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天空並不如白天般陰沉,一彎新月悄悄升起,在它的周圍,還有幾顆星星發出微弱的光亮。
星光下,川流不息的人羣擁擠滿大街小巷,步伐匆匆。而此時,在最繁華的商業街上,卻有一道身影宛如一枝獨秀般漫步於人海中,愁眉深鎖,引起無數人羣頻繁駐足癡望。
這樣的眼神,夏漠然並不陌生,然也不習慣,很多時候,甚至有點討厭現在這副面孔。
不知道他現在怎麼樣了?想起何瀟雨,夏漠然的眼神突然變得格外黯然,彷彿對什麼都失去了興致,漫無目的行走在這繁華俗世。
“前面的人,能否停下。”驟起的聲音,令駐足觀望的人羣視線從夏漠然身上轉移過來。
一道高挺的身影出現在視線中,完美的身體比例,充滿神秘色彩的黑色服飾,細長的發尖下,一雙憂鬱的眼睛若隱若現,來人似乎喝了不少酒,白皙的臉上出現了異於正常的紅暈,一陣微風掃過,掀起了黑色風衣陣陣鼓動,更添幾分獨特的神秘氣質。
美男子!只要是眼神停留在他身上的女孩子,紛紛移不開目光,顯得特別癡迷。
然,夏漠然似乎仍然陷入沉思中,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有人在呼叫自己,自顧自走。
何瀟雨的嘴角緩緩盪開一絲妖魅的微笑,令關注他的女生們更加抓狂,而他卻不曾理會這些熾熱的目光,眼神筆直落在持續前進的身背上,再次開口喊:“喂!前面走路的美女,聽見帥哥呼叫,不準備回頭看看嗎?”
再次響起的聲音終於驚醒了夏漠然,只見她腳步猛的一滯,美麗動人的眼睛閃爍着不可思議的神色。
這個聲音?
如同確認什麼,她快速轉過身看向身後。
望着那雙呆滯的眼神,何瀟雨嘴角的笑意更甚,宛如踩在對方心上一樣,隨着夏漠然急促的呼吸,一步一步靠過去。
一雙手緩緩攀上她的肩膀,令呆滯中的夏漠然猛的一震,擡頭望着那雙如同星光璀璨深邃的眼睛,她很快就迷失在裡面。
這一幕,曾經在她夢裡出現過無數次,然而,當一切真正發生的時候,她卻顯得不知所措。
下一刻,何瀟雨在衆目睽睽之下,狠狠把夏漠然揉進懷裡,深深把頭埋在她的發邊,貪婪的吸取着特有的體香嘟喃說:“我想你!”
簡單的三個字,令原本發僵的夏漠然慢慢放鬆下來,一雙柔荑似雪的玉臂微微在半空中停留了一下,很快就覆蓋上何瀟雨的後背,常年壓抑的情感終於隨着滑下的熱淚一併爆發,整個腦袋緊緊埋在對方肩膀上悶聲痛哭。
不知過了多久,何瀟雨才輕輕推開夏漠然,深深望着那張梨花帶雨的俏臉說:“跟我回去吧,我會說服父親,讓我們成婚,真要是不行,我會放棄所有繼承權,和你浪跡天涯。”
無限深情的表白令夏漠然渾身一震,望着那雙真誠坦然的眼睛,剛想說什麼,腦海裡不由自主浮現出三年前的那一幕。
那一天,何瀟雨的父親突然找上門來,鄭重的告訴她說:“我知道,你和瀟雨是真心相愛,不過我可以明白告訴你,你們不可能有將來,你沒有任何家世背景,對瀟雨沒有任何幫助,而他,作爲何家繼承人,背後的暗箭多如鴻毛,一個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所以,他需要一個可以幫他抵擋暗箭的女人,而那個人,永遠不會是你。”
“求求你伯父,請不要拆散我們,我一定會努力學習做一個合格的妻子,絕對不會讓瀟雨受到任何傷害。”面對這樣的晴天霹靂,夏漠然頓時沒了主意,尤其一想到要失去何瀟雨,更是悲痛莫名。
“你如何保證?”何父冷冷掃了眼悶聲哭泣的夏漠然,冷酷的說:“就憑你一個不成器的大學生?再加上那拖後腿的植物人弟弟,連自己都很難養活,拿什麼去保護我兒子?”
夏漠然的臉色驟然劇變,怔怔看着何父,彷彿無法想象這種毫無人性的話出自他口。
也許覺察到自己的話有些傷人,尤其對一個女孩子而言。何父輕輕嘆了口氣,對着身旁的保鏢打了個眼神,後者會意,帶着人急忙退出門外,並帶上大門。
“我有病!很嚴重,是癌症!”注意到夏漠然難以置信的神情,何父落寞的笑了笑說:“其實你是個好孩子,在此之前,我也想過讓你們成婚,畢竟,以爲何家今時今日的地位,沒有必要再委曲求全犧牲自己兒子的幸福去迎合別家。不過,現在不一樣了!我的時間不多了!而瀟雨,還什麼都不懂,完全不知道那一張張僞善臉龐背後的陰暗。如果他還不趕緊成長起來,等我倒下後,他將死無葬身之地!所以,只能犧牲你們的感情,因爲這個時候,他比我更需要一個強大家族的支持,安家是不二之選!”
“所以。”何父深深望着臉色蒼白的夏漠然,誠懇的說:“請你幫幫我!如果你真心愛瀟雨的話,就離開他,讓他和安家聯婚,因爲只有這樣,我走後,他的地位和生命纔不會受到威脅。”
“可是,伯父,你不是很厲害嗎?難道你就不能幫瀟雨去掉這些威脅?”夏漠然不甘做着垂死掙扎。
“呵呵!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瀟雨最大的威脅不是來自外面,而是在何家!”說到這裡,何父的眼眸快速閃過一絲寒芒,隨着語氣一轉,威嚴的說:“所以,請你抱着對瀟雨的祝福,離開他,我會給你一筆錢,足夠你一輩子生活,包括你弟弟的醫療費。”
“不用了!我會離開他的,但是,錢我一分都不會收。”
“很好!”既然目的達到,何父也沒有必要多做逗留,臨離開之際,再次叮囑一句說:“今天的事,我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尤其我有病這件事,一當傳開,瀟雨危在旦夕,你能做到嗎?”
“放心吧,瀟雨永遠不會知道。”或許是因爲絕望,夏漠然反而顯得異常平靜。
“很好!”何父深深望了夏漠然一眼,不再言語踱步而去。。。。。。
“漠然,你怎麼了?”何瀟雨狐疑看着神情逐漸變得冷漠的夏漠然,心裡沒由來出現一絲不好的預感。
“沒什麼,我失態了,很抱歉弄髒你衣服。”一瞬間,夏漠然再一次把情感之門緊緊關上,顯得密不透風。
何瀟雨驟然一僵,怔怔望着夏漠然那張絕美卻毫無感情的臉龐,苦澀的說:“你難道還不明白我的心意?”
“對不起!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夏漠然的頭垂得很低,完美的把所有情緒掩飾在陰暗中。
“你騙我?”彷彿不死心,何瀟雨激動的搖晃着夏漠然的肩膀,直到對上她那雙充滿決裂的眼眸,才失魂落魄的止住手中動作,喃喃自語說:“爲什麼?”
“對不起!”夏漠然的心很痛,尤其知道何瀟雨這麼多年依舊對她念念不忘,感動之際,更多的是對殘酷現實的痛恨,她很想拋開一切顧忌,投進那個渴望已久的懷抱了,可是,她已經不是三年前那個單純年紀,歲月在她身上留下太多的磨難,尤其是過早的認識到人性最陰暗的一面,慢慢,她也學會了帶着僞裝的面具生活,即使面對日思夜想的人,這層面具也無法摘下來了。
何瀟雨赤紅着雙眼,緊緊盯着那雙不帶一絲波動情緒的水潤眼眸,咬牙切齒的說:“別再跟我說對不起,我要知道真正的原因。”
或許是無法在承受何瀟雨痛苦的眼神,夏漠然忍不住移開視線,緩緩轉身繼續向前走說:“我該去上班了,你也回去吧。”
望着宛如咫尺天涯的背影,何瀟雨徹底絕望了,一絲怪異的笑意慢慢呈現在那張蒼白的臉龐,忍不住,在路人古怪的眼神中瘋狂大笑起來,兩行熱淚伴隨着笑聲蜿蜒而下。
他哭了!面對父親的冷漠,妹妹的死亡,夏漠然當年的背叛,都不曾像今日這般失態流淚,可是此時,他知道,他和夏漠然很難再有將來了。
如同墜落懸崖之人想緊緊抓住邊上的枯樹,何瀟雨對着漸行漸遠的身影吼道:“夏漠然,你敢再愛我一次嗎?”
夏漠然前進的步伐猛的一停,深深吸了口氣,強行忍住奪眶而出的淚水,頭也不回的說:“我已經愛過了!在很早很早以前就愛夠了!現在。。。什麼都不愛了!”
“你知道嗎?”何瀟雨緩緩從褲兜裡掏出一樣東西,擦乾淚水,冷漠的說:“在來找你之前,我特意買了鑽戒,我也想好了,對安思雅坦白,我不會和她結婚,我會告訴她,我的心永遠只有你,就算老頭子將我趕出家們,我也不在乎。”隨着語氣一轉,鑽戒禮盒劃過一道巨大的弧度甩向遠方,重聲接着說:“可是,現在都已經不重要了,祝你幸福。”
話畢,何瀟雨快速轉身,毫不猶豫和夏漠然背道而馳。
淚水,一顆接一顆,終於無法抑制從眼眶裡滑落,無聲哭泣的夏漠然瞬間如同行屍走肉,緩緩的跟隨人潮波動。
然而,誰也不曾發現,人羣中還有一道呆立的身影,隨着何瀟雨說出去的話而猛然淚下。
何耀揚深深嘆了口氣,拍了拍安思雅的肩膀說:“我們。。。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