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國家安全局,鄭經是陌生的。
鄭經知道俄羅斯有“契卡”,知道蘭芳軍部有“內務部”,也知道外籍軍團有“憲兵部”,對於“國家安全局”,鄭經的確是一頭霧水。
“我看過你的資料,你在蘭芳有一個身居高位的哥哥,雖然你們的關係並不和睦,但你不能否認你們的關係。同時在蘭芳,你大伯他們一家八口都在望海州,同時你母親的家族也移民過來,現在分佈在桃花島各地……”高鴻仕先把鄭經的資料報出來。
這並不奇怪,高鴻仕手裡有整個蘭芳所有人的資料,光是資料庫,在蓬萊島上就有超過一百人負責。
“你的人生算是多姿多彩了,參加過十月革命,領到過工人運動,也加入過外籍軍團,相比你現在會很有感觸,那麼我想知道,你現在的想法是什麼。”高鴻仕不疾不徐。
鄭經從高鴻仕手中接回日記本順手放在身邊的櫃子上。
客廳裡有張櫃子好奇怪,不過這是客廳裡唯一的傢俱。
“我想……退役!”鄭經的聲音低沉,說出話來把自己嚇了一跳。
“然後呢?”高鴻仕絲毫不感覺意外。
“不知道,也許是找個地方了卻殘生。”鄭經沒理想。
當所有的理想全部破滅時,鄭經能撐住不死已經算是不錯。
“你想逃避?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既然你信奉布爾什維克,那麼請問,布爾什維克的理想是什麼?”高鴻仕決定不兜圈子。
“建立大一統的國家,爲普通人謀福利,爲勞苦大衆謀福利!”鄭經反應迅速,畢竟是被洗腦強化過的。
“那麼你認爲,你籤的蘭芳怎麼樣?是不是一個大一統的國家?蘭芳政府是不是在爲普通人謀福利?是不是真正改變了勞苦大衆的生活。”高鴻仕緊追不放。
“哪又怎麼樣,蘭芳是個資本主義國家,甚至將來是個帝國主義國家,不管是國王還是首相都是富豪,這樣的國家不可能全心全意爲勞苦大衆服務。”鄭經固執。
“你怎麼知道蘭芳不可能爲勞苦大衆服務?”高鴻仕好奇。
“不用我知道,時間將會證明一切。”鄭經有信心。
“那麼,你想不想親手證明這一切?”高鴻仕抓住切入點。
“親手證明?”鄭經的表情終於有了變化。
“對!就是親手證明。我來介紹,蘭芳國家安全局是一個保密單位,同時也是一個暴力機構,蘭芳國家安全局將打擊所有不利於蘭芳的行爲,不管是國家行爲還是個人行爲。如果某個國家有針對蘭芳的陰謀,但當然是屬於國家安全局的工作範圍,但如果是蘭芳國內有人吃裡扒外,那同樣屬於國家安全局的工作範圍,我們的工作就是監視,監視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監視這些人做的所有事。”高鴻仕把國家安全局的權力無限放大。
也不算是放大,國家安全局確實具有上述所有權力,不過估計在深入程度上還有所不足。
“聽上去很不錯……”鄭經有點好奇,但還沒有到動心的程度。
“我知道,你現在沒有安全感,不相信這裡的一切,這沒關係,就像是你說的,時間會證明一切。如果你現在想退役,那當然可以,你在歐洲作戰期間,獲利還是不少的,哪些財產可以讓你安度餘生,但同時你也要明白,如果選擇退役,你將會脫離這個社會,脫離這個集體,從此變得銷聲匿跡,或許你可以問問自己,你願意自己以後的生活就是那樣的嗎?”高鴻仕不留情面。
鄭經這次沒有回答,垂下眼瞼面無表情。
鄭經當然不是個甘於平淡的人,如果是那樣的話,鄭經就不會被莫斯科派往蘭芳搗亂。但同時,鄭經也知道自己已經在蘭芳軍部掛上了號,就算是鄭經的表現再突出,鄭經也不可能在軍部混出頭,所以纔會有了“退役”的念頭。
“國家安全局,是個什麼樣的單位?”良久,鄭經終於問出這個問題。
自從高鴻仕進屋,這還是鄭經提出的第一個問題。
“簡單說,國家安全局就是躲在暗處,靜靜地注視着這個國家所有的一切,如果平安無事,那麼國家安全局就毫無存在感,但如果有任何不利於蘭芳的事情發生,國家安全局就會第一個出現。我知道你和你哥哥的關係不睦,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在國家安全局,有你哥哥的詳細資料,甚至包括你哥哥的私房錢藏在哪裡,你難道不想看一看?”高鴻仕誘惑。
高官的隱私啦,八卦啦,什麼的最是喜聞樂見了,只要是個人,就會不可避免的對這些東西產生興趣,如果瞭解了這一切,那麼就算是站在身爲首相的黃博涵面前,也會發現黃博涵身上那層神奇光壞已經消失。
當然了,現在的高鴻仕是絕對忠於秦致遠的,所以目前的國家安全局裡絕對沒有關於秦致遠的資料,這是一個禁區,任何人不得觸及。
“我不想提那個人的名字。”鄭經冷漠。
或許鄭大力的做法真的是用心良苦,但鄭經無法接受鄭大力的好意,不管到什麼時候,鄭經都不會原諒鄭大力。
對於鄭經的態度,高鴻仕感到非常滿意,站在國家安全局的角度上,要求其成員最好是沒有任何感情。那樣的話,國家安全局的成員處理起某些事情來纔會果斷,絕不會拖泥帶水,因爲附加感情而影響自己的工作。
“好吧,我給你的建議是,你最好仔細考慮這個問題,如果你以後不想一輩子都住在那個小房間裡,不想一輩子就此沉淪,那麼你就應該從目前的環境中走出來,站在更高的角度上看問題,或許到時候,你會得出和以前截然不同的結論,何去何從你自己決定,明天日落之前,你最好到國家安全局報道,否則的話,我希望永遠不會再那裡見到你。”高鴻仕說完轉身就走。
如果不是因爲報道,高鴻仕確實不希望在國家安全局見到鄭經,因爲那表示鄭經已經再次危及蘭芳的國家利益,國家安全局迫不得已對鄭經採取了行動。
送走高鴻仕,鄭經在門口看到了陳永勝。
“老鄭,咋回事?”陳永勝好奇中夾雜着擔憂。
“沒事……”鄭經還是不多話。
“靠……我剛出們就看到這幫人,本來想過來看看,但那幾個衛兵不讓進,我看他們的證件齊全,就沒有多事,你這邊沒啥問題吧。”陳永勝還是一貫的嘮叨,但關切之情溢於言表。
“沒問題……放心吧。”鄭經感動,也多說了幾句。
“那就好,中午過來,讓你嫂子弄倆菜,咱哥倆喝一盅,你嫂子從老家帶來的燒酒,保證比酸了吧唧的葡萄酒好喝。”陳永勝熱情。
僅僅是十幾天功夫,鄭經的家裡還是沒什麼變化,一如既往的簡陋,但陳永勝的家裡已經是熱熱鬧鬧。
陳永勝的妻子早已經從民國搬遷到蘭芳,現在又從鄉下的農場搬到椰城,終於和陳永勝團聚。
和陳永勝妻子一起搬過來的,還有陳永勝的四個孩子,一個男孩,三個女孩。
陳永勝和鄭經的關係非常好,因爲鄭經到現在還沒有成親,陳永勝就想把自己唯一的兒子過繼給鄭經。
鄭經雖然婉言謝絕了陳永勝的好意,但還是在心中感激莫名,同時,當面對天真無邪的孩子是,鄭經也表達了自己的喜愛。
果然,就在陳永勝和鄭經說話的時候,陳永勝的兒子從家裡飛快的跑過來。
“鄭爹,鄭爹……”陳永勝的兒子大呼小叫的跑過來。
雖然鄭經不是陳永勝兒子的乾爹,陳永勝還是要求兒子喊鄭經爲“爹”,這是陳永勝拉近和鄭經關係的方式。
陳永勝知道鄭經現在的狀態,雖然看上去作爲戰鬥英雄很是光鮮,擔憂不爲人知的黑暗一面,陳永勝想把鄭經從黑暗中解脫出來,也想讓鄭經重新感受到生活的美好,但這個質樸的漢子沒有太多辦法表達自己的心意,只能用這種看似笨拙的方式,試圖讓鄭經感受到更多的溫暖。
鄭經明白陳永勝的善意,因此也非常喜歡這個叫“蛋蛋”的小傢伙。
看到蛋蛋跑過來,鄭經順手把蛋蛋抱起來。
小傢伙還在喋喋不休:“剛纔我就看到那幫人過來,看上去就都不是好東西,我想出來看看,我娘不讓,我爹也把我關在家裡,鄭爹,你沒事吧?”
孩子不懂太多人情世故,但他們單純的心靈裡,能夠本能分辨出旁人對他們的善意或者是惡意。
國家安全局的人未必對人有多少惡意,但是習慣上總是會用審視的眼光看人,這其實是一種很令人不舒服的觀察方式,哪怕是孩子也不會喜歡。
“他大兄弟,你沒事吧?”陳永勝的妻子張氏也從房裡走出來關心。
陳永勝和鄭經可是生死兄弟,陳永勝的妻子因此也對鄭經不見外。
“沒事,謝謝嫂子……”鄭經努力微笑。
“那就好,來來來,快過來吃飯,你們哥倆正好喝一盅。”張氏熱情的招呼。
這段時間,鄭經一直都在陳永勝家裡蹭飯,彼此都已經很熟悉。
“鄭叔……”陳永勝的女兒也從房裡出來打招呼,最小的那個也想往鄭經身上爬。
“沒規矩,沒看你鄭叔已經抱着一個呢……給我過來吧,我的小棉襖……”陳永勝一把把女兒抱起來,用自己的胡茬子逗女兒開心。
“咿呀……”小傢伙擡着小手左支右拙,嘴裡發出銀鈴般的笑聲。
鄭經忽然心中一動,如果能守護眼前簡單的幸福,那也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