

定定的看着面前的人,流仲認命般的嘆息,道:“是啊,攝政王的百世輪迴也到了最後幾世了,慶桐,這些年可有在人間加派人手?”

“這是自然。”慶桐道。

“羣龍無首一萬年了……”

“這種情況馬上就要結束了。”慶桐打斷流仲的話,說:“這一萬年的調養生息,我龍族的實力已基本恢復,待攝政王玄屹回來……”

“怎麼?還要開戰嗎?”流仲擡眼,問。

“一切要看攝政王的意思。”收起滿目鋒芒,慶桐道。

堯光山。

“公子,夜深了,該歇息了。”一青衫小童站在一個男子身後,低聲說道。

站在窗前的白衣男子卻動也未動,依舊看着月亮出神。

“公子。”青衫小童又一次開口。

“茗兒,我的卦象是不是看錯了?”風馬牛不相及的,他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公子幾萬年來可曾卜錯過卦?無需妄自菲薄。”那名叫茗兒的青衫小童回答。

“呵,我怎麼沒錯過?那時我分明卦的玄崢和清兒是百年好合兒孫滿堂,可爲何……”修長而又骨節分明的手抓緊了窗棱,那男子緊緊閉上眼睛,不去看那輪明月。

那幾千年在鍾離山,多少次看他倆人相對豪飲,多少次看他倆人比詩對文,多少次看他倆人鬥智拌嘴。本不想過多介入,最終卻發現早已無法抽身離開,直到自己聽話的準備好紅燭烈酒,一起面向東海盟誓時才發現,那兩人之於自己,早已如同互相纏繞的藤蔓,剝離不開。

“茗兒,那卦象告訴我故人歸來……故人啊……”臉上少了平日的寧和淡雅,多了些痛苦的痕跡。

“可我不知,那‘故人’,究竟會是誰。”睜開眼睛,白衣男子說道。

“冰非長老不是說那幾次祥瑞與清兒的氣息很近嗎?難道不是顏清?”茗兒不解的問。

“呵呵,當然近,那氣息同玄崢和我的同樣相近。”白衣男子的嘴角泛出了一絲冷意,道:“那些長老大臣們只知道玄崢和顏清彼此是其勁敵,又怎麼了解他們的過往?當年我們三人彼此互換心法,才得以修爲大成。外人只當是天縱奇才,又怎知那近萬年的苦寒修行?”

“那年的鐘離山一戰,究竟發生了什麼?”就算要他灰飛煙滅他都不會相信,那兩個人……會取對方的性命。

他不會,相信。

手掌用力,只聽窗棱‘嘎嘣’的一聲,出現一個大大的裂紋。

“公子,你的心亂了。”

聽到茗兒的話,那男子復又閉上眼睛,半晌過後,周遭氣息已恢復了平和與安詳。

再睜眼時,他又變成了清世無雙的公子。潔淨的如同神明,連表情都不染纖塵,毫不被世俗玷染。

清兒,玄崢,你們,究竟誰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