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兩千年一次的狐族武試轟轟烈烈的開始了。來參加武試當然都是狐族本族子弟,可是來觀看這兩千年纔有一次的盛會的人卻不只狐族。基本上,除了龍族,九州之上的生靈,凡是有些修爲的大概都涌到了啓雲澤。

來參加本次武試的狐族兒女有近一千人,各族都將本族的才俊盡數派出,好在這盛會上一展身手,若有幸,更希望能覓得佳偶一名,羽白本來就是這樣打算的。

一千名子弟中,比較被看好的當數九尾的公子夕墨、八尾的公子泠楓、七尾的小姐藍寧、六尾的小姐溫瞳和五尾的小姐葉絨。因爲都是族長的兒女,所以仙法修爲上自然是得到了真傳,再加上這五個氏族本就是大族,各個方面都沒得挑剔,自然是貪財好色的三尾四尾無法相比的。

羽白、羽朵和金煥,都被齊刷刷的忽略成爲透明人了。

雖說是透明人,可是他們三個依然擁有普通狐狸沒有的特權,那就是作爲族長的兒女,他們不用從基層比起,可以待那些參賽選手被淘汰個差不多了再參加比賽。對於之前提到的那五個人,別人自然是沒什麼可說的,可是對於羽白、羽朵和金煥三人,五六七□□那些個狐子狐孫們是一路抱怨到底,所抱怨的大多是不忿之詞。認爲這種制度實在不公,那憤憤不平的模樣讓羽白覺得他們可能下一刻就會去啓雲澤城中靜坐示威了一般。

經過十天激烈的淘汰賽,最終參加真正的武試人選終於確定。夕氏族人在啓雲山上搭了天、地、玄、黃四個擂臺供選手使用,擂臺周圍也搭起了足夠多的看臺,讓那些落選的狐狸爲自己的族人加油助威。看見周圍的那些看臺,羽白猛然想到了自己比試那天台下的境況將會多淒涼。

“終於又可以瞻仰夕少的姿容了。”

“你這是犯什麼癡,夕少可不會注意到你!”

“能遠遠的看着我便覺得歡喜了!”

“是啊,我們已整整兩千年沒見過夕少了。”

“對了,你們見沒見到,羽族那個羽飛揚,生的真是俊俏,也不差夕少多少!”

“纔不是!誰不知道三尾羽族都空生的好皮囊,那羽飛揚從氣度到修爲哪比得上夕少?”

“可是那些外族的妖精似乎更戀那羽飛揚呀!”

“那是她們自知高攀不起夕少,纔會轉向羽飛揚的!”

“如此說來,好像真是這樣。”

“咱們打賭,那羽飛揚在場上,定堅持不過十招!”

“討厭,誰要跟你賭這個!”

“……”

“……”

狐族武試,正式開始!

天字臺。

飛沙走石過後,一個泠族子弟呆呆的跪在擂臺邊緣,一個黑色身影自天空緩緩落下,揚起的衣襬如同盛開的黑色曼陀羅,從容優雅。

站定,夕墨手中的紙扇靈巧的在手中翻騰一週,最終被輕鬆抓在手中。衆人這才發現,自始至終夕墨都不曾使用任何法器,就連手中摺扇都不曾展開。

“多……多謝夕少……手下留情。”那一直呆怔的藍族狐狸終於回過神來,滿臉冷汗的對夕墨說。

“承讓。”夕墨頷首淺笑,引來圍觀女子一陣尖叫。

地字臺。

寒光閃過,泠玡劍進鞘,擂臺上一片肅殺,凜冽的氣息彷彿滲入了每個人的骨髓。臺下的人靜靜的看着臺上那個穿這藏青色袍子的年輕男子,忘記了眨眼。而那個作爲泠楓對手的夕氏男子已經倒在地上再無力站起。

泠楓那鐵灰色的瞳孔中看不出一點神色,沒有得意、沒有興奮、甚至無悲無喜。對着那個已經失去知覺的對手象徵性的行過禮後,泠楓躍下擂臺。圍在臺下的人羣自動自覺地讓出一條通路目送着讓他離去……

果然應該聽泠族狐狸的勸告,要穿好了冬衣再來看比賽的。

玄字臺。

觀衆臺上的妖精們表情明顯分爲兩大夥兒。金狐一夥臉上滿是豔羨的神色,癡癡的看着擂臺。而另一夥兒,則已經驚訝的擺不出表情,如果硬要加一種表情到他們臉上,恐怕那神色應該叫做哭笑不得吧。

“你真的很幸運。”金煥走到已經無法動彈的葉狐面前,一臉痞痞的笑容。“你現在的這種處境,可是我做夢都想擁有的。”

那葉狐已經面如死灰,向來喜歡拈葉飛花的葉族如今受到這般羞辱,當真應該散盡修爲隱居荒山了。

只見玄字擂臺上,那相貌稱得上英俊的葉狐被埋在了小山一般高的銅錢中,唯一漏出來的那個小小的腦袋在那銅錢山上顯得多麼渺小!

沒錯,金煥的法寶正是銅錢,五枚被他用真氣養了一千年的銅錢。比試剛剛開始的時候,那葉狐根本未曾將金煥當作對手,連神色都是懶洋洋的提不起精神。當金煥祭出那五枚銅錢的時候場下一片嘲笑聲。

“看來金族當真是片刻都離不開錢!”不知是誰在臺下大喊。

“正是如此!”金煥微笑着回答,說着,那五枚銅錢便飛到了葉狐上方。剛剛在臺下看熱鬧的人都發現那葉狐臉色瞬間一變,正當人們不知爲何的時候,那五枚銅錢就幻化成無數枚銅錢如雨點般砸了下來!眼前不再混亂時,就已是剛剛的那般景象。

別看只是五枚銅錢,卻早已經在一千年的融合當中與金煥心意相通。而葉狐之所以變了臉色,不僅是因爲感受到了那銅錢中強大的殺氣,更是發覺自己陷入了一個五行八卦陣當中!要問金煥是從何處學得那易術,還真的要感謝他交到了羽白這樣一個哥兒們。白羽閣的大總管柳沐風那有一五行八卦奇門遁甲之術的孤本,曾借給羽白學習。因爲與那兩人交好,所以在金煥湊過去一起研究時柳沐風也沒有阻止。於是兩人便在那個萬年老樹精的教導下,學會了書中記載的秘術,雖不知比起溫氏的易術柳沐風那孤本是否厲害,可是羽白和金煥兩人卻確實從中獲益不少,相對的,對修爲的體悟也比從前更加通透。

“葉兄,怎樣?是認輸還是再享受一會兒這銅錢的清香?”金煥不懷好意的對早已被‘銅香’薰暈過去的葉狐說。

他金煥就是要告訴全天下,他愛財!

這武試那個五六七□□拿前五名的慣例,他和羽飛揚偏要去改上一改!

“若有朝一日能被錢砸死,那真是死而無憾了。”金煥耳語般的說道,然後撤了陣法,銅錢山立刻變回五枚銅錢,飛回金煥的袖籠裡了。

跳下擂臺,金煥向黃字臺走去。

天地玄三個擂臺上的比試,幾乎都是以秒殺作爲終結的。修爲比試,瞬間便結束了。可是黃字臺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當另外三個擂臺早就勝負已定的時候,黃字臺上的比試還沒有開始,或者說,羽白還在臺上猶豫。

當夕墨泠楓和金煥來到黃字臺時,羽白正坐在臺上用力的翻着她的那個小香囊。

羽白爹氣定神閒的坐在看臺上,羽朵緊張的絞着手帕,來觀戰的溫族狐狸則大聲地抱怨甚至謾罵,而臺上,羽白的對手溫德,則安靜的看着那個依然猶豫不決的羽白。

雖說看起來溫德以就是溫文爾雅的模樣,可是他早已暗暗心驚。剛剛那個羽飛揚每次挑出來的東西都足夠令他震驚。

震天戟、盤龍絲、無底葫蘆還有紋草劍……哪個不是百裡挑一的寶貝?若羽飛揚真的能催動這些寶貝……那這一戰便真的難打了。

可是……看着羽白那爲難的模樣,溫德猜想:或許他正是因爲發愁催動不了這些寶物而猶豫呢。

穩了穩心神,溫德開口說:“羽飛揚,你還不打算開始嗎?”

聞言,羽白轉過頭來一臉不可理喻的看着溫德,說:“我不是在等你開始嗎?”

溫德氣息一滯,這叫等他開始嗎?

未等溫德再說什麼,羽白又開口道:“就因爲你遲遲不開始,我才確定不了究竟要寵幸誰的。”那聲音,晴朗中帶着些許的埋怨,竟讓溫德心中生出絲愧疚。

“快些進攻,不然天黑我都決定不下來選什麼。”羽白厚顏無恥的說,這時羽白已把手塞進了那個香囊,大有抓出來誰就要誰的架勢。

“那麼承讓了。”溫德點頭,緊接着下一刻,一個巨大的玉石直直朝着羽白麪門飛來!

羽朵捂嘴,深吸了一口氣。

這時,羽白也從她那像囊中掏出一個什麼東西,定睛一看,竟是兩隻手套!

“果然又在搞怪。”金煥瞭解的苦笑道。

腰身向後一彎,險險的躲過氣勢很盛的玉石,羽白迅速的戴上手套。那玉石早與溫德心意相通,自然不會輕易放過羽白,快速停住,然後又向羽白擊來。

“嗖!”無數根細絲從那雙手套中射出,牢牢地穩住了。羽白雙手虛握,那玉石瞬間化成碎石,散落一地。

“哥哥贏了?”羽朵鬆了一口氣,問道。

羽白爹看着場上,淡笑着搖搖頭。

只見那些散落在地的碎石彷彿有生命一般,劇烈的顫動,下一刻,那些碎石就重新幻化成像剛剛那玉石一般大小的石頭,氣勢更猛利的朝着羽白襲來!

“哇哇哇!不帶這個樣子的呀!”羽白在無數巨石的襲擊下,抱頭鼠竄。臺下發出了陣陣的鬨笑聲。

“果然,羽氏的狐狸一定撐不過十招!”不知是誰大聲地說道。

雖然身形狼狽,可是這麼長時間了,羽白卻一下都沒有被襲擊到,每次只是險險擦身而過!

又過了片刻,羽白似乎想起了她的武器,於是伸手射出細絲捆住飛至面前的玉石。奇怪的是,每當羽白的細絲捆住一塊石頭的時候,那塊石頭就如同失去了控制一般摔落在地。羽白奇怪的看了一眼擂臺一邊的溫德,見他的嘴角露出幾許穩操勝券的笑意。

當最後一塊石頭也摔落在地的時候,羽白正站在其中的一塊石頭上,身上一點都沒有傷到

緊緊揪着的心落下,羽朵深吸了一口氣。

“你輸了。”羽白淡淡的對溫德說。

“何以見得?”溫德挑眉,問道。

“你看。”羽白擡了擡手,大家這纔看見手套上有一縷細絲正纏在了溫德的腰上。溫德一震!他剛剛明明狼狽的對付自己的巨石陣,怎會有空閒神不知鬼不覺地將那絲纏在自己身上,而自己又毫無覺察?

不過……

“你以爲這樣便算贏了?”溫德好似無動於衷的說。

“難道不是嗎?”

“那你便好好看看你腳下吧。”溫德臉上依舊如戰前般儒雅,真的好像玉石一般。

“是八卦陣!”一名溫族子弟在臺下大喊出聲。

原來是八卦陣。那些好像是隨意掉落的巨石已在擂臺上擺出了一個精深的八卦陣法,而羽白,正站在陣的中間。

五行八卦,向來是六尾溫族的拿手好戲,出現在比試中,並不稀奇。

“你可知,只要我啓動這陣法,你便會瞬間失去心智散了修爲?”溫德的臉上終於浮現出幾絲得意的神色。

來回的看了腳下陣法幾眼,羽白也沒心急,只是淡淡地擡眼,看着溫德問道:“你可是那日與我小妹說話的溫德嗎?”

溫德一怔,眼神向看臺上的羽朵一瞟,神色頗不自然的說:“沒有的事。”

“哎……”羽白嘆息,接着說:“那麼你知道我手中這絲究竟是什麼絲嗎?”

迎上溫德不解的神色,羽白也沒賣關子,說道:“這絲名喚‘寡婦淚’。”

寡婦淚?

泠楓的瞳孔一縮,而夕墨則是臉帶着笑容目不轉睛的看着臺上那人。

寡婦淚,是成精黑寡婦吸盡相公精血之後所吐的絲。因爲吐絲時黑寡婦必會流淚不止,所以那絲就叫做寡婦淚了。

愛之深所以痛之切,外族人應該是沒有辦法體會那些寡婦心中的痛。愛得太深,那愛便帶着三分毒,再加上十二分的錐心之痛,寡婦淚便成了劇毒的絲,堅韌無比,又狠厲無比。寡婦淚在百種兵器排名中也能爭得前五十的位置,不僅因爲它的毒厲害,更因爲它的毒可以因施法者的心意而呈現出不同的毒性,可大可小。

萬個黑寡婦中,有九千九百九十九個黑寡婦會在吐絲過程中肝腸寸斷而死,所以這寡婦淚……可說得上是萬年不遇。

“若不是因爲羽兒,我也不願用它。”羽白的臉上忽然出現了惆悵之色。“若可以,我寧願當初沒有貪戀這仙家至寶。我一曲長相守換來了這卷寡婦淚,更喚出了一顆早已千瘡百孔的心。一曲長相守,淚盡天涯,竟讓那強撐了千年的心徹底破碎……”

說着,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個穿着黑衣的貌美女子的身影。

“飛揚,莫要沾上世間情愛,它當真會令你粉身碎骨灰飛煙滅。我若聽我孃親所言,不那般戀我的相公,如今也不會這樣生不如死。”那女子悽慘的笑,可臉上依稀浮現出小女兒般幸福的神色。

“飛揚,這寡婦淚送你,對這世間我早已沒了半點眷戀,我要與我夫君去長相廝守……只盼來生,不要再讓我成爲黑蛛一族……”

說罷,那女子便真的在自己的面前散成了塵埃。

“果真如此!”夕墨的扇子‘啪’的一合,讚賞的說。

“如何?”泠楓問道。

“羽飛揚定是一開始便決定用寡婦淚對敵,那一段時間的挑選和猶豫不過是爲了亂人心神。修真之人最忌諱的便是心神不定,羽飛揚先讓溫德對他的寶物有所忌憚,又故意示弱,讓溫德放鬆警惕。亂石當中狼狽逃竄也只是爲了讓溫德以爲自己必勝而忽略他本身的防護……他定是一早就料到了溫德會用易術,所以選了寡婦淚做武器。”夕墨的眼睛很亮,笑容竟在不知不覺間擴大,令泠楓驚訝不已。

就在這時,羽白將真氣貫入連着石頭的細絲,那些絲線瞬間泛起了灰黑色的光芒,然後滲出黑色的液體,下一刻,已成陣形的玉石就被腐蝕的齊齊的消失不見,連點碎末都不剩。

溫德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的法器,如今竟只剩羽白腳下踩的那一塊了!沒了玉石,自然成不了陣!那麼他便徹底的輸了!

“這……怎麼可能?”他的玉石是藍田寶玉,又有自己上千年的修爲在裡面,怎麼可能說消失就消失?

溫德不敢相信。 www●Tтkǎ n●¢O

這時,他看見自己腰間的那一縷細絲,臉上最後一點血色也沒有了!

此時羽飛揚已經勝券在握,那麼他還會催動那最後一縷絲嗎?

這時在場所有人心中的疑惑。

“你剛剛若坦蕩承認,或許我會就此放過你。”羽白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眼中卻透出寒意。

說罷,最後那縷絲便開始泛起黑光,在場的許多人已經害怕得閉上了眼睛!他們幾乎已經可以想象得到那血肉模糊的場面。

可是……

已萬念俱灰的溫德並沒有感受到預期的疼痛。

衆人睜開眼睛,只見羽飛揚已經收回所有細絲,而那溫德……竟□□的站在擂臺之上!

羽白並沒有下殺手,只讓那毒腐蝕了溫德的衣服,未傷他分寸。

“泠楓,待你對上這羽飛揚時,可真的要小心了。”夕墨淡笑着對皺着眉頭望着羽白的泠楓說。

“對上我?你是說他能勝過下一場的溫瞳?”泠楓不信任的問。

“不信我們便來賭上一賭。”夕墨搖着扇子,一派篤定的神色。

臺上的羽白早已沒有方纔冰冷的神色,她轉頭對着臺下的羽朵嫣然一笑,道:“看,爲兄說到做到。”

他們辱你多少,我會盡數爲你討回來。

所以你放手去玩便好。

羽白春風般的笑容,迷倒了臺下一片過來觀戰的少女。

溫德早已變回原形來解那赤身裸體的尷尬。羽白創了紀錄,成了萬年來第一個將對手打出原形的狐狸。

不知從哪裡變出來一柄紙扇,羽白執着紙扇準備下臺,這時:

“羽少羽少我愛你!今生定要嫁給你!”一聲又一聲整齊的歡呼吶喊聲從看臺的各個角落傳來,擡眼一看,竟是這十年來一直追着尋找羽白的女妖們。

羽白一驚,接着眼前一黑,竟然跌下了擂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