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鵬說很不喜歡,就是要結束這種討厭事情的意思,而阿古是個很忠心且又稱職的僕人。
因此當丁鵬說完最後一個字的時候,阿古立刻開始行動了。
丁鵬沒有去看他如何行動。
他對阿古很放心,知道他一定會把事情辦得很圓滿的,所以丁鵬也沒有停下腳步,繼續向前走着。
他的耳朵裡卻聽到了一些聲音。
拳頭打在人身上的聲音,以及骨頭折斷的聲音。
這聲音使丁鵬略爲滿意一點,他知道在此之後,他至少在步出神劍山莊時,不會再有老鼠在暗中活動了。
“叮叮!噹噹!”
這是金鐵交鳴的聲響,丁鵬覺得很奇怪了。
這是不應該聽見的聲音,難道老鼠們敢反抗嗎?
老鼠在被逼急的時候,固然也會反噬一下的,但是阿古是頭很有經驗的老貓,他不會給老鼠反噬機會的。
“叮叮!噹噹!”
金鐵交鳴聲仍在繼續,證明了阿古遇見了一頭不易降服的頑鼠,而且也必然是頭大老鼠。
丁鵬忍不住停下了腳步,回過頭來。
他就看見了謝先生。
那個神劍山莊的總管謝先生。
丁鵬對謝先生並不陌生,而且幾乎可以說是老朋友了,只是友誼並不怎麼親密。
他第一次看見謝先生是在柳若鬆的萬松山莊。
那天除了謝先生之外,另外還有與柳若鬆齊名的歲寒三友,柳若鬆偷去了他的天外流星,進行了那一場可笑而又可鄙的戰鬥,就是謝先生擔任仲裁的。
自從那一天開始,丁鵬就不喜歡謝先生。
雖然那一天不能怪他,柳若鬆把一切都安排得太好了,使得丁鵬百口莫辯。
但丁鵬卻始終覺得謝先生沒有主持公道。
他既是神劍山莊的總管,是個到處受人尊敬的人,就應該對柳若鬆的爲人很清楚。
至少他不該出現在萬松山莊,跟柳若鬆那樣一個人爲伍,所以那天謝先生的仲裁雖是相當公平,但丁鵬始終以爲謝先生是跟柳若鬆串通好了的。
因此以後再見到謝先生時,丁鵬都很不禮貌,甚至於在不久之前,在神劍山莊門口,他還給了謝先生一個大難堪,但是他沒有看到過謝先生使劍。
神劍山莊的總管,劍法造詣必然很出衆,這是每一個人都認爲天經地義的事,可是江湖上也沒有一個人看見過謝先生使劍。
今天,丁鵬終於看見了。
謝先生的劍術不但凌厲精熟,而且還狠毒無比。
丁鵬沒有看見過謝家的劍式,但是他知道謝先生的劍法絕非出自神劍山莊。
享譽天下的謝家神劍是無敵的,但不會陰狠毒辣到如此的地步,否則神劍山莊也不會在武林中得到如此的尊敬與崇高的地位。
劍道即仁道。
劍心即天心。
一種無敵的劍法,絕不是在於殺人的威力。
唯仁者而能無敵。
阿古的身手是丁鵬深知的,他雖然沒有在江湖上走動,但是在江湖上,能夠勝過阿古的人,絕不會超過五個,而謝先生居然就是其中一個。
阿古的拳頭已是無雙的利器了,他套在臂上的金環是一種防禦性的護身工具,當對方使用利器時,他纔會用金環去招架。
可是現在阿古的手中,已經把插在小腿上從不使用的匕首拔出來使用了。
他的手臂上有一道血痕,這證明那金環已不足以保護他的安全了。
即使阿古手中執着匕首,他也仍然沒有能挽回頹勢,謝先生的劍像毒蛇一樣地纏在四周。
能夠使阿古受傷的人,絕非等閒之輩,丁鵬不由得提高了興趣,他回頭走了兩步,觀察謝先生的出劍及招式,想對這個人多一點了解。
但是謝先生非常狡猾,他發現丁鵬在注意他時,攻勢突地緩了下來,而且招式中也故意出現了一些破綻。
阿古是個經驗老到的鬥士,他雖然受了傷,卻並沒有亂了方寸,也沒有爲對方的突然鬆懈而加緊了攻勢,更沒有去利用謝先生招式中那些破綻。
他仍是照先前那種戰法,匕首飛舞,而極少出招,但出手的話,必將是凌厲無匹的一擊。
他對於謝先生劍式中那些漏洞看都不看,雖然他明明知道一刀刺出,必可在對方身上造成個小小的傷害。
那似乎是謝先生所希望的結束戰鬥的方式,但既不是阿古,更不是丁鵬所希望的。
阿古每一次出手,都是對方必死的部位,他的匕首很短,只有對方長劍的四分之一。
“一分長,一分強,一分短,一分險!”這是練武者的老生常談,但不是絕對的真理,那還要看使用兵器的人。
不過這把匕首在阿古手裡卻充分地發揮了短兵犯險的意義,險必兇,兇則必救。
他每一招都是攻人所必救,而且是要有絕頂的造詣才能化解的。
所以謝先生的神色更凝重了,他的計劃並沒有成功。
除非他敢冒險讓阿古那一刀刺進來。
但是他不敢,而且也沒有一個還想活下去的人敢,因爲阿古的出手太急太厲了,只要應變略遲一步,很可能就會被他刺個對穿,連神仙也救不活了。
所以謝先生的精招不但沒能隱藏住,反而因爲出手猶豫的緣故,必須要加倍精神,才能化解危機。
這樣打法自然是很吃力的,沒有多久,謝先生已經流了汗,神情異常焦急。
他要想扳回頹勢並不困難,但是他不敢那麼做,因爲他知道扳回頹勢後,就要面對丁鵬那凌厲無匹的一刀了。
丁鵬看了一下才道:“阿古,住手。”
謝先生噓了口氣,擦擦臉上的汗水,似乎慶幸着難題已經過去了。
只是他高興得太早了一點。
因爲丁鵬緊接着又補上了一句:“我讓你歇口氣,休息半個時辰,然後再討教,我想時候應該夠了。”
謝先生看着他那毫無表情的臉,只感到一股冷意由心裡生出來,使他滿身的熱汗也變成冰涼了。
他明白自己絕對無法避得過那石破天驚的一刀。
尤其是丁鵬能夠全身無損地由藏劍廬出來,且不問他跟謝曉峰的決鬥是如何解決的,就憑能夠使甲子等四名劍奴如此尊敬,就絕對不是他所能抵擋的。
他的喉結上下地移動着,很想說兩句話,卻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丁鵬卻含笑道:“幸會,幸會,謝先生果然名不虛傳,不愧爲神劍山莊的總管。”
謝先生卻費了很大的勁,纔在臉上擠出一絲乾笑,勉強地道:“丁公子過獎了,公子已經見過家主人了?”
丁鵬道:“見過了,不久之前才分手。”
謝先生儘量想把話題拉開道:“公子跟家主人之間好像會晤得非常愉快。”
丁鵬笑了一笑道:“還好,總算不虛此行。”
謝先生微微一驚道:“難道說公子已經跟家主人比過劍了?”
丁鵬道:“謝前輩的劍術通神,我怎麼敢跟他比劍?”
謝先生忙道:“在下是說,公子的神刀跟家主人的劍已經較量過了?”
丁鵬笑道:“也可以這麼說。”
“但不知相互的勝負如何?”
這是一個人人關心,人人想知道的問題,謝先生縱然緊張,也忍不住提出來問了。
丁鵬一笑道:“閣下爲神劍山莊的總管,不該問這句話的,你應該比別人清楚纔是。”
謝先生道:“那兒是禁區,在下雖是神劍山莊的總管,卻也是同樣地不準入內。”
丁鵬道:“至少你知道那兒叫藏劍廬。”
謝先生無法否認,雖然他可以說不知道,但是丁鵬的神色使他不敢再作半句虛誑之言,所以他只能點點頭:“在下聽那些劍奴們說過。”
“閣下當然也知道貴主人在藏劍廬中是不攜劍的。”
“這個敝人倒不知道,因爲敝人從未進去過。”
這是實話,所以丁鵬道:“以後你可以進去了,我跟貴主人是較量了一下,不過他手中無劍,我的刀也沒出鞘,所以這勝負很難說,若說我勝了,他不會反對,若說他勝了,他也不會承認。”
謝先生神色一動道:“如此說來,是公子技高一着。”
丁鵬道:“雖然他不會反對,但我卻不想如此說,因爲他還活着,我也活着。”
“高手相搏,原不必分出生死的,勝負之間,只有一線之微,除了雙方自知之外,連旁觀者也未必清楚。”
丁鵬微微一笑道:“但我這個高手不同,我的勝利,是一定要在對方倒下之後才能確定,因爲我的刀法是殺人的,殺不了對方,就不算勝利。”
謝先生只有唯唯地稱是,聽丁鵬繼續說下去:“他的手中無劍,我的刀也沒有出鞘,我們只是談了一會兒,雙方大致有個瞭解,結論是他不會殺我,我也殺不了他,所以我們之間,還沒分出勝負。”
謝先生微微有一點失望之色,口中卻道:“這是很好的事,公子與家主人是當世兩大絕頂高手,誰也不希望看到二位中哪一位倒下來的。”
丁鵬笑道:“不過我卻不滿意,我希望下次遇到他手中的劍的時候,能夠真正地一決勝負。”
謝先生忙道:“有機會的,家主人通常都是攜劍的。”
丁鵬道:“光是攜劍在身還是沒用,因爲他的劍不出鞘,仍然無法引起我心中的殺機,我們仍然打不起來。”
謝先生不由自主地想把手中的劍歸入鞘裡,只是他太緊張了,劍尖居然一直無法對準鞘口。
丁鵬一笑道:“閣下何必要歸鞘呢,回頭又要拔出來,不是多一道麻煩嗎?”
謝先生笑道:“丁公子開玩笑了,在下怎麼敢在公子的面前拔劍呢?”
丁鵬道:“可是你卻敢在我的背後拔劍。”
謝先生道:“那是爲了自衛,因爲尊駕要殺我。”
丁鵬冷冷道:“我這個僕人很有分寸,他從不無緣無故地殺人,如他要殺你,一定也有他殺人的理由。”
謝先生道:“什麼理由都沒有,他突然搶身過來,伸手就打人,已經打死了本莊四個人了,公子如若不信,可以到牆邊去看看,屍體還在那邊。”
丁鵬笑道:“不必去看,對他的出手,我很清楚,捱上他一拳的人,很難還活着的。”
“那些人可沒有惹着他。”
“他們卻惹着我了,我最不喜歡人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地在暗處窺視着我,是我要殺死他們的。”
謝先生嚥了口唾沫道:“丁公子,這兒是神劍山莊。”
“我知道,這個倒用不着你來提醒。”
“他們是本莊的人,因此他們無論做什麼,都是在自己的家裡面。”
丁鵬一笑道:“剛纔在我要進藏劍廬前,也有幾個人躲在暗處,結果被甲子他們殺了,如果他們真是神劍山莊的人,又怎麼會被殺呢?”
“那……那是他們私窺禁區,自有取死之道。”
丁鵬道:“他們觸犯了我的禁忌,也一樣非死不可,閣下如果覺得我處置不對,儘可以找我理論。”
謝先生的臉色變了一變,隨又忍了下去道:“不知者不罪,以前他們不知道丁公子的禁忌,往後在下當關照莊中的人,不再觸犯丁公子的禁忌就是。”
丁鵬一笑道:“這個倒是不必麻煩了,因爲我若能在閣下的劍下逃生,我會自己去告訴他們,否則的話,閣下的話,他們也聽不見了。”
謝先生退後了一步道:“丁公子是什麼意思?”
丁鵬笑道:“我相信你一直很明白的,我要跟你決鬥一場……”
“這……在下怎麼敢……”
丁鵬沉聲道:“我的
話從不打折扣的,你敢也好,不敢也好,我數到三就出手,你最好還是打點起精神,想想如何在我數到三以前擺平了我。”
“一。”
謝先生退了三步。
“二。”
謝先生已經退出了七八步,他的手雖然牢牢地握着劍,但是除了退步之外,他已經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了。
丁鵬並沒有追過去,甚至也沒有移過眼睛去看他,只是緩緩地舉起了刀,好像不管謝先生退到多遠,他都有把握在三字出口後,一刀把他劈爲兩片。
“三。”
謝先生倒了下去,但是丁鵬的身子沒有動,他的刀也沒有出鞘,因爲那個“三”字不是他喊出來的。
謝先生的身體也沒有裂爲兩片,因爲他不是被丁鵬的刀砍倒的,丁鵬的魔刀雖然可怕,卻還不能在未出鞘前把人殺死的。
他也不是被嚇倒的,雖然他怕得要命,倒還不是一嚇就會倒地的人,而且他已經準備盡全力一搏。
他是被人一腳踢倒的。
被一隻披着輕紗,飄忽隱約,能叫人血脈賁張、欺霜賽雪的粉腿,踢在腰眼上倒下去的。
在神劍山莊,只有一個人有這樣的腿。
那自然是謝小玉了。
人是她踢倒的。
那一聲“三”也是她喊出來的。
然後她就帶着一陣醉人的香風,站在丁鵬的面前。
丁鵬好奇地看着眼前這個女孩子,不得不承認她的魅力了,這個女郎的誘惑是無人能夠抵禦的。
她懂得利用身上每一寸女人的本錢,而她也的確有着十足的本錢。
一個真正迷人的女人不是在她的暴露,而是在於她懂得掩飾。
一個脫光了的女人對男人固然有誘惑的力量,但是這種誘惑力量畢竟是有限的。
一個用衣服把身子重重密裹的女人固然失去了美感,但是一個毫無遮掩的女人也會給人有大煞風景之感。
謝小玉卻不然,她懂得暴露,所以她用透明的輕紗,把身上的每一寸肌膚都呈現在人的眼前。
然而卻又有着隱約之感,因爲她更懂得掩飾,她把最神秘的地方,巧妙地掩飾了起來。
在輕紗裡面,她身上還穿着一點東西,那是兩根細長的金色的帶子,穿着兩排寸來長的流蘇。
一排系在她高聳的胸前,恰好遮住了她的乳暈,另一排則系在她的小腹下。
流蘇是柔軟的,在輕輕地晃動着,當晃動之際,使男人的目光能由那深處一瞥。
也就是那一瞥,可以使人的心跳猛烈加劇。
她在丁鵬的身前巧妙地打了個轉,再一次地展露了她美妙的身材,然後才笑吟吟地問道:“我這身衣服好不好看?”
丁鵬無法不承認,點點頭道:“好。”
謝小玉笑了起來:“你說好看,那就一定是真的好看了,這件衣服是一個波斯的胡賈帶來的,他說要值幾千兩銀子呢。帶來之後,他卻後悔了,因爲在中原沒有一個人敢穿它,我就不信,他跟我打了個賭說我只要穿起來,給他看一看,他就把衣服送給我。”
丁鵬笑了道:“你就穿給他看了?”
謝小玉道:“沒有,當我自己對着鏡子穿好之後,我忽然發現這件衣服穿在我身上,不止值幾千兩銀子,所以我輸了東道,付給他一萬兩銀子。”
丁鵬點點頭道:“嗯,花得值得,我若是你的話,也寧可輸掉一萬兩銀子而不願意給他看一下的。”
謝小玉笑道:“我倒不是這個意思。”
丁鵬哦了一聲道:“你是什麼意思呢?”
謝小玉道:“我承認這是一件很美的衣服,可以把女人最美的部位都襯托了出來,而美原是給人欣賞的。”
丁鵬道:“不錯,衣錦夜行,是人生最痛苦的事。”
謝小玉又笑道:“我只覺得那個傢伙太俗氣,根本不配欣賞這一種美,因爲我已經試過一次,穿上這身衣服在幾個男人面前亮了一亮。”
丁鵬道:“他們一定是大爲吃驚了。”
謝小玉道:“那還用說,每個人都睜大了眼睛,張大了嘴,恨不得把我剝光了才稱心。”
丁鵬一笑道:“這並不出奇。”
謝小玉笑道:“他們就像把我當成了一塊大肥肉,那時在他們眼中,我只是一個女人,完全忽視了我的美,對這種有眼無珠的男人,我又何必要浪費我的美麗呢?所以對那些人,我做了一個小小的懲罰。”
丁鵬大笑道:“怎麼樣的懲罰呢?”
謝小玉道:“我要他們每個人吃下一塊肉。”
“這個懲罰並不算太苦。”
謝小玉道:“那塊肥肉有十斤重,而且是生冷的。”
丁鵬笑道:“這就比較難以下嚥了。”
謝小玉一笑,道:“不過他們都乖乖地吃了,而且,吃得一點都不剩,有一個傢伙咬了兩口後就吐了出來,給我剜掉了一顆眼珠後,其他人都很乖地把肉吃下去了。”
丁鵬笑道:“比起來還是吃肉比剜掉肉愉快,不過你也太跋扈了一點,這原是你要他們看的。”
謝小玉笑道:“不錯,我請他們來看,但是我事先也跟他們約定好,欣賞過後,要立刻站起來,到旁邊的一間屋子裡去發表他們的欣賞觀感的,結果沒有一個敢站起來,因爲隔屋都是女眷,一些很有身份的堂客。”
丁鵬笑道:“真要有個男人還能若無其事地站起來去跟別的人從容地談話,那個男人就不是東西了,除非他是個有毛病的。”
謝小玉笑道:“你也別把男人都看得這麼沒出息,至少我已經遇見了一個男人,他完全是以欣賞的眼光來看着我,既不激動,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那這個男人一定有毛病。”
謝小玉笑道:“據我所知,這個男人一點毛病都沒有,而且,還強健得很,征服過一個很有名的淫娃呢。”
丁鵬道:“真有這麼一個男人,我倒是很佩服他的,他是誰?我要跟他去交個朋友。”
謝小玉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會喜歡見到這個人的,所以早就將他請了來,現在就陪你去見他。”
丁鵬道:“慢來,我雖然很喜歡見到這樣的人,卻不喜歡由我去看他,難道他不能來見我?”
謝小玉道:“他自然有不能來的理由。”
丁鵬道:“對我而言,沒有一種理由是理由。”
謝小玉笑笑道:“然而他的理由卻絕對能叫你口服心服地承認,你不妨去看看,如果他的理由不能使你滿意,你可以立刻殺了他。”
丁鵬搖搖頭道:“我不想爲這點小事殺人。”
謝小玉道:“那就殺我好了,而且不用你動手,只要你認爲他不能出來的理由不足以原諒,我就立刻砍下自己的頭來。”
她居然肯拿自己的性命來打賭,丁鵬即使對那個人的興趣並不太濃厚,卻也忍不住對這件事感到興趣了。
所以他讓謝小玉牽着他的手,走進了一條種滿了花的甬道,走進了一間香噴噴的屋子。
這是一間很奇怪的屋子,除了花之外,幾乎沒有其他的擺設了,牆上掛滿了花,瓶裡插滿了花,地上的地毯是織成各種花朵的圖案,連唯一的一張桌子,也都雕滿了花朵,這是一個花的世界。
不但有開在樹上的花,長在圃裡的花,更還有生在水裡的花,因爲屋子裡的一隅居然用白石砌了一個小小的水池,池裡飄着幾朵白色的、粉紅色的睡蓮。
謝小玉笑着道:“這是我的臥室,因爲我喜歡花,所以才弄得如此雜亂,丁大哥可別見笑。”
任何一個人到了這兒,都不免會有目迷五色之感,丁鵬笑了一笑道:“我讀過古人的詩,有花氣襲人知晝暖之句,始終不能領會,因爲花的芬芳是溫柔的,不像刀氣、劍氣而有襲人之感,今天到了你這屋子裡,才相信真有這回事,你這滿屋子的花,似乎都帶着一股殺氣。”
謝小玉的臉色也變了一變,但很快地笑了一下道:“當然了,我是個武女,我的父親是聞名天下的無雙劍客,我可不會像一般的女孩子那麼好欺負。”
丁鵬道:“我相信這句話,說不定什麼時候,這些花裡會射出一支要命的毒箭來。”
說着他用手輕彈了一下一朵玫瑰。
“玫瑰多刺”這是誰都知道的,但是刺最多扎傷人的手,卻不會要人的命。
謝小玉的玫瑰卻能要人的命,那支小鋼箭不但射勁強大,而且還色泛淡藍,這是淬過毒的顏色。
箭射在一棵裝飾成梅樹的柱子上,發出了叮然的聲響,陷進了一大半。
敢情那棵梅樹是鐵鑄的,在一間滿是花朵的屋子裡,怎麼會有一棵鐵樹呢?這棵鐵樹又有什麼用呢?
丁鵬似乎沒考慮這個問題,他把玫瑰放了回去,笑了一笑道:“好!好!玫瑰多情也多刺,梅花鐵骨又冰心,你不但懂得花之美豔,更懂得花之精魂。”
謝小玉的神色也如舊,笑笑道:“這些小裝飾在你丁大哥的眼中,根本不值一顧。”
丁鵬在矮桌前盤腿坐了下來,謝小玉也笑吟吟地在他的旁邊坐好了,然後道:“小妹有私藏的百花釀,是取百花之英蜜釀的,丁大哥有沒有興趣嘗兩口?”
丁鵬一笑道:“當然要,當然要,有美人而無美酒,豈不是掃興得很。”
謝小玉道:“只是沒有菜,因爲那百花釀沾不得一絲葷氣,否則味道就全破壞了。”
丁鵬說道:“不錯,在這洞天福地之中,有仙姬爲侶,應該作避卻塵世的仙飲,如何能沾那種腥羶之氣。”
他似乎變得出奇的好說話,謝小玉的每一句話,他都表示贊同,而且更提出說明。
這種談話應該很融洽了,但是謝小玉卻臉泛憂色,並沒有高興的意思,走到水池邊,從水裡撈起一個白色的瓷壇,壇口用蠟密封着的,她用手指挑開了蠟封,又找出兩個玉盞來,放一個在丁鵬面前。
然後才捧起瓷壇,倒滿了兩個酒盅道:“此酒宜冷飲,所以我一直用泉水冰着,丁大哥請。”
丁鵬微笑舉杯,觸手冰涼,才說道:“真涼。”
“不錯,這是寒泉,其寒勝冰。”
“我倒不知道神劍山莊內還有寒泉,據我所知,只有極西星宿海之側,有寒潭,流出爲泉……”
“丁大哥不愧博學,連這些冷僻的地方都知道。”
丁鵬一笑道:“我只是對寒泉二字感到興趣。”
謝小玉道:“其實這泉水很普通,只是無錫惠泉山惠泉加上靈州虎跑泉的水而已。”
“這是天下聞名的兩大名泉。”
“惠泉宜釀酒,虎泉宜煮食,我是用來當茶喝,對酒飲,所以各取其半,實在也沒什麼。”
“只是這兩種泉水加在一起,就會變冷,倒是初聞。”
謝小玉笑道:“丁大哥真仔細。”
“在這殺氣騰騰的地方,我不得不小心一點。”
謝小玉道:“兩種泉水都不會冷的,所以會如此冰冷,是它們由那棵梅樹的頂上流進來,再由梅樹的根裡流出去,如此而已。”
她指的那棵梅樹,就是捱了一劍的那株鐵樹,丁鵬看了一眼道:“那就難怪了,就是熱水流過寒鐵,也會變成冰涼的了,謝小姐好巧的心思。”
寒鐵性奇寒,即使長曝在烈日之下,也始終是冷冰冰的,然而此鐵極爲名貴,多半由匠人覓去,作爲鑄煉寶刀寶劍的材料了。
謝小玉卻用來鑄成了一棵樹。
不過這棵樹既是用寒鐵所鑄,而剛纔那一箭居然能透樹而入,那支箭不是更爲尖利嗎?
但是丁鵬卻似乎很粗心,想不到這上面去。
而且謝小玉的笑,也使他想不到這上面去,因爲謝小玉此刻的笑,竟然有說不出的嫵媚。
丁鵬竟看得呆了。
謝小玉的眼睛上像是蒙着一層水霧,使她看起來更充滿了誘惑力。
不過丁鵬卻嘆了一口氣,長長的一口氣。
斯時,斯景,他居然能嘆出氣來,無怪乎連謝小玉也嚇了一大跳,接着丁鵬說了句更使她吃驚的話來:“我曾經問過你父親,你是不是他的女兒。”
謝小玉呆了很久才道:“他怎麼回答你的?”
丁鵬道:“他竟然沒有反對。”
這次謝小玉又笑得很開心了:“我本來就是他的女兒,他自然不會反對了。”
不過她也覺得這個問題很有追詰一下的必要,於是反問丁鵬道:“爲什麼你會有此一問,難道你懷疑我不是謝曉峰的女兒?”
丁鵬點頭道:“你看來的確不太像。”
“爲什麼不像,難道做我父親的女兒,還要具有什麼特別的條件不成?”
“那倒不是,只不過謝曉峰是天下同欽的大俠客。”
“那跟他的女兒有什麼關係?”
“沒有多大的關係,在一般人的想法中,謝曉峰的女兒也該是個人人尊敬的俠女纔對。”
謝小玉一笑道:“丁大哥,你似乎忘記了,我爹在年輕時是個很風流的人。而且,他在當年曾經贏得過不知多少女子的鐘情。”
“這倒不錯,令尊的豔事跟他的劍法一樣地有名。”
“做女兒的多少也有着一點父親的遺傳的,如果我是他的兒子,一定也很能吸引女孩子。”
丁鵬無法否認。
謝小玉笑着又道:“但我偏偏是他的女兒,所以我只能吸引男人了,如果我規規矩矩地像個淑女,反倒不是謝曉峰的女兒了。”
關於這一點,丁鵬也無法反對,所以謝小玉又說下去:“我父親雖然風流卻不下流,他選中的女人,都是天下的絕色,千中難得其一的美女。”
謝三少爺看女人的眼光比他的劍更爲有名,他選中的女人,無疑也是每個男人公認爲最可愛的女人。
所以謝小玉既是謝曉峰的女兒,她挑選男人的眼光自然也不會差,必然是最出色的男人。
謝小玉沒有說出這句話,可是她的眼睛卻等於很明顯地這樣說了,而且也回答了丁鵬一些沒有問出口的問題。
丁鵬也笑了,他很欣賞這個女孩子的大膽,雖然他也見過一些很大膽的女人,那只是她們在追求男人時所表現的作風而已,要她們在口中承認喜歡男人時,她們就會忸忸怩怩地裝模作樣了。
笑了一下他才道:“看來你是挑中我了。”
謝小玉笑笑道:“不錯,因爲你是個非常出色的男人,沒有一個男人能比得上你。”
“不過你挑選男人的方式很特別,招待男人的方式更是特別。”
謝小玉笑笑道:“這個我也承認,因爲我也是個特別出色的女孩子,不是特別的男人,我是看不中眼的,即使是很出色的男人,通不過那些特別的測試,我還是看不中意的。”
“你所謂特別的測試,是指你這件使人想入非非的衣服?”
謝小玉一笑道:“那只是其中的一種,我穿上這身衣服,只是考究一下他們審美的眼光,如果他們爲我的身體而引起了獸性的衝動,而忽視我所表現的美,這個男人就不怎麼特殊了。”
丁鵬道:“你還是女孩子,怎麼懂得這些道理?”
謝小玉道:“你以爲我不是處女?”
丁鵬道:“我相信你是的。”
想了半天,她才笑着道:“丁大哥,你不會娶我吧?”
丁鵬搖搖頭道:“我已經有了老婆。”
謝小玉笑道:“那你又何必要問這些呢?有些地方,處女並不是個理想的對象。”
丁鵬也笑笑道:“說的是,我要做的事,的確是不太適合在一個處女身上的。”
這句話不像是調情,但是謝小玉偏偏是個很懂事的女人,她輕巧地笑着道:“你對女人一定很兇。”
丁鵬道:“也不一定,但有時候是很兇很兇的。”
謝小玉的臉上發出了豔然的紅光,身子貼得他更緊了:“我就不怕你兇,你越兇我越高興,我也聽說你在女人身上有種特殊的稟賦,柳若鬆的老婆是頭母狼,但也曾經被你擺佈得神魂顛倒過。”
丁鵬沒有再說話,卻展開了動作,他的手粗暴地撕開了她身上的衣服。
那本來就是一層很輕很薄的紗,以及兩條細得很的繩子,所以撕起來一點勁都不要。
幾乎沒有花多少時間,就已經把她剝得光光的,謝小玉在喘息,起伏的小肚子展開了一波波的誘人蠕動。
丁鵬抱起了她,謝小玉的眼已經閉上了,她已準備接受一次兇猛的衝擊了,卻萬沒想到這次衝擊是落在她的屁股上的,而且是用連着鞘的刀,重重地打下來的。
打第一下的時候,謝小玉還可以忍受,她以爲丁鵬或許是像有些人一樣,具有某種毛病。
可是打到第五下的時候,她知道不對了,因爲丁鵬除了打她的屁股外,沒有其他的反應。
當她捱到第十下的時候,她更瞭解到一件事。
丁鵬就是想打她的屁股,沒有別的用意了。
於是她開始掙扎,但是要在丁鵬的手下掙開,那幾乎是不太可能的事。
於是她開始咒罵,但是當丁鵬要做一件事的時候,又豈是幾句咒罵所能遏止的?
所以謝小玉只有老老實實地挨下去,捱到丁鵬自己高興停止的時候。
幸好丁鵬高興的時間來得很快,只打到第十二下的時候,他就停了手。
但是謝小玉已經哭叫得聲嘶力竭了。
丁鵬冷冷地把她往地下一推,冷冷地看着她道:“如果你不是謝曉峰的女兒,我會一刀劈了你,因爲你是謝曉峰的女兒,我才代他教訓你一頓,你實在缺乏好好的教訓。”
謝小玉躺在地下,只能側着身子,只能拍着地,大聲地叫罵着:“丁鵬,你這龜兒子,龜孫子,你不是人,是一頭豬一條狗。”
可是這頭豬這條狗已經聽不見她的咒罵。
丁鵬已經走了出去。
謝小玉罵了一陣,自己也感到無聊了,才停了下來,先還是咬牙切齒的,接着她就笑了。
誰也沒想到她能在捱了一頓打之後,還笑得出來的。
但謝小玉的確是在笑,而且還笑得很高興。
她是不是也有毛病,喜歡要人來打她?
這個問題立刻有人問了,那是個中年婦人,長相很平凡,臉上也沒有什麼表情,她就這麼走了進來,然後盯着謝小玉看了半天問道:“小玉,你是不是有問題?”
謝小玉轉過了臉道:“不,丁香,我沒有問題。”
原來這個女人叫丁香,看她對謝小玉的稱呼與態度,使她的身份變得很曖昧了,既不是長輩,也不像下人。
她跟謝小玉的關係很密切,但是她卻直呼謝小玉的名字,謝小玉也叫她的名字,這又表示她不是謝小玉的什麼人,這個女人究竟又是什麼人呢?
丁香冷冷地道:“你剛纔有很多機會可以殺了他的。”
謝小玉搖搖頭道:“沒有機會,他這人太精了,玫瑰飛箭還沒動他就知道了,還有你的丁香帳,略動一動就被他劈成了兩片。”
“那也不過才兩種而已,你這兒有九重埋伏呢。”
謝小玉道:“我相信沒有一種能瞞得過他,最多是自取其辱而已,你也看見他喝下了一盞神仙露,結果一點事情都沒有,那些毒花毒粉施展出來也不見得有效的。”
丁香默然了片刻才道:“這小子的確是百年來難得一見的硬漢,比你父親年輕的時候還要難纏。”
謝小玉道:“丁香,我父親年輕時是怎樣的?”
“也差不多,只是心腸太軟,尤其是對女人,硬不起心來,不像他,居然捨得打你的屁股。”
謝小玉的臉上發出了光彩:“那纔是個真正的男子漢,有所爲,也有所不爲。”
丁香道:“難道你喜歡捱打?”
謝小玉嘆了口氣:“沒有人喜歡捱打,我也不是真有毛病,喜歡脫光,讓一個大男人打我的屁股。”
“可是這頓打我捱得很高興,證明他是真正喜歡我,關心我的,因爲我的舉止的確該打。”
她的神情忽然轉爲悲慼:“如果我從小能夠有個人如此地管我,教訓我,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丁香也有點激動地道:“是的,小玉,這要怪你父親,他如果常常來看你母親,你也不會是今天這樣了。”
兩個人默然片刻,丁香又嘆道:“穿好衣服吧,謝雲嶽要來了。”
謝小玉厭惡地道:“他又來幹什麼,叫他滾開。”
“別這樣,小玉,你還需要一個這樣的幫手。”
謝小玉嘆了口氣,然後在鏡子裡看見了自己被打得發了紫的屁股,也像是一球丁香花了。
她不禁一生氣,把手中的衣服一丟道:“我不能穿衣服,我的屁股碰到任何東西都痛,就這樣子叫他進來好了。”
丁香微微一怔道:“那怎麼可以呢?”
謝小玉瞪着眼道:“爲什麼不可以,他又不是個真正的男人,你還怕他能怎麼樣?”
丁香嘆了一口氣道:“小玉,別這麼任性,他雖然不能像一般的男人,但是他畢竟也是個男人,畢竟有過一段時間是個男人的。”
“只要他現在不是男人就沒關係了。”
丁香苦笑道:“一個男人就是男人,儘管他不能做什麼了,但是他的心裡還是個男人,他的眼睛仍是男人。”
謝小玉笑笑道:“他是你的漢子,莫非你吃醋了?”
丁香嘆了口氣道:“小玉,你怎麼說這種話,別忘記當年是我自己下手把他給廢了的。”
謝小玉笑道:“我知道,你是爲了對我孃的忠心,纔對他下這個重手,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的。”
丁香莊容道:“必須如此,宮主的尊嚴是不容冒瀆的。”
謝小玉輕嘆了一口氣,道:“丁香,我娘當真是具有這種顛倒衆生的魔力,使得所有的男人都甘於犯罪?”
“是的,宮主的妙相無邊,無人能抗拒。”
“可是她仍然抓不住我爹,正如我現在抓不住丁鵬一樣,可見天下還是有美色打不倒的男人。”
丁香輕輕一嘆道:“是的,不過這種男人究竟太少了,所以你母親纔會爲了你父親而痛苦一生,你如果要想這一生快樂,最好還是忘了丁鵬……”
謝小玉輕嘆了一聲:“忘得了嗎?”
一個美麗的女人,固然能夠使見過她的男人銘心難忘,但是一個能使這種女人動心生情的男人,給予她的影響卻是刻骨難忘的。
正因爲如此,那個男人如果背棄了她,給予她的打擊也是刻骨難平的。
武林中有很多的故事,都是這樣子產生的。
像丁白雲,因爲被白天羽所棄,由愛生恨,導致了神刀門的滅亡,這故事在老一代人的口中還在流傳着。
像早年的謝曉峰與慕容秋荻。
謝小玉的母親是一個什麼宮主?她自然不會是慕容秋荻,但也可能是第二個慕容秋荻了。
慕容秋荻要泄恨,她要毀的是謝曉峰那個人。
謝小玉的母親卻是要毀了謝家的神劍山莊。
所以她才把她的女兒送到神劍山莊來,做神劍山莊的主人,但是她毀得了嗎?
謝曉峰自己像是已經完全不在乎了,可是卻還有丁鵬在。
丁鵬雖不是神劍山莊的人,但只要有丁鵬在,他就不會容許有人毀了神劍山莊。
因爲謝曉峰不僅是丁鵬最尊敬的朋友,也是他最尊敬的敵人。
更因爲丁鵬自己也是個最受注意的人了。
(本章完)