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駕到!”隨着多祿一聲宣唱,明帝的腳步聲漸漸迫近,想來是得知慕毓芫有孕,故而趕得甚急,不等人迎接便自行進來。雙痕急忙將地上收拾乾淨,奪下慕毓芫手中的藥丸,扶她躺在美人榻上,“娘娘,娘娘……,皇上來了。”
“宓兒----”明帝的笑聲已在簾外響起,自掀珠簾而入,因見寢閣內無人伺候,微微不悅道:“人都哪裡去了?主子有了身孕,還是這般不上心麼?”
“娘娘說有些累,想要自個兒清淨會。”雙痕胡亂應了一句,卻是不敢擡頭。
“那好,你也下去罷。”明帝的目光只在慕毓芫身上,也沒多留意,倒是回頭見雙痕不走,不由問道:“怎麼,還有什麼事?”
雙痕擔心的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回道:“沒有。只是方纔太醫來過,說娘娘心血虛虧、休眠不好,只怕還頭疼着,皇上……”
“嗯,朕知道了。”明帝頷首打斷她,揮了揮手。
慕毓芫倚在繡枕上發怔,看着雙痕躬身退出,幾乎也想要跟隨上去,雙肩卻被明帝箍得緊緊的,全身上下亦沒有力氣,半分也動彈不得。緩緩擡起眼眸來,正對着明帝滿是欣喜的眼睛,想要開口相問,卻怕的全身都瑟瑟戰慄起來。
“怎麼臉色這般難看?”明帝一臉關切,將手擡起來摸了摸,像是不放心,又將自己的額頭貼上去,疑惑道:“倒是不燙,是別的地方不舒服麼?宓兒,你今天怎麼怪怪的,爲何一直都不說話?”
“臣妾……,頭暈的厲害……”慕毓芫聲音輕得恍若遊絲,心裡更疼得發抖,於是輕輕合上眼簾,以避開皇帝灼灼燙人的眼神。
“朕看你是真病了。”明帝聲音帶着擔心,將側旁玉色蠶絲薄被拉開,輕柔仔細的掖緊被口,“你好生躺着別動,朕讓太醫再來一趟。既然說你身子不好,如今又懷有身孕,就更應該仔細診查,一點小症候也馬虎不得。”
“皇上----”慕毓芫忍痛喚住他,撫着胸口鎮定自己,避開皇帝的目光道:“先頭是俞幼安過來的,依舊叫他來罷。”
“好,朕讓人去傳。”明帝並不曾疑心,轉身出去。
恍惚回想,那溫潤少年的模樣便浮現出來。縱使隔了數十年,也仍然清晰的歷歷在目,那些歡聲笑語,一切都彷彿發生在昨日似的。若是那些藥丸真的不乾淨,那豈不是……,頭疼得欲要裂開,連想都不敢再想下去。等到問過,不是猜測則罷。假使被自己猜中,今後又該怎麼辦?可若不問,又怎能忍受一輩子的煎熬?
“沒事,俞幼安一會就來。”明帝含笑走進來,在美人榻邊俯身坐下,執起慕毓芫的手貼在臉龐上,細細看了半日,“近些日子,朕一直忙着青州戰事,朝堂上多分了些心,後宮瑣碎事情太多,實在是讓你辛苦了。”
還是一如往常的溫柔語氣,略帶一點愧疚,更多的則是對自己的信任,慕毓芫想要像往日那樣微笑,努力半日也做不到。可是也不便不答,況且皇帝正一腔深情,更怕他疑心多想,只得艱難說道:“皇上,臣妾想喝一點水。”
“好啊,想喝什麼?你先別說,容朕想一想。”明帝沉吟了一瞬,笑道:“宓兒看書時愛喝茶,寫字時只愛清水,至於生氣時,則喜歡喝木樨花露、玫瑰花露之類,說是要讓心裡更甜一些,朕沒記錯罷?”皇帝如數家珍似的,一一道來。
十年,十年……
原來十年的時間,可以將兩個素未謀面、彼此隔閡的人,一點點彼此溶在一起,熟悉的不能再分開,早已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慕毓芫幾乎快抑制不住淚意,不得不稍稍仰起面來,極力平靜道:“皇上,在桌上沏一盞茶就好。”
明帝依言沏了茶,親自嚐了嚐溫度,方纔笑着遞過來道:“像是有些溫溫的,不過也好,要是太燙的話----”目光落在慕毓芫肚子上,“也不知是男是女,要是燙着我們的小皇子或是小公主,朕這個父皇又該心疼了。”
“嗯。”慕毓芫難再開口,輕聲答應。
俞幼安領着人剛到太醫院,又被皇帝遣人召回來,一路急行趕來,因此聲音裡略帶着喘息,跪在珠簾外請道:“微臣俞幼安,前來替皇貴妃娘娘診脈。”
明帝收斂面上溫柔,隔簾說道:“你常年爲皇貴妃診脈,她的體質你最清楚,不管是大小症候,都要放在心上,早早的用藥調養好纔是。先頭你說什麼氣血虛虧,什麼休眠不好,到底是怎麼回事?”皇帝話裡的不悅,俞幼安不會聽不出,趕忙條理清楚敘了一番,雙痕上來搭好絲絹,又讓他重新診了一回。
明帝仍舊不放心,見俞幼安去側殿開方子,便囑咐雙痕仔細照顧着,自己也起身跟了出去。慕毓芫強自打起精神,撐着身子半坐起來,“雙痕,等會皇上回來時,你拿着藥丸去找到俞幼安,就說----”低頭沉吟思量片刻,“就說有幾樣舊藥分不清,讓他親自辨一辨,一字不能聽錯,一字也不可泄露出去。”
雙痕抿嘴沉默好一會,問道:“娘娘,真的要問麼?”
慕毓芫合上雙目,輕聲道:“去罷……”
雙痕便不再多言,等到明帝問完回來,只說要去準備桂花酥酪,轉到偏房小間,找出空瓶裝好藥丸,再隨手拿上兩瓶趕去側殿。俞幼安正在交待宮人,說得都是些養胎事宜,回頭笑道:“雙痕姑娘,你怎麼倒有空出來。”
“娘娘歇下了,又有皇上在邊上照看着,怕吵着娘娘,所以出來分派點事情。”雙痕隨口敷衍着,攆退了跟前宮人,領着俞幼安進到裡面,方纔說道:“上午我翻檢舊日的丸藥,好些日子不用,上頭籤子也掉了,都不知道是些什麼。既然你在這兒,正好替我辨一辨,也免得將來弄混了。”
“無妨,內廷的藥我都認得。”俞幼安接過三支藥瓶,一樣倒了一丸出來,逐一揀起來細細審看,又認真聞了聞。將黃、白二色藥丸放下,指着道:“黃的是黃精玄蔘清心丸,白的是九珍雪參益氣丸,只是這個麼----”他把那紅色藥丸放在掌心,似乎有些拿捏不準,皺眉問道:“不像是近些年制的,可否容我剖開一粒瞧瞧?”
雙痕的心快提到嗓子眼,盡力平聲道:“沒事,藥還多着呢。”
然而辨別到最後,事情卻是出人意料。俞幼安仔細檢查藥丸,並沒有什麼不妥,只是上好的活血丸而已,其中有好幾味珍貴藥材,倒是十分難得。慕毓芫聽完回稟,方纔覺得神魂歸位,卻仍舊不放心,“雙痕,你可不能哄我。”
“娘娘,奴婢萬萬不敢。”雙痕立時跪在地上,叩頭道:“那樣的大事,奴婢怎麼敢稍有欺瞞?如今既然無事,娘娘也好放下心來。”
慕毓芫頓覺整個人精神不少,拿起藥瓶下榻,側眸看向高架上的水晶扁缸,內中幾尾小錦魚正在穿水遊曳,周遭水草絲絲縷縷,極是清爽悅目。立在缸前看了好一會,將那剖開的兩半藥丸扔進去,淡聲道:“你不會哄我的,誰也哄不了。”
雙痕擡起頭來,問道:“娘娘,是在生萱妃的氣罷?”
慕毓芫凝目看着水晶缸,魚兒依舊遊得悠閒自在,果然並無半分異常,再回想起事情起始端末,微微蹙眉道:“我只是不明白,薛夫人將此藥保存那麼些年,又費盡周折送進來,難道只是爲了嚇我一嚇?”
雙痕也是一臉不解,思量半日道:“娘娘得到此藥,必定對皇上心生疑惑,若是不敢去查,今後必定日夜懸心不安。若是忍不住去詢問,皇上見娘娘爲着先帝質問他,心裡自然也是不快,多半要與娘娘生出嫌隙。依奴婢看來,他們自然沒安好心,卻不知娘娘並非那種膽怯之人,故而才失了算計。”
慕毓芫覺得千頭萬緒,只是理不清,總之萱妃對自己敵意昭然,還有後宮諸人虎視眈眈,不由得更提起一份精神。轉身將藥瓶小心收拾好,回頭吩咐道:“皇上悶了一下午,方纔被太傅等人叫走,晚間必定還要過來。你讓小廚房做幾樣爽口菜,我心裡舒坦多了,晚上也少飲一些,早些安歇養養精神。”
“正是,娘娘別理會那起小人。”雙痕神色頗爲不屑,轉而正色道:“如今養胎最要緊,若爲他們傷神動氣,影響腹裡的孩子,倒是平白便宜別人。”
慕毓芫默了一會,頷首道:“嗯,我知道的。”
如此折騰半日,天色已經漸漸暗下來。天邊流霞濃醉豔麗,半卷半舒,如新染的五彩錦緞一般,讓人情不自禁目光流連。慕毓芫換了月白色薄絹中衣,外罩天水綠柳葉紋半袖素衫,那料子柔軟貼身,不免更舒暢愜意一些。倚窗臨風閒閒坐着,因覺得殿內比往常安靜許多,於是問道:“祉兒他們呢,玩到這會還沒回來?”
香陶打起簾子進來,笑着回道:“兄弟兩個一併出去的,也沒帶上十公主,去了有大半日,準是商量着淘氣去了。”
十公主應聲跑了進來,嘟着小嘴道:“哥哥們說我礙事,不帶我去。”
慕毓芫低頭笑出聲,拉了她在自己懷裡,低頭哄道:“棠兒別生氣,等會你哥哥們回來,讓你父皇替你出氣。可不許哭鼻子,母妃陪你玩好不好?”
“嗯,我想玩……”
十公主的話猶未說完,便被外面嘈雜的聲音打斷,彷彿還夾雜着宮人的驚呼聲,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慕毓芫正要詢問,吳連貴已疾步跑進來,急聲稟道:“啓稟皇貴妃娘娘,方纔七皇子在池邊玩耍,一時不慎,失足掉到水裡……”
“你說什麼?!”慕毓芫大吃一驚,聲調都變了。
“娘娘放心,已經讓人救上來了。”吳連貴慌忙補了一句,小心翼翼往下說道:“只是嗆了不少水,受了驚嚇,又有些着涼,奴才已經着人去傳太醫……”
慕毓芫急忙趕出去,宮人們皆簇擁在偏殿,正在忙亂給七皇子換衣服,見她過來紛紛避開讓路。七皇子渾身上下溼了個透,脫得只剩下一層雪白小衣,正在不斷咳水,一張小臉震得通紅,地上一圈溼答答的水印痕跡。擡頭看見慕毓芫,立時伸手撲過去,哇哇大哭起來,“嗚嗚……,母妃……”
“怎麼回事?”慕毓芫又急又痛,卻顧不上宮人回答,趕忙給七皇子除去溼衣,給他裹上一層白茸狐裘,摟在懷裡輕拍後背。七皇子一面嗆咳,一面大哭,椒香殿內頓時亂做一團,正在不可開交,便聽外面通傳太醫請見。
一天趕來三次,只怕今日還是頭一遭。俞幼安上前見過禮,請示道:“娘娘,如今天氣已經寒涼,只怕七皇子殿下積有寒氣。不如先用熱水洗一洗,再換上乾淨衣裳,用被子捂一會,不然多半要發燒的。”
七皇子死死摟住慕毓芫不放,一張小臉早已哭花,渾身只是發抖,嘴裡哭道:“母妃……,兒臣不要,不要離開母妃……”
“好孩子,母妃陪你一起去。”慕毓芫又哄又勸,摟着拍了半日,宮人上來說洗澡水已備好,只得費力將他抱進去。
水溫自是已經調試好,小宮女捧着絹子上來,藉着水裡的溫度,蒸騰了一會,七皇子面上漸漸恢復常色,衆人方纔鬆了口氣。折騰了大半日,宮人趕着上來抱回去,怎奈七皇子只是哭鬧,橫豎不讓別人沾手。慕毓芫早就胳膊痠疼,少不得勉強撐着,一路哄了好一陣,七皇子總算乖乖躺下,卻仍舊抓着衣襟不肯鬆開。
“母妃不走,好好躺着睡罷。”慕毓芫坐在榻邊哄勸,七皇子漸漸鬆弛下來,只是小聲抽噎着,足足過了大半個時辰,方纔疲倦無力睡過去。
俞幼安上前瞧了瞧,退回稟道:“不妨事的,只是受到驚嚇着了涼,頂多夜裡有點起熱,微臣開一副安神的方子,照方煎熬着喝下便是。”
“嗯,你去罷。”慕毓芫揉着酸脹的胳膊,稍稍歇了一會,朝跟前宮人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你們十來個人跟着,祉兒怎麼會掉到水裡?!”
“娘娘,娘娘先別生氣……”奶孃是宮人的領頭,慌忙跪上來叩頭,爲難說道:“奴婢們原一直跟着,可七皇子殿下……”說着又是“咚咚”叩頭,“也不知跟九皇子殿下說了什麼,只在前頭一氣兒跑,奴婢們趕緊追上去,誰知道只轉過角門,就不見兩位殿下的人影兒……”
九皇子一直站在旁邊,此時出聲道:“母妃,七哥哥說他們煩人,所以拉着兒臣藏在山子洞裡,所以他們都沒找着。”
奶孃一臉感激之色,忙接着說道:“奴婢怕七皇子走丟,趕忙讓人分開去找,誰知只過了一會,就聽見七皇子殿下……,掉到水裡去了。奴婢等人嚇得要死,還好園子口有人會水……”
“好了,不用再說。”慕毓芫冷聲打斷她,轉頭看向九皇子,柔聲問道:“佑綦,你哥哥是怎麼落水的?當時跟前有別人沒有,還是就你們兩個?”
“沒有。”九皇子搖了搖頭,回道:“七哥說樹上鳥窩有寶貝,非要上去瞧瞧,結果裡面什麼都沒有,下來的時候,不知道怎麼就踩滑了。兒臣看見哥哥掉下來,站不穩要往池子裡去,趕緊跑過去,可惜兒臣力氣小沒拉住,哥哥就掉下去了。”
九皇子年紀雖小,說起話卻是條理清晰。慕毓芫聽他說完,大致能想象出當時的樣子,心底卻是存下疑惑。正巧明帝聞訊匆忙趕來,不便多問下去,少不得忍耐着,拉着九皇子出去接駕,上前先寬慰道:“皇上,祉兒沒事,已經哄得睡下了。”
“嗯,沒事就好。”明帝臉上大爲光火,低頭掃過跟前的宮人,厲聲喝道:“你們這起飯桶,跟個人都跟不好,還留着你們做什麼?!”
“皇上,皇上饒命……”宮人們抖得有如篩糠一般,連連磕頭不已。
慕毓芫皺了皺眉,朝下說道:“都退下去,鬼哭狼嚎的做什麼?”宮人們皆是如蒙大赦,趕緊磕頭謝了恩,一瞬便退得乾乾淨淨。
“還好祉兒沒事,不然----”明帝一臉陰霾,只是此時沒空發作,稍稍緩和神色,朝慕毓芫外說道:“剛纔,真是把朕嚇壞了。祉兒睡了是罷,朕不說話,得進去瞧一瞧才行,不然放心不下。”
“嗯,已經睡了。”慕毓芫點了點頭,溫柔說道。
“父皇----”
“佑綦,想說什麼呢?”慕毓芫回身看過去,九皇子卻只是搖搖頭,正要進去,忽然瞥見一點殷紅之色,吃驚問道:“佑綦,你袖子上是什麼?”急忙捲起袖口檢視,九皇子小小的手臂上,豁然一道兩寸長的血紅劃痕,像是用力擦傷所致,倒把跟前的宮人嚇了一跳。
九皇子仰面擡起頭,小聲道:“母妃,是剛纔不小心摔的。”
“既然摔着了,怎麼不早些說?”慕毓芫心疼不過,情急之下不免責備了兩句,趕緊讓人取藥過來,清洗乾淨方纔抹上去。因見九皇子皺着眉頭,死死咬着嘴脣,像是有些吃痛,不由氣笑道:“想哭就哭罷,又有什麼當緊?你這孩子,從小就是這般擰的脾氣,真是拿你沒辦法。”
九皇子睜大眼睛,吸着氣道:“兒臣不怕疼,兒臣不哭。”
“小小年紀,逞什麼能?”慕毓芫又氣又笑,低頭輕輕吹了吹,將九皇子抱在自己身上,柔聲說道:“方纔只顧着瞧你哥哥,沒留意到你,是母妃疏忽了。可是佑綦,你要記住,在母妃的心裡面,你們幾個都是一樣疼的。”
九皇子趕忙點頭,認真道:“嗯,兒臣記住了。”
慕毓芫領着九皇子進到寢閣,朝雙痕吩咐道:“方纔被他們兩個鬧騰的,渾身上下都是痠疼,想稍微躺一會,你去給皇上說一聲。順便讓人瞧着,祉兒若是醒過來,趕緊過來傳話,不然又該哭了。”
雙痕答應下出去,不一會便折身回來,回道:“皇上說了,娘娘只管歇息着,七皇子殿下睡得正香,還得過一會才能醒來。”
“佑綦,睡的着麼?”慕毓芫正在給九皇子掖被,輕輕拍了拍,摒退了寢閣內的宮人,輕聲嘆道:“今兒的事情,我總覺得有點蹊蹺……”
“蹊蹺?”雙痕一臉不明白,截斷問道。
“嗯。”慕毓芫點了點頭,分析道:“祉兒素來比別人淘氣,況且佑綦也說了。若說他們兩個丟下奶孃,自個兒藏起來,倒也不是什麼稀罕事。不過你且想一想,御花園那邊日日都有人清掃,無緣無故的,怎麼會有鳥窩在樹上?”
雙痕嚇得不輕,吃驚道:“娘娘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放上去的?”
“可惜宮裡人多事雜,那地方又是誰都去得,要查起來真是千頭萬緒,實在是讓人頭疼的很。”慕毓芫輕聲一嘆,繼而冷聲說道:“總之,此事絕對不是那麼簡單!”
“他們未免太狠辣些,竟然想要謀算皇子!”雙痕眉色恨恨,氣道:“娘娘,咱們可得當心吶,一定要查清楚,絕不能放過那些小人。”
“那是當然。”慕毓芫頗有感慨,長生嘆道:“只因我輕易不肯動氣,他們倒以爲我一味懦弱,所以再三不安分,如今越發鬧得不像話。”
雙痕點頭道:“正是,娘娘也該厲害些。”
“呵,厲害?”慕毓芫看着指上金嵌八寶甲套,紅、黃、綠三色寶石,周圍一溜金粟米相襯,正閃着耀眼的熠熠光芒。不由微微眯起雙眸,冷聲笑道:“皇上既給我轄理六宮之權,也不能太鬆懈,等我安歇幾日,是時候該給他們立點規矩!”
“娘娘既這樣說,奴婢再沒有不放心的。”雙痕蹲在旁邊添香,又用金箸將爐灰撥好小孔,起身洗了手。斟了一盞新茶過來,輕聲問道:“娘娘,喝點茶麼?奴婢看娘娘累極了,安一安神也好。”
“不用了,先睡一會。”慕毓芫緩緩闔上雙目,不再出聲。
雙痕也噤聲不語,上前將綃紗帷帳鬆鬆放下,裡外兩層的紗帳,內層依舊輕軟無骨的薄紗,外層卻已換上雲絲紋錦,只爲秋冬避風之用。一陣細碎腳步出去,寢閣內更是靜謐無聲,只餘博山爐內縷縷輕煙裊繞,蜿蜒而上,最後也漸漸淡薄飄散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